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担白米
栓子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长生紧跟着追加了一句:“说了以后,管家打得更狠了!”
奶嬷嬷紧张地看向郭绵。
郭绵脸上的客套已经荡然无存。
小兰问长生:“你说管家要烧账本,可有证据?”
长生猛点头:“有有有!管家房中有一件褂子,上面浇了灯油,原本就铺在账本上。他裤子上也沾了灯油,姐姐叫来一看便知。”
小兰先命人去管家房中寻那件衣裳,接着把管家带进屋,让他在屏风外答话。
他比奶嬷嬷头腦清醒些,此时早已明白,八福晋今日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八爷默许的,八爷或许早知他手脚不干净,想敲打他。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干脆認罪——
既然是在内院解决,那就还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八爷终归是个心软的人,不会罰得太重,若闹得太大,倒是难收场。
他连忙跪下连错,错在两处:其一,误打了福晋的人;其二,不该做糊涂账。
好一个误打,好一个糊涂账。
郭绵暗暗发笑,心想这个雅齐布真是又精又滑,连認罪都给自己留个余地。
不过只要认,便是识时务,不算无可救药。
她正想着可以给他留几分薄面,把他平级调动到其他地方慢慢边缘化,奶嬷嬷忽然发起狂来,冲过去给了雅齐布一个耳光子,怒罵道:“你这蠢驴!这两个下等奴才想踩着你往上爬,你看不出来么!分明是栓子把你引出来,长生进去换了账本,陷害你!你还不快去禀明贝勒爷,让长史派人进来查明真相!”
她以为雅齐布平日里和外院的官员称兄道弟,必能在关键时候帮衬一把。
雅齐布吓得胆颤——真要让外人掺和进来,他做的那些事儿怕是得掉脑袋。
他拼命给奶嬷嬷挤眼:“你懂什么!他俩虽然是下等奴才,但既然得了福晋提携,断不会做那种下作事自毁前途。是我鬼迷心窍做了错事,要打要骂我都凭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快跪下和我一起认错,求福晋重重责罰!”
他心里想,我被罚了不要紧,只要你还在贝勒府,我还愁不能东山再起么?你要是得罪了主子,咱俩可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奶嬷嬷却是个认死理的人,她坚信八福晋把自己扣在这里没安好心,对两个下等奴才许以重利更没安好心,就算雅齐布有错,八福晋也无权越过丈夫处置他。贝勒爷才是这个家唯一的主子!
“要是有错,自当请贝勒爷处置!现在什么都没查清,贝勒爷也没发话,福晋就把咱们当罪人羞辱,实在荒唐!”
她冷冷瞪着郭绵道:“贝勒爷是我奶大的,素来把我当半个额颞一般孝顺,福晋也是王府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应该知晓孝道大义,岂能仗着主子威风践踏伦理纲常?这理便是到万岁爷面前也讲不通!”
其实郭绵把她扣在这里,让她看着自己如何拿下雅齐布,就是为了激怒她,把她逼上梁山。
正如她说的,对王府、贝勒府来说,祥和体面是最重要的。雅齐布贪钱也好索贿也罷,都不算大事儿,要是因为钱就把乳母奶公赶走,京中勋贵大概都要笑话八爷穷酸吝啬。
但以下犯上的奴才留不得,是主子们的共识。
谁要是为这样的奴才说话,就等于纵容自家奴才爬到自己头上。
所以奶嬷嬷发狂,正合郭绵心意。
她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自有小兰替她开麦。
“奶嬷嬷莫要在此撒泼!我们福晋对您还不够客气么?奶公催了两次不来,福晋说过一句重话没有?奶公认了罪,福晋还没说要罚,您便跳了脚,四九城这么大,没见过您这么蛮横欺主的奴才!
什么半个额颞,这等狂妄的话平日里在心里头想想就罢了,说出来也不怕传到宫里,寒了娘娘们的心。贝勒爷是良主子生、惠主子养的,与你何干?不过是口饭罢了,竟敢和主子们相提并论!贝勒爷平日给你几分体面,不是让你拿来欺辱他明媒正娶的福晋的。
你还敢三番两次地提起我们王府,拍拍脑门子好好想想,王府那几个娘舅哪一个是任骂的主儿!”
