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墩墩吃瓜
卖肉的汉子一身腱子肉,黑黝黝的脸憨厚一笑:“六文钱一斤。”
还行。
徐秀越包圆了摊上的大骨头,让人给她切成一段一段的,喜的黑汉子直接把他装骨头的篮子送给她了。
算了算,汉子又给抹了斤数的零头,一共一百二十九文。
徐秀越有些肉痛,一时间又想给这黑汉子也算上一卦,又想想区区一百多文换她一卦,那不是她亏了嘛!
她已经不是当初吃不起包子的徐老婆子了,她是怀揣四两零两百多个大钱的——徐老婆子!
付了钱徐秀越还想去布店买点细棉布,好歹她这身补丁衣服换下来,不然哪里好提升13格更好的骗、赚钱,不过她的两条老腿提出了抗议。
徐秀越转头看了眼抱着大包小包,胳膊还提着十来斤骨头的好大儿,放弃了让好大儿背她的想法。
徐秀越此时就有点后悔没把老三也带出来,倒时候一个提货一个背着她逛街,岂不美哉。
眼下两人只能先回去。
在镇头等了一个时辰,二爷爷的牛车才过来。
就像现在的公交车,二爷爷也是定时发车,徐秀越坐上车,又等了片刻上来个婆子,再等一会没人了,眼见日头西斜,二爷爷才赶车往回走。
这一歇下来,徐秀越感觉自己的身子骨就像是被人揉碎了一般,快要散架了。
后脑勺的伤倒是不打紧,现在却开始隐隐作痛,她伸长腿坐在板车上,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再动,却不料邻座的婆子很有攀谈的兴致。
“他表姑这是买了啥?”婆子眼神滴溜溜地在竹篮和油纸包上逡巡。
听这称呼就知道是有些亲缘关系,徐秀越勉强动了动手指掐算,关系还挺近,是原身亲弟弟的媳妇的妈。
称呼是随了最小一辈,这婆子的孙子喊原身弟媳叫姑,从这边算,她勉强能唤一声表姑。
徐秀越没有原身的记忆,融合这个身体后便看不到自己的过去将来了,只过去还能推算一些,所以也不清楚两家有没有走动,不过单看这关系,应该也就是见过几面的程度。
徐秀越勉强客气答了句:“买些吃的回去给一家人加点油水。”
其实根本不用问,包子虽然凉了,香气却还在,竹篮里虽然铺了一层稻草,可那肉腥味还是能闻见些的。
此时徐秀越还天真的以为对方是遇见亲戚的亲戚,不好意思装不认识,所以起个话头攀谈两句,却不想那婆子挪了挪屁股,直接伸手扒拉起油纸包,嘴里还啧啧有声:
“哟,这是薛家的包子吧,也就他家包子有这个香味!”
第15章 (捉)
何大郎那个傻不愣登的汉子哪里经过这事,对方又是亲戚长辈,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躲。
徐秀越也是没反应过来,要说她也是未来世界穿过来的,好歹见过灰机,坐过动车,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算过,就这?就这?
真头回见。
好在薛婶子包的结实,那婆子蒲扇一样的大手麻利地拆开了外层,里面还有一层油纸包着,不然就看那婆子涂抹横飞的架势,徐秀越这包子是真不想要了。
徐秀越反应过来,快速伸手将包子扯过来,于婆子竟然直接反射性伸长了胳膊要抓,好在徐秀越快了一步揣进怀里,手指掐算,而后笑着竖起个大拇指:
“于大娘这鼻子真灵,跟黑子有的一拼,可不就是薛家包子铺嘛。”
黑子是她前世在道观养的狗,雪白一只小博美,平时撒欢一样跑,站在道观门口掏出一块肉干零食,不出十秒就会忽然出现。
于婆子不知道黑子是谁,也没兴趣追究,满眼都是徐秀越怀里的包子。
她手抓了个空,悻悻缩回去,看徐秀越的眼神就没了方才的那股亲切劲儿,嘴里酸气冲天地“呦”了几声。
“我说秀越丫头啊,你这是发达了呀,连薛家铺子五文钱一个的包子都能吃上,怎么着都不舍得分一个给你大娘尝尝?”
