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56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英姐儿需要结合田司药的经验,自己再去琢磨药方中每一味药所起的作用。

  这也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

  有时恰好遇到妇孺向田司药求医,英姐儿还会坐在帘后旁听、切脉,记录病人的症状,积攒了厚厚一本笔记。

  ……

  这日,英姐儿提着食盒来到弟弟的院子,与弟弟叙话。她每每跟弟弟说起医理困惑,弟弟虽不能为她详细解答,但会提供一个方向,她顺着这个方向去研究,总能有所收获。

  她也愈发信服弟弟。

  今日,她提了个疑惑,言说为何有的药丸非要就着温黄酒服用,若是换温水服用,则药效大打折扣。

  这黄酒作药引,其功效在何处?

  她查阅医书,只找到“行药势”寥寥数句,未能找到更详细的说明。

  裴少淮听后,思忖片刻,言道:“我平日里上街,只曾见过药店里用黄酒泡药材,不曾听说过白水泡药,且药酒愈泡色泽愈浓郁,兴许姐姐可由此入手研究。”

  又道:“我还听说,山海关以北有一种酒叫烧刀子,入口辛辣如烧嘴,大舅那样的酒量,都说他喝不下八两。此酒并非酿出来就如此之烈,而是反复火烧蒸馏,甄斗收集而得,我以为此法对于姐姐研究医理或许有用……兴许药效也是可以通过酒物来萃取的?”

  言罢,取纸张画了个简图给英姐儿,又解释了一遍。

  英姐儿若有所思道:“酒愈蒸愈烈,药愈熬愈浓……我试试。”

  聊完以后,裴少淮见姐姐还带了食盒,遂高兴问道:“姐姐又给我做甚么好吃的了?”

  英姐儿抽回思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险些说漏嘴,道:“你上回不是说喜欢吃桂花蜜酿萫藕吗?我又做了一些送过来。”

  裴少淮纳闷道:“我何时说我喜食蜜酿藕了?我怎不记得了?”

  相对于甜口,裴少淮更爱咸口。

  “是吗?你不喜欢吗?”英姐儿掩饰道,“是津弟喜食甜口,我记岔了。”

  “亲弟弟你都能记岔?”

  幸好食盒里还有一碟香酥丸子,外酥里嫩,正是裴少淮爱吃的,英姐儿把慌圆了过去,道:“甜的咸的都有,弟弟挑喜欢的吃罢。”

  正好此时,长舟进来道:“少爷,是陈三公子来了。”

  英姐儿听后,款款起身,告辞道:“既然弟弟还有访客,多有不便,我先回去了。”遂离去。

  ……

  陈行辰不光来了,还叫人扛了许多药植过来,连着陶盆带着土的。他一进门便欢喜道:“淮弟,你上回同我说缺这几样药植,我都给你找到送来了。”

  裴少淮再次纳闷道:“我何时跟你说过我缺这几样药植了?”

  “啊?是吗?你没说过吗?一定是你记错了,你说过的……”陈行辰打哈哈道,“就我与你讨论勾三股四弦五那回,你一再嘱咐我的。”

  说得煞有介事。

  裴少淮苦想,还是没想起有此事。

  “嘿,我来得正巧,又有口福了。”陈行辰娴熟坐下,又娴熟取食蜜酿藕,吃得起兴。

  看了此情此景,裴少淮岂还会不明白,笑着自嘲道:“一个说我喜食甜口,一个说我缺药植,敢情你们把我当个工具人了。”

  “何为工具人?”

  “随手拿来使的,不是工具是甚么。”

  陈行辰也不脸臊,反倒颔首道:“淮弟这个形容倒也贴切。”

  ……

  ……

  东阳府玉冲县里,裴秉元带着各乡里正最后一次巡看堤坝、农田。

  粟米、糙麦田里一片金黄,收成喜人,秋风吹来,麦穗起伏成浪。

  堤坝上的柳树已经长成一片,根系牢牢锁住堤坝,让堤坝变得更加稳固,可以预见来年春风习习时,堤坝一路柳枝青青随风抚,会是何等惬意的景观。

  远处的半山上,一栋栋房屋依山而建,蜿蜒的坡道一直往下走,连着成片的良田。

  覆沙地里,成片的白油麻已经结籽,绿叶变黄,只待着秋燥将慢慢它们晒干,农户们便可以敲白麻籽了。

  农户们种得很用心,颗颗蒴果圆润饱满,如小拇指般大小,捏开后里头全是白麻籽。

  唯独有一小片田与其他不同,此时中秋已过,这片田的白油麻才刚刚拔高开花,显然赶不上结果收成,一年的劳累都要白费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唯独这片田耽误了?”裴秉元有些气恼,问负责这片区域的里正。

  那里正赶紧上前解释道:“回知县老爷,这一户人家春耕的时候耽误,等到快入夏才播种,比别人晚了一个月,我已经教训过了,他们来年不敢再犯。”

  “春耕秋收,二十四节气不可耽误,失了几日都会影响到收成,何况是差了整一个月,岂可糊涂至此?”