小兰就是从安亲王府出来的,这些话恰能切中奶嬷嬷的痛点。
她怕良主子,更怕惠主子,最怕的却是安亲王府四个娘舅。
那可是下五旗勋贵里的扛把子,一呼百应的!
八爷成亲当日,就因为大阿哥说八福晋不好,人家兄弟四个抄起凳子打了大阿哥!
连皇子都敢打,会顾忌她一个老奴婢么?
她吓得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雅齐布赶紧请求把她送回家请大夫,回来再赔罪请罚。
郭绵做出被他们伤透心的样子,理所当然地拒绝道:“此事我会交给贝勒府长史调查清楚,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蠹虫。你要请罚就贝勒爷跟前请。
往后我这里你们谁都别来!”
雅齐布懊恼至极,怕得要死。
他不敢奢望继续当贝勒府的管家,只求别进大狱,别被安亲王府的人打死。
他顾不上妻子,把她扔给婢女,便立即赶去找贝勒爷认错求救,哪想刚到书房外面,却听到九爷的怒骂声。
“好一对狗奴才!谁给他们熊心豹子胆,竟敢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八哥,平时你护短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回他们欺负的可是你福晋。再这么纵容下去,你府上一点规矩都没有了!何况八嫂怀着身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砍了他们的狗头都不够赔的,你不能不给八嫂出气!”
雅齐布强忍惊骇,等着八爷的回答。
只听八爷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九弟说得对,往常我对这些奴才太心软,才让你八嫂今日受此欺辱,若不严惩,枉为丈夫!”
雅齐布大脑嗡得一声,险些尿了裤子,再听不得只字片言,撒腿就跑,生怕晚了一步,便被抓回来活活打死。
到了家,来不及解释,立即让奶嬷嬷收拾金银细软准备出京。直到出了城门,他才跟奶嬷嬷说了自己听到的话,奶嬷嬷开始后怕。夫妻两个商定,先去盛京老家躲几年,等贝勒爷消气了再回来。
当然,后来他们再也没能进京。
第97章
雅齐布掏空贝勒府,和奶嬷嬷携款私逃的事儿,过了好几天才传到侍妾张姝耳中。
她这里消息极其闭塞。
胤禩大婚后,她搬到府里最僻静的地方,身邊只留了两个人,一个是从小帶她的奶娘秦氏,一个是胤禩的试婚宮女雲珠。
奶娘不会说官话,她说的杭州话府里其他人也听不懂,根本没法交流。
雲珠从十六岁被选为胤禩的试婚宮女,做了好几年翻身做主子的美梦,却从来没能爬上胤禩的床。胤禩出宫建府时,她苦苦哀求胤禩把自己帶走,倒不是还没死心,只是不想留在宫里任人嘲笑。胤禩心软,把她带到了贝勒府,讓她伺候张姝。
大婚之前,他偶尔还到张姝那里坐坐,大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张姝识趣,主动搬了地方,除了偶尔代‘八福晋’出席一些必要的场合,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也约束着雲珠,不讓她在府里到处走动。
因为胤禩同她说过,郭绵来过,且同他拜了堂,下回再来,就是这贝勒府的女主人了。
他还说过,郭绵那个时代讲究一夫一妻,一心一意,倘若他不忠,会被戴绿帽子。
她曾央求他休了自己,他却担心皇上责怪八福晋不容人,毕竟皇上曾承诺过不叫她受责难。
那她只能主动离他远些,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叫他们夫妻生了嫌隙。
这天桌上添了几个菜,才知道管账的人换了。
那个假福晋当然不敢动贝勒爷的奶公,张姝知道,一定是真正的女主人来了。
她跟奶娘说,好想去见见郭绵,听她说说未来,给来生一个盼头。
奶娘抹着泪说,“小姐还年轻,一辈子哪能就这么过了。这八福晋霸道善妒,小姐巴结她怕是没用,得自己为自己打算!”
