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没等她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温肆就失去了耐心,放下玉佩,起身向妻子伸出手:“走吧。”
郭绵下意识拦了一下温恒远,本能得想再争取一下:“温姐……”
她其实还懵着,不知如何转圜。
温恒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柔声道:“祖传的东西轻易不要卖,留着是个念想。哪怕将来捐给国家,至少能去博物馆缅怀先人。你缺多少钱,找雷喧要吧,我会跟他交代好的。”
郭绵听罢面红耳赤,一下子就明白温肆为何生气了。
温恒远早前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知多少次,不计得失,不图回报,自己早应该明白,她境界超脱,非凡俗之辈,却愚钝不察,在她面前耍小聪明,确实落了下乘。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她心中一动,脱口便道:“实不相瞒,我遇到的麻烦多少钱都解决不了。我今天来是想寻求您和温先生的庇护。这玉佩也不是我的家传宝物,其实是为了投温先生所好,托朋友费尽心思寻来的。”
说到后面,她眼里已闪着悔恨的泪光。
但温肆丝毫不为所动。
他像是朱笔勾魂的阎王,凡被他圈了名字的,无论如何伸冤求饶,绝无送回阳间的可能。
因为他从来最恨狡诈不诚之人。
多年前,他曾有个表面谦恭敦厚,实则野心勃勃、阴险狡诈的异母弟弟,深受其害。
他尤其不能容忍这种人蒙蔽自己至亲至爱之人。
那个异母弟弟迷惑了他的亲弟弟,使他的亲弟弟与他为敌,并教唆他的生母一起背刺他。
而郭绵不仅在他面前耍心机,还在他妻子怀孕时扰乱其心志,妄图令其卷入是非,简直是罪大恶极,必须拖出……赶出去!
哦不对,这不是他家,是公共场合,他无权赶人。
那就自己走好了!
他摒开郭绵,来到妻子身边,轻抚她刚显怀的肚子,低声劝道:“你现在怀着身孕,心平气和最是要紧。闲事莫操心。”
温恒远并不苟同,但见他眼神瞥向那块玉佩,似乎别有深意,便先默契得应了声好,与他携手离去。
郭绵看出玉佩才是症结所在,心里懊恼得无以复加。
到底怎么回事?!
**********
鸡鸣寺不大,斋堂近出口。
温氏夫妇出了斋堂就没再流连,径直下山出寺。
因周围还有很多景点,如南京城墙、科学咖啡馆、古生物博物馆等,寺门外的路上车多人多,拥堵非常。
温肆极不适应拥挤的环境,想尽快找个开阔的地方喘口气。
温恒远指着马面对面,城墙下那片无人问津的小园林道:“去那儿吧。”
车流堵着不动,很多游人从中间穿过去,温肆却死守规则,坚持绕远,要从前方几百米外有红绿灯的斑马线上过。
只是他过久了出门上轿,且有銮仪卫开道的日子,现在挤在人群里摩肩接踵,不仅无心观景,还得眼观六路,小心护着妻子,免不了抱怨:“咱们上次来,抽签解签敬香拜佛,既觉有趣又能修身养性。现在不兴抽签了,也不让在殿内敬香,乐趣少了一大半,且呜呜泱泱的人,吵得人难以静心。”
“那以后再不来了。”温恒远笑着揶揄道:“如果你这次没有偷偷祈愿的话。”
“没。”温肆一展笑颜,抬起她的手背放在唇边蹭了蹭:“上次来时,你身负怪病讳疾忌医,且心性不定不愿生育,我祈愿让你病祛、转变想法。如今心想事成,人生圆满,别无所求矣。”
说是无所求,温恒远却知他一心渴盼闺女,打趣道:“倘若生的是儿子呢?别忘了,那云游道仙说我命中有两子。”
温肆眉头下意识一皱,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儿就儿吧。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有你相
伴,苦亦是乐。”
温恒远开怀大笑,抚着肚子道:“孩儿呀,你爸爸把你当成修行中的磨难,往后你可要好好磋磨他,方能助他早日修成正果。”
“哎!”温肆佯装恼怒,“休要挑拨我们父女关系。”
夫妻俩一路说说笑笑,温肆心中烦闷之气消了大半,不想再走回头路,临时改变主意,跟着游人上了城墙,对波光粼粼的玄武湖,少不了又是一番感慨。
毕竟上次来,是三百一十年前了。
说起从前,难免会想起故人。
温恒远好奇地问:“郭绵那块玉佩,跟老九有什么关系?”
