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齐老三走了,平生来了,还是昨天的十一个人。
“吃吧,今天的鱼肉管够。”海珠从鸟那里分了大半的蒸苹果递给星珠,说:“这是你的午饭。”
两盆生腌金枪鱼,这下谁也不用再谦让,只要能吃下就敞开肚子吃。
一顿饭后,韩霁吁口气,这下是吃过瘾了。
“小姑姑,明天给虎鲸说说,再换种鱼,换个口味,有点吃腻了。”长命说。
“真当虎鲸能听懂人话了?”海珠哼笑,“你还点上菜了,明天我带你上船,你去跟它们唠唠。”
“它们不听我的,只听你的。”长命嘻嘻笑。
“想多了,昨天还有一头虎鲸赖了我的账。”真不够意思,她挣的都是辛苦钱。
第228章 鸟叫明珠
入睡时星疏云厚, 夜半就落了雨,静谧的夜晚,雨点落在青砖灰瓦沙土地上, 伴着风声更是好眠。
鹦鹉倚在鸟笼上安睡, 风吹动鸟笼,它被晃醒,睁眼见院子里亮了灯,丫鬟和婆子正在搬角落里的花草, 它呆呆地瞅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啾啾开口:“下雨了?”
“嗯, 下雨了。”伺候它的丫鬟脚步轻盈的从回廊里走来,踩着脚凳取下鸟笼,轻言安抚道:“雨大风大, 我把你的窝取进屋, 你别害怕,别乱飞。”
鸟往天上看,又问:“天亮了?”
“没呢, 才到后半夜。”
话落, 鹦鹉飞出鸟笼,嘀咕说:“鸟去喊海珠收衣裳。”
“哎——”丫鬟提着灯笼仰头看着鸟飞出去, 她不敢惊呼, 只得放下灯笼撑伞跟出去。
鸟淋着雨缩着脖,它飞进齐家的院子,正巧碰见夜出打猎的三只猫翻墙回来, 它顿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喵”一声,不复之前嚣张的样子。
猫没搭理它, 跳下墙头蹿到檐下,支愣着大尾巴忙碌地开始舔毛,余光睨着落在墙头的鸟,鸟又飞走了才专心致志舔毛。
丫鬟刚开门出来,晃了一眼发现鸟又回来了,她脚步匆匆跟进去,问:“你喊海珠了?”
“没喊。”鸟抖毛,羽毛上的水珠飞出去,它站桌上让丫鬟给它擦毛。
“你怎么没喊海珠?”丫鬟跟它闲聊。
海珠睡前就把院子里的东西拾掇进屋了,晾衣绳上空荡荡的,鸟瞅了一圈觉得不用打扰海珠睡觉,但它不想跟丫鬟说,眼睛一眯装睡,毛擦干了自然会被送进鸟笼。
院子里搬挪的动静慢慢没有了,灯笼只留两盏,其余的皆数吹灭,丫鬟捧着鹦鹉大爷进鸟笼,出门回偏房睡下,躺下后跟同屋的姐妹说:“一只鸟也挺气人,我天天伺候它,它对我爱搭不理,在海珠面前就殷勤的像只狗。”
“它要是没这点眼色,能让主子青眼相待?睡了睡了,你明早还要天不亮就起来铲鸟屎。”
丫鬟更气了。
淅淅沥沥的雨下到天明也没停,韩霁早上醒来后先去看修的路,混着沙石的泥路湿润,但没被水泡烂,他安排兵卒趁雨小的时候从海边挑鹅卵石铺泥路上,一来不影响人走路,二来天晴了,鹅卵石也就陷在泥里了 ,捶平的时候能省些力。
回去的时候他去早肆买早饭带回去,下雨天潮闷,再钻进厨房做饭人难受。
他到家的时候海珠一家已经起了,进门发现鹦鹉也在,韩霁张罗道:“没开火吧?我买了饭。”
“没有,鸟说你出门了,我猜你就要买早饭回来。”海珠敲了鸟尾巴,说:“你的毛不沾水,你去喊我三叔三婶来吃饭。”
鸟嗖的一下飞进雨里,越过屋顶飞进相邻的院落,大声喊:“老三、贝娘、星珠,海珠喊吃饭。”
“来了来了。”
人吃饭的时候鹦鹉就站在窗子上清理羽毛,它啾啾道:“海珠,鸟昨夜来看你了,下雨了。”
“下雨了你来提醒我?”海珠咬着灌汤包问。
“对。”
“那你怎么没喊我?”
