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217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唯有信任,视若知己,才会倾诉。

  “朕没想到,身边人会如此不知轻重,亲儿子会如此不分好歹。”皇帝长叹一声,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偏私,毕竟淮王也是他的儿子。

  皇帝直起身,苦笑道:“也唯有伯渊你还能与朕下几盘棋。”

  感慨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

  “伯渊,你为何从不给朕让棋?”皇帝忽问道。

  “因为微臣棋技太差。”

  皇帝摇摇头,望着裴少淮认真道:“因为你无求于朕,不贪图朕的眷顾赏赐。”

  明明赏赐就近在手边,裴少淮却从不多看一眼,连官职都是皇帝为他选好的。

  “臣尽本分、做本职而已。”

  皇帝抖抖衣袖上的浮尘,端正坐好,遣走了倦态,恢复平日里的精神,问道:“饶州府羁押入京的人犯,伯渊你如何看?”

  皇帝做出了选择,裴少淮也做出了选择——如果非要从太子和淮王之间选,他宁愿选择太子。

  犯人的供词,能让刑部、宗人府相信,让皇帝相信,说明“确有其事”——他招供了他所知道的事实,但不是全部的事实,一个精雕细琢的完美证人。

  仔细一想,淮王何尝不是一颗完美的棋子呢?

  裴少淮与燕承诏在闽地时,倾尽心思查探,被对家“连环套”所惑,断了线索。而淮王远在饶州府,却能适逢其时地“抓到”这么一个人证,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与对家之间的关系。

  淮王在拿百姓当赌注。

  不管是为了天下百姓,或是为了家人亲朋的安危,裴少淮都不可能站到淮王的一边。

  裴少淮应道:“微臣以为,相较于处置太子,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出幕后黑手,以绝后患。”这只手已经伸到了皇宫里。

  顾及皇上,他没把矛头指向淮王。

  裴少淮又借南居先生的话,继续道:“臣路经金陵城时,邹老曾道‘青青田亩,荑稗先出’,若想荑稗探出头来,需得先刮一场秋风。”

  劝皇帝要做做样子。

  皇帝手指有节奏地轻敲书案,想了很久,取出一块金符,金麒麟盘着“南镇抚司”几个字,道:“朕赐你南镇抚司指挥权,由你带人把守东宫,允你搜查东宫上下,即日起,太子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东宫半步。”

  君臣之间,只言片语便达成了共识。

  软禁太子,这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朝中免不了一场争论不休。

  “微臣领旨。”

  裴少淮终究还是掺和进了皇帝的家事中,家事不宁则国事不宁,实属无奈之举。

  ……

  太子禁足的消息很快传遍百官,以王高庠为首的太子党,惶恐不安。

  有的臣子涉事不深,立马告病装死、划清界限,以求自保;插足得深的,无法脱身,则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四处奔波游说,试图拉拢其他官员帮太子说话。

  他们手里只剩一张牌——牢牢咬着“祖制”、“立嫡立长”、“长幼有序”不松口。

  可形势不明朗,群臣们甚至不知晓太子因何罪被禁足,岂有人敢贸然站队替太子说话?

  ……

  当日夜里,皇帝去了坤宁宫用膳。

  知晓皇帝没什么胃口,皇后叫御膳房做了一桌子的菜,好让皇帝选着下箸。

  饭后,皇后给皇帝斟了一盏茶,笑着试探道:“臣妾听闻,光禄寺已经在筹备今年的万寿节了。”

  皇帝点点头。

  万寿无疆,万寿节便是皇帝的生辰。

  皇帝体恤百姓不易,主张节俭,除了三十那年大办过一次,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象征性设宴,从不兴师动众。

  “道儿就藩也有些年了……”皇后声音渐低,流露出几分落寞。

  她想借着万寿节,求皇帝准许淮王燕有道回京一趟。没有圣诏,王爷不得离开藩地。

  皇帝省得皇后的心思,否则他不会特意过来用膳。

  “国库充盈,今年也该好好办一场了。”皇帝说道,“至于淮王入京祝寿,山高路远,有道来回一趟也不容易,让朕再想想。”

  并没有一口回绝皇后的请求。

  皇帝要大办万寿节,这当中,自然少不得皇后的操持。

  ……

  另一边,东宫侍卫换成了锦衣卫,太子被软禁在东宫。

  裴少淮没有立马翻箱倒柜地搜查,他既选了太子,便不想把关系闹僵。

  太子情绪很是低落,日日身着素衣,将自己锁在偏院中。

  这日,裴少淮过来时,太子正坐在长椅上刨木板,春日里忙出了一身汗,木屑飞起,沾满了衣袍,似乎在用来回重复的动作排解心头的忧郁。

  太子不说话,裴少淮便一直站着。

  直到刨子走偏,好不容易推刮平的木板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废了。太子停了下来,沉默半晌,垂着头道:“孤辜负了父皇的厚爱,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孤只适合做这些不长进的事。”

  “殿下知晓自己错了,但错在哪里,殿下知晓吗?”裴少淮问道,“殿下不打算向陛下解释一二吗?”

  太子摇摇头,应道:“泉州市舶司隐瞒实际海贸额度,从中营私,孤一直知晓,三大姓氏试图断尾求存,阻碍裴大人的调查,也是孤透露的消息。”

  裴少淮没猜错,对家不仅戴了太子的面具,甚至让太子以为,市舶司在为东宫积攒钱财,自己就是最大的“主谋”。

  “殿下可知,供词指证的是您通敌卖国、谋权篡位?”