  裴秉元又对其他里正说道:“你们也要一起吸取教训,春耕时候多盯紧一些,别叫有些农户不识时节,犯了糊涂,一年的辛劳可就都白费了。”

  “是。”诸位里正应道。

  看着收成喜人的白油麻田,裴秉元心情舒畅了许多,喃喃道:“今年白油麻的收成至少翻了两翻,压榨成油后,可以通过东阳府码头卖到京都城里,百姓们可以欢欢喜喜过个好年矣。”

  ……

  裴秉元回到县衙,申大申二来禀报道:“老爷,都收拾妥当了,后日可按期启程回京。”

  裴秉元眼中露出不舍之色,道:“我省得了。”

  又问道:“都同衙官们说过了罢?我期满离任之事不要声张。”

  申大道:“都说过了,只有县衙里的人知晓老爷离任。”

  “好。”

  离任已成必然,裴秉元打算静静离开。接手知县位置的是贺县丞,举子出身,来玉冲县衙一年了,也是个实干的。

  申大又禀道:“小的打听到,贺县丞、林主簿和诸位衙差,明晚打算宴送老爷。”

  裴秉元想了想,道:“他们这两年日子才好过一些,别叫他们破费了……你们去买些酒肉回来,今晚在县衙后院里聊作饯别罢。”

  “是。”

  ……

  朝廷已经下旨,令裴秉元回京复命。他这几年确确实实做出了功绩,一个被大水冲垮的县城,黄沙覆盖,百姓衣不遮身食不果腹,短短数年,能治理得井井有条,恢复秩序,百姓安居乐业,此事并不容易。

  那些进士出身的,未必能有几个做到如此。

  工部派人巡检督查各地治水工程,玉冲县的柳树堤坝大受赞誉。

  户部派人到玉冲县登记户籍、量测良田、估算粮产,所造的黄册年年翻高,人丁日益兴旺,亦上奏赞誉裴知县治理有功。

  加之,东阳府知府、府丞每年上奏禀报全府上下一年功绩时,玉冲县每每排在首位。

  裴珏任吏部尚书,掌管文官的任免、升降、调动等事务,但裴秉元升官回京之事,他动不了任何手脚。因为裴秉元这份功劳,已经呈至天子案前,任是谁都抢不走、抹不掉。

  裴秉元此番回京必然受赏升官,至于会委派甚么官职,到何处赴任,尚未可知。

  ……

  两日之后,县衙院里,行当都已经收拾好了,裴秉元即将登车离去,他与昔日同仁们一一道别,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这里是他为官的开始,虽然苦了一些,但是足够充实。这里让裴秉元明白了为官不是之乎者也,而是为民谋福。

  三辆马车出了大街,驶上官道,渐渐远去,有些破旧的府衙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官道两侧是成片的麦田、白油麻田,裴秉元撩开车帘布,再看一眼这片土地。

  等到马车即将驶出玉冲县辖内,在驿站大道上,各乡里正们带着父老乡亲们列队站在道路两侧。

  看到知县老爷的马车慢慢靠近,即将离去,有的百姓忍不住哭出声,里正厉声喊道:“都不许哭,知县老爷这是高升,我们要欢欢喜喜的。”

  每个百姓手里拿着一支芝麻花,等到马车经过的时候,百姓们笑着,纷纷抛出芝麻花,抛出祝福。

  裴秉元不敢撩开车帘,坐在车厢内已是满眼婆娑,热泪盈眶。

  几支芝麻花穿过车帘布,落到裴秉元身上,他举着一节一节开花的芝麻枝,终于明白——

  原来里正、百姓们早知道他会离任,那一片才开花的芝麻田,是他们故意推迟播种的,为的是给知县老爷送上最后的祝福。

  芝麻开花——节节高升。

  这是玉冲县富余的开始,也应该是知县老爷步步高升的开始,即便有万分不舍。

第55章

  马车行官道,比起水路略慢一些,两日之后,裴秉元抵达京都。

  裴家人在长亭外相迎,女眷们心绪尤是敏感一些,见到裴秉元两鬓已生白发,忍不住簌簌落泪。

  裴秉元笑笑道:“淮儿已是解元郎,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到了生白发的年岁,有甚么可哭的。”又道,“父亲母亲、夫人这几年辛苦了。”

  裴老爷子道:“先让秉元回去歇息休整罢,明日他还要入朝考核,受圣上召见。”这是正事,也是大事。

  “凡升迁,必考满”,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任期一满,朝廷必考核其功绩,称之为“考满”。

  京官、在外布政司四品以上,按察司、盐运司五品以上的官员,由圣上亲自考核。其余则由督察院连同吏部一同考核。

  裴秉元为四品以下,受督察院考满。实地考察已经结束,裴秉元样样皆优,明日入朝主要是文考,考察任满官员的公文、例律、答策水平。

  裴秉元出身勋贵,又有此功绩,受天子召见。

  ……

  回到伯爵府,房屋院落未曾有大变化,裴秉元觉得熟悉又陌生。

  徐瞻上朝了,莲姐儿带着一对儿女匆匆赶回娘家,多年未见父亲,亦是双眼噙泪。

  裴秉元看着眼前的少淮、少津和若莲、若英四个儿女,还有言归、星儿一对外孙,他的眼神在每一个孩子身上停留许久。

  长女若莲愈发成熟练达,玲珑大方,生的一对儿女也教养得好,乖巧灵动。

  少淮、少津两兄弟变化最大,已经与他齐高,一身书生慧气由内而外,眼神透亮,兄长稳重,弟弟率真,都是一等一的后生。

  幺女若英相貌出挑,从前最是天真活泼,如今少女长成,多了几分细致慎密。

  裴秉元将手搭在儿子肩上拍拍,低头掩面,口中只哽咽出几声:“好,都好,都很好……”

  离开家到外地任职,夜深人静时,他曾一点点反思过往,才知自己的失责——满心扑在圣贤书,从来无暇照看身边儿女。

  说罢,裴秉元眼睛红了,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两个,见不到她们,心里好似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一个随夫君去了山海关边城,一个只身入宫涉险,事事都要自己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