“猫拦路。”鸟告瞎状。
海珠瞅它一眼不作声,又在胡说八道,它长了嘴,吆喝一嗓子猫可拦不住它。她偏头跟韩霁说:“下雨天你清闲了吧?我要写本书,开篇一直动不了笔,你帮我参谋参谋。”
“写书?”韩霁惊讶,“写食单?”
“才不是,是海底万物录。”海珠有些得意。
“比我堂叔有出息,行,我随你差遣。”韩霁为表支持,表示可以代笔,她说他写。
海珠拒绝了,只让他参与校正。
饭后,海珠姐弟四个跟着韩霁去他那边,冬珠他们跟长命去听夫子讲课,鹦鹉跟着海珠去书房,两人站在书桌前讨论,它站在桌上咔咔嗑瓜子。
“……你写的太生拗了,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看得懂。”海珠夺下韩霁手里的毛笔,赶他去看书,“走走走,你不适合当夫子,我自己来琢磨。”
韩霁碰了一鼻子灰,他随手拿本书坐椅子上,试图说服:“满篇大白话,流传到后世会惹人笑话,文字考究些,用些典故更好。”
海珠翻眼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拿主意。”韩霁投降,转眼看鹦鹉探着头盯着,他拿几颗瓜子嗑,说:“吃饱了就出去转转,跟长命听夫子讲课去,吃了睡,睡了吃,净长肉,再过一年半载你就胖的飞不起来了。”
“你真讨厌。”鹦鹉吐掉瓜子壳,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它不爱听,飞出去之前嘀咕:“难怪海珠讨厌你。”
“放…鸟屁。”韩霁下意识吐脏口,他呸了两声,转头问:“你是这么跟鸟说的?”
“我可没说。”海珠笑开了嘴,“谁说的你找谁去。”
“鸟还会撒谎不成?它指定是在哪里听到了这话。”韩霁可不放过这个机会,他放下书,走到窗边推上窗,慢步靠近海珠,一手搂过纤细的腰,质问道:“是你说的?”
海珠放下沾满墨的毛笔,斜眼睨过去,她偏着脸,吐气如兰道:“是又如何?”
下一瞬,两人黏在了一起,韩霁提着她的腰放书桌上,这个姿势她不用仰头,他也不用弯腰……但在某一刻,他低下了头,隔着月白色的肚兜轻轻碰了一下。
海珠攥了下手,她抬手摸上沾了细汗的下颌,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指腹摸索着来到颈后,衣领覆盖的后脖颈潮热滚烫,指腹稍稍用力,头颅知情识意地垂了下去。
草绿色的兰草被润湿浸透,在水色的滋润下,浅绿色的颜色逐渐变深,嫩叶一息之间变了色,在炽热的气息里,完成了春天到夏天的过渡。
“咦?海珠?”鸟飞落在窗台上,它一边抖毛上的水,一边拿爪推窗,大喊大叫道:“鸟听到声了,鸟知道你们在里面,快开窗放鸟进屋。”
海珠破功,她推来身前的人,低声说:“快去开窗,别让它嚷嚷。”
“死鸟。”韩霁咬牙,他快速给她扣好盘扣,走到窗前打开窗,恼火道:“怎么又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鸟缩了脖,它迈着小步走进去,绕过韩霁立马探头探脑,略有些兴奋地飞到书桌上,说:“海珠,鸟有事要说。”
“嗯,你说。”海珠端起冷茶喝一口,问:“你喝不喝?”