  木刨子哐当落地,太子急着起身,顾不得抖去身上木屑,脸色刷白站在裴少淮身前,声颤道:“孤……孤何至于如此,又岂会如此?”

  他岂会卖国,又岂敢卖国。

  他以为手下人只是从闽地捞些银子。

  裴少淮没有留情,继续说道:“陛下这段时日心力交瘁,不是因为殿下犯了错,而是殿下错而不自知。”

  撇了一眼地上的木匠工具,又道:“陛下禁足殿下,不是叫殿下待在宫里安心做木工,而是叫殿下好好反省,究竟被属下臣子打着名头做了多少歹事。殿下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谈什么‘辜负了父皇的苦心’。”

  太子背过身,背对着裴少淮,也背对着窗户外打进来的光,道:“孤需要些时日。”

  裴少淮作揖行礼,道:“臣等候殿下的传召。”

  有了太子的配合,再加上手里的账本,至少可以把东宫查个清楚,挖出藏在太子身边的奸佞。

  ……

  东宫还在反思,淮王那边继续发难。

  隔日,大兴县衙有妇人一头撞在鸣冤鼓上,以死明志,血书状告侯氏兄弟强抢民女、强纳为妾。

  侯氏兄弟正是太子乳母客氏的一对儿子,仗着一句“我娘可是太子的乳母”到处为非作歹。

  因牵扯东宫,案情移至顺天府衙审办。

  顺天府尹带人搜查侯家住宅时,查出十余箱没来得及送入东宫的木质部件,个个雕琢细腻。

  这当中,竟有一架缩小的髹金雕龙木椅,采用金丝楠木所雕,须弥座上九龙盘浮,通体髹上黄金。

  若只是用木头堆积寻常宫殿,何须这么一架龙椅?顺天府尹速速将此事上报了朝廷。

  究竟是不是太子让人雕刻的龙椅,不得而知。

  犯人供词,皇帝可以替太子压着,可这宫外发生的事,话传到御书房的时候,在宫外早就传开了,如何能压得住?

  百官间议论纷纷——纵容恶奴仗势欺人,这是失德。私造龙椅,这是不孝且犯上,乱了父子之道、君臣之义。

  此时还无人上折废太子,但朝中的风向已隐隐走偏,加之淮王簇拥者的造势,使得换储的呼声渐渐大起来。

  若是让臣子们再知晓证词的事,只怕燕有政的太子之位不保。

  考功司里,裴少淮正在踱步沉思应对之策。

  客氏和她那两个儿子,必须好好查一查,看究竟做了多少歹事,依律处决,否则不足以平民愤。倘若太子还有什么“怀仁”之心,裴少淮便只能另换一条路走了。

  至于那架“龙椅”,裴少淮以为是陷害居多。太子对皇位尚且兴致缺缺,岂会急于雕一架龙椅?

  正此时,有个同仁提着衣袍急匆匆跑进来,面带焦色,喊道:“裴郎中,你快赶紧去六科衙门看看罢。”

  裴少淮不明所以,问:“怎了?”

  “你二弟他跟人打了起来。”

第233章

  少津性子是冲了些,但毕竟是读书人,怎么会跟人动起手来?

  裴少淮顾不得想其他,匆匆跑往六科衙门。他一边跑一边卷起宽袖,打虎亲兄弟,若是少津吃了亏,他少不得要上去一展身手。

  前来传话的同仁跟在后头,看见裴少淮在卷衣袖,一边喘气追一边喊道:“裴郎中,我来是叫你去劝架的。”

  “先打了再劝。”

  到六科衙门的时候,架已经打完了,是少津带着兵科与吏科、工科打了群架,兵科人数不占优,却好在年轻人居多,这种推推搡搡,一个顶俩。

  是少津领头先动的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等必上奏皇上,参你一本。”那人提着脱臼的右手说道。

  “你只管参,我敢打你又岂会怕你参本。”裴少津说道,“你可得好好琢磨好好写本子,叫人看看你是何等虚伪、在人背后指指点点的。”

  少津虽打赢了,却也没讨到太多便宜,只见光洁白皙的脸上,嘴角有一块淤青,脖子上上也被人抓了几道痕。

  一面是儒雅似水,一面是冷傲不羁。不打不知道,打了一架才发现,裴家兄弟不光嘴皮子厉害,拳头功夫也不赖。

  吏科人见裴少淮过来了,目光有些躲闪,不知谁嘀咕了一句“有其兄必有其弟,前者不正后者歪”,一下子又挑起了裴少津的怒火,他目光四下搜寻嘀咕者,喊道:“是哪个拳头不硬嘴巴硬的?”

  吏科、工科自知理亏,两科长官适时从衙房里走出来,对属下喊了一句:“手头的公事都办完了是吗?”众人得了台阶,悻悻退去。

  “伤得重不重?怎么跟人动起手来了?”裴少淮问道。

  “没事。”少津把脸别开,“回到府上再说。”怒气未消。

  回到伯爵府,沈姨娘、陆亦瑶听闻少津打架受伤了,紧着眉头匆匆赶来。

  沈姨娘一边替少津抹膏药,一边心疼问道:“在衙门当差,怎么还能跟人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