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终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昭阳公主在睁开的瞬间,眼底有种小心翼翼的惧怕感。
因为她深知自己这个同胞哥哥,并非是眼前的看到的那般温和。
她印象之中记得六兄生气最可怕的一次,便是她年幼时,有个嬷嬷仗着自己有些资历,又瞧见他们生母早逝,在宫中没有倚靠,竟敢拿乔慢待与她。
那次六兄其实并未大吵大闹,他也是这般冷眼望着那个嬷嬷。
只是他眼底的怒意,足可以杀死那人。
而没过多久,那个嬷嬷便意外坠入宫中的深井里死了。
这样的意外在宫中并不算太过陌生,即便有人来查,也不过是随意查查便罢了。
没人会真的想去寻找真相。
“六兄,”一向有些傲气的昭阳公主,此时一开口,声音里便是止不住的发虚。
谢陵垂眸望着她,冷淡道:“你为何如此害怕?”
昭阳公主慢慢坐了起来,望着谢陵,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六兄,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的,”昭阳公主轻轻张嘴解释道,此时她连声音都染上了身体所带来的颤抖。
谢陵微闭了闭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最后他耐着性子说道:“你尚未想好,便如此仓惶动手,你可知事情一旦暴露的话,即便你是公主,朝臣也一定会联名上书,要求父皇严惩你的。到时候你要如何?”
原来在与裴靖安在林中相逢之后,昭阳公主自是察觉到了裴靖安的疏离。
虽然一直以来,裴靖安都未曾对她表露过一星半点的示好,但是她总觉得今日裴靖安看向她的眼神都与往常不一样了。
她心目中一直以来残存着的幻想,彻底被打碎了。
而身侧跟着的却又是她一直想要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的卢显。
她本就是尊贵的公主,却偏偏要在最重要的终身大事之上,委屈了自己。
那些曾经压抑着的念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突然昭阳公主想起一次出宫参加宴会时,曾经有个小娘子哀叹过,说自己的一位堂兄因不慎摔断了腿,成了残废之后,竟惨遭了原本已经说亲的小娘子家退婚。
虽说退婚听起来是不好听,但是这家倒也是真心为了自己小娘子的未来着想。
于是昭阳公主心底的那个念头便越来越强烈。
若是卢显此刻摔断了腿,还成为了残废的话,还怎么做自己的驸马呢。
便是父皇再狠心,也不会将自己指婚给他了吧。
所以昭阳公主便故意让护卫落在后面,自己带着卢显两人去登高,而在高处的时候,她伸手将卢显推了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当自己找到卢显的时候,他竟还清醒着。
甚至卢显看到昭阳公主的第一句,竟是问道:“公主,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所以昭阳公主第一反应便是,拿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当谢陵带着侍卫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心中也唯有震惊。
可是震惊之后,他也只能帮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善后。
幸好当初为了昭阳公主的安危,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都是信王府的亲卫,是以他让人去处理了卢显的尸身,让他看起来是因为坠马之后,被踩踏而死。
特别是为了掩盖昭阳公主砸在他头上的伤口,卢显的脸更是面无全非。
当昭阳公主再次看到他的尸身,看到他那张被毁的支离破碎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谢陵这才派人回来报信,有人意外坠马。
如今她说并不是故意想要让他死,也不过是事后的借口罢了。
“我只是不想嫁给他罢了,”昭阳公主似是为了安慰自己般,她说:“我想假装失手将他推下去,这样他摔断了腿,父皇便是再狠心,也不会将我嫁给他了。”
昭阳说着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可谁知,谁知……”
她望着自己这双此时早已经干净的双手,喃喃摇头。
谁知卢显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她为何要害他。
从那一刻起,便注定他活不下来了。
是他逼着自己动手的,是他自己太蠢了,为何要说出口呢。
昭阳公主此刻心底不住的给自己找借口,她乃是骄傲的公主,自是不屑后宫争斗,那些后宫女人斗来斗去之时,她便只要高高在上的瞧着便罢了。
是以她的这双手从来都是干净的,她从未害过人,更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亲自动手杀人。
“你若是不想嫁给他,你告诉阿兄,阿兄自有法子。”
谢陵眼底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神色。
但是这句话却猛然戳中了昭阳,她有些怨恨的看向谢陵,几乎是怒喊道:“难道我没有告诉阿兄吗?可是你却一直让我忍耐着。可是每次他一靠近我,我便几欲作呕,我一想到将来要嫁给这样一个人,我便不甘心。”
“我是公主,我是天生的金枝玉叶,为何我不能嫁给我自己想要嫁给的人,为何我连自己的婚事都要受尽委屈。”
当昭阳公主将自己心底深处,全想说出口的话,都一股脑说完之后。