要说吧,路上遇见了自家亲戚,包子又很多,徐秀越也不介意分人家一个,可于婆子这自助餐一样直接上手的架势,她还就真不乐意分了。
“哪啊,大娘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穷的叮当响,一年到头不见一点荤腥。这是我与那薛家铺子的老板娘投缘,人家送了我几个包子,给家里的孩子们尝尝鲜。
我
家也不比大娘家日子过的好,要想吃包子还不容易,五文钱一个随便买就是,热腾腾的才叫香,哪里看得上我的凉包子。”
一般人听到徐秀越这话,肯定就歇了心思,双方说点客气话也就圆过去了,改日见面大家还是亲戚,也不会闹的难看,可于婆子显然不是常人。
“嗐,咱们庄户人家,哪里介意包子凉没凉,要我说凉了的包子才香,那肉味儿都进面里了。”说着她自己就先馋的咽了口唾沫,满脸笑容地越过何大郎伸手自己来拿。
这怎么话说的,只有一句话能表达徐秀越此刻的心情。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人一累了吧,就懒得说话,徐秀越看在亲戚的份上,本还强打起精神应付她两句,看她不要脸也就歇了心思。
她本来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高情商没事就跟人打机锋的人,放进红楼梦里可能直接无法正常与人交谈,所以她一个躲闪,收起笑容来了句:“想吃自个儿买去。”
这种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于婆子或许也是头回见徐秀越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很是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缩回身子滴溜溜的眼睛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了徐秀越一遍,歪着嘴“啧啧”两声,一副修炼不到家的老阴阳绿茶味。
“可真是出息了,瞧这傲的样子,有点小钱就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不是当初你舔着脸来我们家借粮的时候了。”
前面说的还是酸话,后面就越说越不像样了。
“怪道你娘说你是个丧了良心的白眼狼,今天瞧着可不是嘛,有好东西不想着孝敬长辈,恨不得都吃进自己肚里,也不怕承不住福气,肠穿肚烂。
先前我还劝你娘,好歹是自个儿肚里爬出来的,又能坏到哪去,现在看,连自个儿亲娘都说生下来就该掐死的货,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桶夹枪带棒,徐秀越能忍吗?她可是玄清观大师兄,玄学界的新星,五行命理的学霸!
徐秀越眉毛一挑就要发威,何大郎先呵了一声:“你敢骂我娘?!我们自家的包子,爱给谁给谁,你凭什么说我娘的不是?!”
何大郎虽然不太聪明,可好歹是个一米八几的大汉,于婆子一看何大郎气红了脸,当即也不敢再骂,只是嘴巴还歪着,一脸贱气地嘟囔了句:“那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娘的亲娘说的,还能有假?”
徐秀越听何大郎这么维护自己,心里那叫一个熨贴,真不愧是她的死忠粉、好大儿,只可惜他为人纯善,输出不够。
还得是得看为娘的。
“你个黑了心肝的死老婆子,棺材板都压不住你了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拔舌头下油锅的东西,脸上大孔是用来拉屎的嘛臭死个人。”
徐秀越努力回想着前世下山买面时,听到村里媳妇骂婆婆的话,又持续输出了一阵,感觉心里爽了,才歇下来。
瞧了眼脸色气的涨红的于婆子,眼见缓缓前行的牛车路过一片茂盛的草丛,徐秀越当机立断伸出自己一根筷子腿,趁其不备将踹的于婆子“唉哟”一声滚下了车。
这下,心情舒畅了。
什么委婉,什么迂回,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将来要你好看,不存在的,她是一丢丢小气都不会受的。
鲁迅说过,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牛车走的本来就慢,又有草丛软泥缓冲,那于婆子倒是没摔坏,只摔了个狗啃泥,哎哟哎哟地爬起来,踉跄着急走两步追牛车。
二爷爷鞭子呼哧一甩,牛车哒哒向前,不光没停下,还比方才快了许多。
于婆子在后面追了几步,见追不上,急的跳脚咒骂,可现在她的咒骂,就像是失败者的恼羞成怒,是对胜利者最好的褒奖,反正徐秀越心情更好了,笑着对赶车的二爷爷道谢。
二爷爷今年已经六十高龄,瘦削的老头还硬朗的很,笑呵呵道:“哪用着道谢,于老婆子就是这么个糟心玩意,你是咱何家的媳妇,又喊我一声二爷爷,总不能叫你在我这车上吃了亏。”
徐秀越头回觉得,古代这种宗族凝聚力,还有点好处。
天擦黑的时候到了家,徐秀越将小包的包子塞给了二爷爷。
牛车都是到地给钱,于婆子半路被踹下去,二爷爷就少了收入,给钱生分,包子虽然凉了,可好歹是肉的,在农家是好东西。
二爷爷本不想要,四个肉包不少钱呢,推拒不得才收下了。
徐秀越领着何大郎进门,迎来了一家大小的热烈欢迎,打头腿脚最快的就是何三郎,鼻子一抽就凑了上来:“娘买的啥这么香?”