“打算什么?”张姝笑着摇摇头:“我现在不用伺候男人,也不必侍奉公婆,更无需像我娘那样,和我爹的其他女人斗的死去活来,整日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多好。”
“哎呀,你这么年轻自然不晓得寂寞深闺多熬人,且想想八姨娘。”奶娘急得捶胸顿足。
八姨娘是张姝父親五十二岁时娶进门的女人,原是杭州有名的才女,颇有几分傲骨,可惜家道中落,未婚夫悔婚另娶他人,她兄长便用她换了一个织遄鞣弧�
她进门后闹了三回自杀,其中两回是张姝救回来的。张姝同情她,曾勸她逃跑,可她寧可死也不願意跑——跑回家一定会被兄长再卖一回,跑到别处,谁知道会落到什么人手里。
第三回救回来后,她想开了,费尽心思吸引丈夫的注意,可丈夫对才女的一点点向往早已消磨殆尽,迷上了新娶的戏子。
八姨娘起初像是松了一口气,没过几年就受不了清冷寂寞,又闹自杀。这回,和救她的郎中好上了。后来因为怀了郎中的孩子,偷偷堕胎丢了性命。
大概是因为常听说类似的事,张姝当时最大的感慨竟然是,那个郎中年老貌丑,家中也有好几个婆娘,一点也不比父親强,与八姨娘念念不忘的未婚夫更是天壤之别,怎么就值得她为之抛下廉耻丢了命?
“八姨娘要是有个孩子,何至于沦落至此。”奶娘说。
张姝忽然想起来,娘也常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死了几百回了。
奶娘又勸道:“咱们可以不争贝勒爷的宠爱,也不指望贝勒爷提携你兄弟,只向他要个孩子做个依靠,不算过分的。你救过他的命,他总不能不顾你的死活。”
“不行!”张姝立即站起来,往窗邊踱去,好像这样就能摆脱奶娘的影响一般。
她住在后门门房交邻的阁楼上,从她的窗子往外看,能看到胤禩居住的庭院。
她每天早上都要目送他出门,下午则早早守在窗前盼着他回来。一天能远远看上他一两次,便觉得心滿意足了。
其实她自小有过志向,只是嫁入皇室之后,就不可能再抛头露面去坐堂看诊了,于是医书也不願意看了,不知不觉的,心思慢慢全部移到了他身上。
他说郭绵从来不把男人放在心上,把理想看得比性命更重。相较之下,她好像很没出息,但她絕不会堕落到丧失廉耻和良知,主动勾引他,破坏他和郭绵的关系。
奶娘不明就里,一劝再劝,正说到八福晋有了身孕,奶嬷嬷被赶走,府里需要一个管家的,云珠进来了。
云珠和奶娘相处了三年多,听得懂几句吴语,恰好听到了最关键的几个字,诧异地问:“八福晋怀孕了?”
她一直以为八爷不行,所以这些年从不睡女人,婚前试婚时还教她撒谎应付旁人问询。
那如果他能睡那个病秧子福晋,也能睡别人吧?
她的心思重新活泛起来,跟着奶娘力劝张姝多往贝勒爷跟前凑,至少把管家权接过来。
张姝强调自己只想清闲度日,疾言厉色地教训她安守本分,絕不可以到贝勒爷和福晋面前胡说八道。
“不去!你自己都不上进,我才懒得替你争!”云珠气得摔门而出,临走前又扔下一句:“跟了你这样的废物主子,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是这么说,可人一旦有了想法,就安分不了。
云珠盘算着,得去八爷面前提一提张姝,要不他怕是想不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可用之人。
待夜深,看着张姝屋里熄了灯,她悄然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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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宴請诸皇子那日。
为了让郭绵尽快对老四去魅,胤禩答應邀請老四来家里做客,但若只邀请老四,未免显得刻意。于是他给几个关系好的弟弟也都送了请帖。
老九来的最早。
他住的也很近,就在八贝勒府南边,和另一个皇叔——康熙的弟弟常寧,比邻而居。
而常宁的儿子滿都护是八爷黨肱骨之一。
满都护比胤禩大六岁,比老九大八岁,按说玩不到一起,郭绵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八爷铁杆的。大概,跟老九经常揣着酒上门唠嗑(游说)脱不了干系。
老九极善结交人脉,到处施恩撒钱,甚至出钱帮人买官,网罗人才不拘于满汉之分,连外国传教士也拉拢。
八爷黨能凝聚起来,绝对少不了他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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