提起老九,温肆脸上不自觉蒙上一层阴霾,冷哼道:“跟他原本无关,因为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
“你有所不知,此物大有来头,原出土于洛阳一座东周时代的魏国王族墓,但据我考证,原主应是周武王。”
“周武王姬发!”温恒远惊诧不已:“国博有一件镇国之宝,叫做西周利簋,便是武王伐纣时祭祀用的青铜器。”
温肆点点头,神色肃穆地说道:“你可能没注意到,玉佩上的龙,与那件青铜器上纹刻的龙一模一样。”
温恒远道:“那便是稀世珍宝。郭绵能将此物寻来敬献,足见用心。”
潜台词是,你不该说人家心不诚。
温肆摆手道:“朕见过的稀世珍宝多如繁星沙砾,这一件稍显特殊,盖因它曾启蒙朕之志向、鼓舞朕之信心。龙纹代表‘天命神权’,武王是开创西周伟业的明君,旁人都未得,偏偏到了朕的手里。在当时看来,似乎寓意朕将承继大业,亦成一代明君。”
温恒远心里想着,你想得真多,嘴上却哄道:“你做到了。”
她从前做他的臣子,惯会捧他。
他很受用,淡淡一笑藏尽功名,接着话锋一转:“当时年少,性情浮躁,得此宝物后忍不住在塞斯黑面前炫耀过几回,没想到就此被他惦记上了。这厮借走把玩了两日,却还了一块假的回来。可惜朕当时尚不知他如此下作,并未当面核验,过了数日他便咬死不认了。后来朕将其夺爵圈禁,曾命人在其家中搜寻此物,终不得见。”
“如此说来,方才我应该帮你收下。你和此物极有机缘,兜兜转转三百年失而复得。”
温肆摆摆手道:“庄子云,不以物物而物于物。何况此物丢失于塞斯黑之手,他临死前对朕极尽诅咒,而今莫名出现,不可不防。”
“倒也不必太迷信。”温恒远忍不住劝道,“周已灭,清已亡,老九更是不知转世轮回多少次了。拂去时间赋予它的历史意义,就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而已,哪有那么玄妙。”
温肆亲历身死重生,对玄学深信不疑,不过他无意与妻子争辩,因为他知道,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帮郭绵。
于是他道:“收人宝物,便要替人消灾。这个郭绵,且不论她与老九有无关系,她原是通过雷喧引荐结识你我,这次却避开雷喧,单独来找我们,可见她所求之事必会令我们为难……”
“那又如何?我从大清回来后苦心经营十五年,不是为了抒志建功,只是为了活得痛快。我喜欢这个姑娘,就像汪伦喜欢李白,我想给她氪金就给她氪金,想给她砸资源就给她砸资源,想保护就能保护她。”温恒远还是笑吟吟的,言语间却霸气侧漏。
被打断的温肆有些不快,言语犀利地揭穿她:“你与汪伦不同,你喜欢她,是因为她演活了你。你把她当成了曾经的你,看到她受苦,你会感同身受。”
温恒远没有否认。
郭绵在《大清翻译官》中扮演的穿越女,正是她本人。
剧本改编自她的日记,是她二十一岁穿越到大清的亲身经历。
“那时候我不得不讨好你,依赖你,现在我有能力保护我自己了。”
这句话就像多年前扔出去的回旋镖,冷不丁扎到了她自以为足够坚硬的心。
温肆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哄道:“我知道,你很了不起,连我如今赖以栖身的温家,都是你一手培植起来的。只是时机不巧,我担心你过分共情动了胎气。这毕竟我盼了两辈子的孩儿,容不得半点差池。”
“物竞天择乃自然常理,他要是这么娇气,怕是怎么都留不住。”
温肆勃然色变,厉声呵斥:“休得胡言!”
若他用自己的原身做这副表情,温恒远(秋童)怕是要被君威所迫,噗通跪下。
而今他穿到二十二岁的温肆身上,顶着这张无论怎么扮老都难掩稚嫩的脸,她实在怕不起来。
不过她没打算强行说服他,而是道:“不让我管也可以,你管!我想这世上,一定没有什么事儿能难得倒喜欢啃硬骨头的雍正皇帝。”
第84章
温氏夫妇在南京逗留了三天,期间郭绵又拜访了数次,只有一次得见,见的人却不是温恒远。
独自面对温肆,讓郭绵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折磨。
短短三十分钟的谈话,她产生了不下一百次掀桌走人的冲动,憋屈的是,每次到了爆发边缘,都会被他轻飘飘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压下来,而后继续服服帖帖得受他折磨。
谈完出来,郭绵感覺自己千疮百孔,每个孔都想流泪,忍不住给闺蜜打电话抱怨。
宋时还没听出是个什么事儿,就愤愤不平得将温肆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一遍,末了情绪激动地叫道:“你不要求他,我能保护你!”
“不求!绝对不求!”郭绵大手一挥,咬牙切齿地发狠道:“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打他一顿!”
当然,保护是宋时的豪言壮志,现在根本实现不了。
打温肆也只是郭绵气愤上头的口嗨,根本不可能付诸实践。
冷静下来后,郭绵回想了一下那些晦涩高深的谈话內容,心情慢慢从憋屈变成了忐忑。
其实温肆已经表达了庇护之意。
言谈中可以听出来,他对她目前的状况有了大致了解,知道她的麻烦始于龙泉山庄,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她两次出入龙泉山庄的经过,以及她和关宇、周颉,乃至姜澤术的真实关系。
如果不想管她,他不会浪费时间了解这些。
但这三十分钟的谈话,焦点还是落在了玉佩的来源上。
他之所以刨根问底,并不是为了判斷玉佩是否为真,而是因为不能容忍一星半点的隐瞒和欺骗。
郭绵能够深深得感覺到他强大的控制欲,要想得到他的庇护,就必须对他毫无保留、绝对臣服。
问题是,他非常独斷多疑,自上次被欺骗过后,就不再相信她的言辞。
他要从她的关系网中抽絲剥茧,亲自揪出那个有能力为她寻来这件国宝的人。
讓郭绵备受煎熬的,就是那看似无意,实则层层深入的盘问。
她極力保护胤禩,不想泄露他能穿越古今的秘密,以免为他招致不可预见的麻烦。
但此刻複盘才发现,她早已在温肆的操控中,不知不觉透露了‘章八’的存在。
郭绵感觉心态快要爆炸。
这世上怎么会有温肆这么讨厌的人!
更糟糕的是,这次会面之后,她就再也打听不到他们夫妻二人的行程了。
……………………
盘创科技再生研发基地,負十八层,残次品处理中心。
基地三百三十七名员工被要求停下手中的工作,到中央大廳围觀一场刑罚。
大廳中央,一尊巨大的祝京雕像从負十八层拔地而起,贯穿至负一层,散
发着森寒的金属光澤,宛如主宰众生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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