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胤禩滿眼笑意:“福晋身子大好,能替我分担家事了,奶嬷嬷是不是也很高兴?”
奶嬷嬷脸一僵,没等说什么,胤禩已然走远。
她这才开始犯嘀咕,是搬空库房的事儿被阿哥知道了?亦或者,送给惠妃那些药材以次充好,被太医查出
来了?八福晋突然发难,是惠妃授意的么?
不过胤禩是她奶大的,他的秉性她了解,便是这些都被发现了,也出不了大事。过几日到他面前哭一场,他准把这事儿掀过去。要是能为他规训好福晋的话,他会更倚重自己!
如此想着,她打起精神,随小呱进了屋。
堂屋没人,和东屋之间摆了一张六扇屏風,有说话声从屏風后传来。
奶嬷嬷下意识抬腿往那边走,却被小呱拉了一把,往西屋引,“奶嬷嬷请到这边来。”
奶嬷嬷诧异道:“福晋不是在东屋吗?”
小呱笑道:“福晋还有些点事要忙,忙完自会见您。”
西屋是吃饭的地方,大圆桌已经被收拾干净,上面摆着好几筐彩线和一筐五颜六色的宝石。
“福晋想给贝勒爷做一条新腰带,却没想好要用什么线和装饰,以往奶嬷嬷做得多,请您帮着出出主意。最好搭配几条出来,让福晋从中挑选。”
小呱一边说着,一边拉奶嬷嬷在桌前坐下。
奶嬷嬷皱着眉道:“可是我有要紧的事儿找福晋……”
“对咱们奴才来说,主子们的事儿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您说是不是?现在福晋最看重的事儿,便是给贝勒爷做腰带了。”小呱笑着将线筐往她面前推了推,又道:“请奶嬷嬷仔细挑选,等福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儿,一定派人过来请您。”
奶嬷嬷哪能看不出这是在变着法磋磨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小呱却在旁盯着,她不敢发作。
不一会儿小宋领了十个太监进屋,整齐地站在屏風前。
屏风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两个时辰前,福晋派人去请管家带着账本和库房的钥匙来见,不知为何管家迟迟不到,你们当中谁能把管家请来,福晋有賞。”
奶嬷嬷大为不解,雅齐布不是不来,只是要等她探探福晋的口风再来。
福晋把她扣在这里,不让她回去送信,却兴师动众地选了两个人去请他。不就是想让贝勒爷乃至阖府都知道,雅齐布这个刁奴不把福晋放在眼里么?
她心里又恼又急。恨不得当众戳穿福晋的鬼把戏。
转念又想,县官不如县管,这些太监都是在外院做洒扫或照顾花草的下等奴才,雅齐布是他们的直属领导,平日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哪敢为了一次賞就得罪他?福晋的鬼把戏未必好使。
果然半晌没人动。
奶嬷嬷心下稍安,等着看福晋笑话。
等了半天,屏风后的人竟格外沉得住气,就这么晾着大家。
太监们等得很煎熬,都怕没人站出来,福晋会随便挑人去办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把一向最老实巴交的栓子往前一推。
栓子扑倒在前面,吓得魂儿都要掉了。
郭绵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首先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排挤欺负的底层员工。
她给小兰打了个眼色,小兰走出屏风,大声喝道:“抬起头来,说你叫什么。”
栓子吓得浑身发抖,除了抹泪啥也不会。
郭绵从屏风的缝隙里看着他这怯懦无能的样子,越发满意了,于是她道:“小兰,别吓着他。”
小兰立马换了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弯下腰对栓子说:“你是个老实的,办完这趟差,福晋赏你到跟前伺候。”
栓子一听,顿时满眼放光,磕头如捣蒜。
其他太监听到赏是这个赏法,全都懊恼不已。
对于下等奴才而言,能到主子跟前伺候,相当于大型国企的保安,直接晋升董事长办公室文秘!可谓一步登天!
“奴才长生想为福晋效力,求主子给奴才一个机会!”
在别人懊恼时,一个胆大的奴才已经抢先跪到前面去了,对着屏风大声道:“奴才不光能把管家请来,还能把账本和库房的钥匙一起交到主子面前。”
为了抱上福晋的大腿,他敢豁出去把管家得罪透!
其他人却没这魄力,就算眼馋得难受,也不敢表态。
这正是郭绵想要的第二个人。想成事,还是得靠这种机灵大胆的。
于是最后选定了这么两个人,结伴去‘请’管家。
去之前,郭绵让小兰吩咐他们,由栓子打头,长生在后,见机行事。
等栓子和长生走了,郭绵才把奶嬷嬷请到跟前来。
奶嬷嬷从来没见过她,却见过很多缠绵病榻的女人,原以为会看到一张蜡黄枯瘦的脸,一见之下顿时呆住:天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怨不得阿哥由着她胡来。
郭绵对她极客气,亲自扶她上炕,让人给她上了茶和点心,只是,尽让她说胤禩小时候的事儿,不给她开口提问的机会。
没过多久,栓子和长生把管家‘请’来了。
应该说,是把他引来了。
第96章
他俩到的时候,雅齐布正准备燒賬本。
奶嬷嬷去后院之后,雅齐布便在前后院交接處翘首以盼,等了许久,没见妻子回来,却看到贝勒爷板着臉过来。
他上前请安,贝勒爷淡淡应了一声,可往常见了他总是笑眯眯的吴用,这次却没将他放在眼里,鼻孔朝天得走了过去。
雅齐布心里不由得打鼓。赶紧打发人去后院探探福晋留着奶嬷嬷做什么,得到的答案却是,今天福晋身边的人嘴巴格外紧,什么也探不出来,只知道小宋姑娘领了十个下等奴才过去。
这些下等奴才只会洒扫种花,除了一身力气什么也不会,叫他们干什么去?