“不喝。”鸟忙接话。
海珠看向韩霁,他走过来就着她用过的茶盏喝盏冷茶,大马金刀地坐下,盯着鸟问:“说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鸟嘎嘎两声,像是又傻了。
海珠跟韩霁对视一眼,又问一遍:“不是有事说?”
“额……”鸟爪划破书桌上摊的纸,鹦鹉滑动着爪子,细着声音小声说:“你问鸟叫什么。”
海珠:“……你叫什么?”
鸟装聋不答,又希冀地看着海珠。
“怎么又不说了?”韩霁不耐烦地点着桌子,说:“不吭声就出去玩吧,去找长命,不然去找丫鬟要吃的喝的。”
“不是这么问的。”鸟急了,它舌头打不过弯,吭哧道:“再问一遍。”
海珠托腮拄着书桌,又问:“行吧,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鹦鹉大声说,又眼巴巴看着海珠。
“没有名字?你以前没名字?你以前的主人没给你起名字?”海珠有些不相信。
鸟晃动头,叨叨道:“不重要,鸟现在没名字。”
“噢……”海珠咂摸出点意思,试探道:“我给你起个名字?”
鸟满足了,欢快地出声:“鸟已经取好了。”
“什么?”韩霁不算惊奇,说:“什么名字?取好了说就是了,还绕这么大的弯子,非要让人问。”
鸟生气了,它觉得韩霁话太多,直接扭头看着海珠,说:“鸟叫明珠,明珠——”在珠字上咬字极重。
难怪了,海珠憋着笑看向韩霁,说:“像我妹妹的名字,极好。”
鸟踮着爪爪,嚓嚓敲着纸片,它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你自己取的?”韩霁怀疑,他迟疑道:“明珠像个人的名字,不像鸟的。”
鹦鹉不听他的,直接敲板:“鸟就叫明珠了。”
“要不跟我姓算了。”海珠调侃一句,“鸟是我齐家的鸟。”
鸟不反对,心里美滋滋的。
“齐明珠?”韩霁总觉得怪怪的,问:“你是公鸟还是母鸟?公的吧?下过蛋吗?”
“没有没有,鸟不是母鸟。”
“齐明珠是妹妹的名字……”韩霁嘀咕,“你好意思?”
“你别管,谁规定明珠只能是妹妹?”海珠托起鸟捧到面前,凑近说:“从今往后,鸟就叫明珠了,我们是小公鸟,但就叫明珠,谁也别管。”
鸟开心死了,它贴过头用鸟喙蹭海珠的鼻子,大声说:“海珠最好了,鸟最喜欢海珠!”
“嘁。”韩霁撇嘴,过后又笑,他伸手弹了下鸟尾巴,感叹道:“你真机灵。”
鸟毫不谦虚地想它可是读过书的鸟,鸟中秀才,它不机灵谁机灵。
海珠拿起毛笔重新碾墨,毛笔沾墨落在纸上,“齐明珠”三个字一点一点落下墨痕过,最后成形,她看着纸上的字,再看看鸟,觉得合适极了。
韩霁嚼着这三个字,初觉奇怪,回味过来又觉得挺适合,若是让他给鸟取名,他想不出哪个名字比这个名字更有意义。
“出去告诉大家你有新名字了。”海珠用毛笔在鸟爪上敲敲,说:“去吧。”
鸟激动地飞出去了,它先看见一个扫落叶的丫鬟,它大声喊:“鸟叫明珠,鸟有新名字了。”
又飞去长命院里放书房,闯进去打断夫子的话,它盘旋在人头顶,说:“鸟叫明珠,鸟有新名字了。”
初时所有人都觉得可笑又荒诞,不愿意叫它的名字,但在它一日一日不厌其烦地重复下,陆陆续续,大家开始称它为明珠。
当“明珠鸟”响遍永宁镇时,海珠的婚期也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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