徐秀越今天心情好,拿起油纸包在何三郎鼻子下来晃了一圈:“你猜是啥?”
何三郎眼神蹭就亮了:“肉!是肉,有肉味!”
此时何大郎也已经掀开了竹篮让大家都瞧见了满满的大骨头,大人们脸上也扬起笑容。
狗蛋跟何小丫本来依偎在徐氏身侧,看大人们高兴,也兴奋地跳了,就连何二郎一家,身上也带了些轻松。
何大郎将东西放进厨房,徐秀越就直接吩咐儿子媳妇:“包子热一热,每人一个分了,下面锅里熬上骨头,再蒸一锅干饭,今天都敞开肚皮吃!吃饱饱的!”
徐氏一听,脸上笑容收了点,提醒道:“娘,家里没米了。”
徐秀越一时愣住,是哦,她忘记买米了,她的排骨米饭没有了!
不慌。
“那今天咱么就纯吃肉吃到饱!”
一听这话,大人们还好,狗蛋作为家中最受疼爱的孙子,已经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
徐氏本觉着这么吃太奢侈,还想问问徐秀越要不要分开能吃个五六顿的,瞧见狗蛋这样子心里发酸,也就歇了心思,只想着今晚要大显身手,不能炖坏了肉。
一家人除了徐秀越都忙活起来。
男人们劈柴生火,又去菜园子里拔了两棵葱,女人们烧水炖肉,连狗蛋也欢快地穿梭。很快,热腾腾的肉包子香气四溢。
包子本来就没过夜,只略热一热就又恢复了原来的白嫩软糯,徐氏抱了个大盆装好放到了院子中间的木桌上,朝旁边坐着的徐秀越道:“娘,锅里炖着,您看包子是先吃还是等会一起?”
此时狗蛋何小丫已经把着桌边咽口水了,可没有徐秀越发话,小家伙们都乖巧的很,没有一个上手抓的。
徐秀越忽然间意识到,家里的孩子好像都跟她不亲,即使是原主亲生的小女儿何小丫,也多是跟在徐氏身后,只有狗蛋欢快些,偶尔会凑到她身边。
看来原主重男轻女的属性有些重,即便是自己亲生的何小丫也并不喜欢。
虽说她本身也对养崽兴趣平平,不过既然是这家的大长辈,小朋友的心理健康她还是要稍稍关心下的。
于是徐秀越喊徐氏拿了几个碗过来,又将何小丫跟狗蛋一左一右拉到身边,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脸咧开个老女巫般的笑容,关怀道:“宝贝儿,饿了吧?”
第16章 (捉)
狗蛋跟何小丫两个娃都僵住了,狗蛋黑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瞟向自己小姑姑。
何小丫也抿着唇。
都说小孩子最敏感,大人是不是对他好,自己就能感觉出来。
原身对狗蛋儿虽说是面上功夫,也是疼爱有加,可狗蛋跟原主还是不亲。
想到这里,徐秀越又加大了火力,笑容越发“亲切”:“奶的宝贝狗蛋,这是咋的了,奶给你吃包包~”
要是一般孩子这时候肯定欢天喜地的拿肉包就吃了,可狗蛋这孩子平时不言不语的,没成想还是个敏感的,束手束脚站的原地,黑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儿的瞅他小姑姑。
徐秀越又伸手往前递了递包子,仿佛向白雪公主推销红苹果一样和蔼可亲道:“瞅你姑干啥,快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