他琢磨来琢磨去,始终想不明白,心里就如油煎火烤一般,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把心一横,决定把賬本燒了。只要拿不住切实证据,誰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脱了褂子包住賬本,放到火盆里浇上灯油,正准备点火,忽见栓子在窗外探头探腦。
他心里一惊,忙跑出去抓住栓子,劈头盖臉扇了两个大概耳刮子,喝问:“鬼鬼祟祟作甚?”
栓子自然吓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气得雅齐布对他劈头盖臉一顿暴打。
长生见他挨打,精明得躲在拐角后面不出声。
栓子被打得实在受不住,才哭叫着说出是福晋讓他来的。
雅齐布惊觉自己打了不該打的人,怕是要背上个‘奴大欺主’的罪名,可是懊悔也晚了,忙问福晋叫他来干什么。
栓子声如蚊蚋,雅齐布不得不全神贯注地趴在他嘴边细听。
趁此时机,长生神不知鬼不觉得溜进他的屋子,眼见地上铺着一个泼了灯油的褂子,下面藏着賬本,意识到雅齐布这是要烧账本,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抱起账本就往后院跑。
雅齐布又惊又怒,拔腿便追。
为了前途,长生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怎么可能被他追上?
等雅齐布追上来,账本早已送到了郭綿面前。
雅齐布立在院子里面如死灰。
奶嬷嬷终于按捺不住翻了臉,指着满脸得意的长生质问郭綿:“福晋要看查库看账本,雅齐布哪敢推脱?不过是讓我来问问,福晋要看哪一年的、哪一處的,这才晚了一时半刻。您竟这般等不及,派两个下等奴才戏弄他,还千般阻拦不讓我禀明实情。您是看我们两口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想找个由头赶我们走?”
说到激动處,她用帕子抹了抹眼,又擤了把鼻涕,抽噎着说道:“奴婢伺候阿哥二十多年,把阿哥看得比自己親儿子还親,一日见不到都会心慌,但您要想赶奴婢走,奴婢还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成?何必这样!”
打完感情牌,她开始反击,“这账本既然不是雅齐布送来的,也不知道中间倒过手没有,要是有些烂污账,我们可是不認的!”
话说到这份儿
上,像是要撕破脸了,但她马上就换了副‘为你好’的嘴脸,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福晋,您是安親王府养大的,岂不知咱们这样的门楣,最讲究的就是祥和体面,哪能受小人挑唆,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付贝勒爷的乳母奶公,闹得阖府鸡犬不宁?今儿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光丢咱们贝勒府的脸,安亲王府也免不了被人说道。您三思啊。”
郭綿暗暗咋舌,这小老太太看着平平无奇,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不由想起以前看过一则史料:清朝公主下嫁后,按宫廷规矩,不能与驸马同居一室。驸马住在公主府的外舍,公主不宣召,驸马不能随便进内舍。而公主宣召驸马,需要通过奶嬷嬷。一些奶嬷嬷会利用这点权力拿捏公主。她们会以各种理由阻止公主宣召驸马,或者向公主索要钱财等好处,才肯帮公主传递消息或安排见面。这就导致一些公主因为惧怕奶嬷嬷,不能常与驸马相聚,夫妻生活受到很大影响,有的公主甚至因此在孤独和压抑中度过一生。
道光皇帝的大公主就曾因此向道光帝哭诉。
当时她觉得不可思议,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被奴才拿捏?此刻见了奶嬷嬷的气势,倒有些理解了。她们手里有‘名声’这把尚方宝剑啊。
人言可畏。
幸好郭綿对此无感。作为公众人物,她早已习惯了莫须有的指责谩罵,并已学会了引导利用舆论。
“跪下!”她忽然大喝一声,中气十足,威压极重,把奶嬷嬷吓得双膝一软,屋里其他人也都唰得一声跪下来。
“您快请起。”郭绵起身扶起奶嬷嬷,“我是在教训这些听不懂人话,不会办差的狗奴才。”
奶嬷嬷不明就里,“福晋的意思是……”
郭绵叹息道:“我当然知道家和万事兴,但今日盘库查账,属实是不得已。因为最近频繁有人举报奶公索贿贪墨,若置之不理,谣言传到外面去,影响的是贝勒爷的名声。外人如何说我,我不在乎,可我不能讓人说贝勒爷半个不好。我得当众还奶公一个清白,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您说对么?”
奶嬷嬷点了点头。
郭绵面不改色地接着说道:“我头一回派人去请他,他迟迟不来,我当是我这个福晋人微言轻,礼数做的不够,于是精挑细选了两个人再去请,您刚才就在这儿,应該听的很清楚,我吩咐的是,让他们把奶公请到此处,是不是?”
“话虽如此,可是……”
郭绵伸手制止了她,“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咱们都还不知道呢。先听听这狗奴才怎么说。”
说罷一扭身坐回去。
小蘭厉声对长生喝道:“福晋让你去请管家,你怎么办的差?”
长生添油加醋地把管家暴打栓子、偷烧账本被自己抓个正着的事儿说了。
小蘭给了他一巴掌,呵斥道:“胡说!栓子是福晋派去的人,管家打他岂不是打福晋的脸?”
长生激动地大声说:“栓子的脸肿得二指高,福晋叫他进来一看便是!”
郭绵冷眼瞥了瞥奶嬷嬷,示意小蘭出去叫。
小蘭很快把栓子领进来,掐着他的下巴,让郭绵看他的脸。
确实肿得不像话。
小兰问他:“是誰打的你?”
栓子低着头,极小声地说:“是……是管家。”
小兰又问:“你有没有说,是福晋让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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