她一直惨白的脸色,忽地露出笑意,有种让人胆怯的渗人。
“阿兄你先前一直不帮我,我只好自己帮自己了。”
所以她亲自动手,让卢七郎彻底消失了。
如今父皇再也不会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了。
她是公主,她是金枝玉叶,她合该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谢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竟偏激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劝说她。
“昭阳,你可知便是没有卢七郎,也会有旁人,但那个人都不会裴靖安,”谢陵耐着性子说道。
他自然不想要看到昭阳,这般一步步偏激下去。
今日之事他可以为昭阳遮掩,一个卢七郎死了也便死了。
若是她还是无法嫁给裴靖安呢。
谢陵低声哄劝道:“况且那个裴靖安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罢了,本王瞧着并无太多出众之处。”
“难道阿兄你就不想跟裴家联姻吗?他的祖父乃是左仆射,若是有他相助,阿兄你在大位之争上面,定然会赢过安王。”
昭阳公主此时似乎也冷静下来,反而竭力劝说谢陵。
但是谢陵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口无遮拦,居然敢直接提到皇位之争。
“荒唐,朝堂之事岂是你能轻易插手的,你若是再这般一意孤行下去,到时候便是连我都保不住你,”谢陵直勾勾盯着昭阳公主。
昭阳抿嘴不说话。
但是谢陵知道她是并未听进去,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父皇临朝之后,确实未曾让公主与西域诸国和亲,但是你若是当真要这般肆意妄为,将祸越闯越大,到时候只怕父皇为了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不介意让你成为成为第一个和亲的公主。”
昭阳公主睁大眼睛。
“况且你以为那个北纥二王子默古,留在长安迟迟未离开,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昭阳公主心底这才彻底生出了几分畏惧。
若是谢陵说旁的,她倒是还会倔强到底。
可若是真的让她和亲,她倒不如现在便一头撞死。
原本她心头的那些念想,也在此刻渐渐冷静了下来。
见昭阳公主不再说话,谢陵也知道不能一味逼迫,他低声哄劝道:“你且耐心等着,阿兄跟你保证,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得偿所愿,我也定然让你得偿所愿。”
“到时候,不管是谁挡在你们之间,我也定会帮你除掉那个人。”
*
谢灵瑜一路宛如游魂般,朝着自己的大帐走去,待走到自己的帐前,正好碰到正在门口的听荷,她几乎是盼了大半日,才把殿下盼了回来。
况且方才又有人说什么坠马,因为消息也不明确,萧大人还急的亲自去寻殿下。
如今看到谢灵瑜平安归来,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听荷欢快迎了上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奴婢这就给你烧热水。”
只是她说完,谢灵瑜却恍若未闻般,径直朝着自己的帐篷走了进去。
听荷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她看见身后跟随而来的萧晏行,赶紧上前轻声询问道:“萧大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可萧晏行却朝着她轻轻摇头,只是淡声吩咐道:“你先去给殿下准备热水吧。”
听荷也不敢多问,只是赶紧点头:“是,奴婢马上去准备。”
说着,她便去准备热水了。
而萧晏行站在大帐门口,却站了许久,才轻轻掀开帐门,慢慢走了进去。
此时谢灵瑜站在大帐的空地上,既未坐下也未说话,便只是那般安静站着。
“阿瑜,”萧晏行终于走上前去,他轻轻握着她的肩膀,半强迫地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他说:“你看着我。”
在听到这句话时,谢灵瑜早已经不知飘远到何处的心魂,竟是宛如有了锚点般,竟一点点被重新在拉了回来。
当她的眼睛一点点聚焦,看着眼前的男人。
终于她仿佛重新回到了这里。
“辞安,”谢灵瑜轻轻低唤出声。
这两个字宛如给了她莫大的力量般,让她原本空洞的内心,再次一点点被充盈了起来。
萧晏行见她总算不像先前那般,他这才极其轻声的劝哄道:“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
其实他看得出来,谢灵瑜之所以如此失神,便是因为卢七郎的意外。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她与卢七郎并无太多交集,为何会对卢七郎的死会有这么大的触动呢。
还有先前,她为何要去找裴靖安,并且与他说了什么呢。
虽然他从不知谢灵瑜与裴靖安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谢灵瑜对于裴靖安之事也确实会发反应比旁人更大一些。
但是谢灵瑜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来看,她对裴靖安甚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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