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睫毛如同蝴蝶颤动的羽翼,平静的心湖似被羽毛撩过,泛起阵阵涟漪。
“这是什么?”他飞快捞起阿怜的手,脸色黑沉,“你订婚了?”。
阿怜抽出自己的手,侧过的头被他强硬扳正,他的眼里泛起受伤的泪光,“回答我”
“没有,朋友送的礼物”
说完这句话,她表情怔怔。
“外边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理智渐渐回笼,不久前恐慌尖叫的人群现在完全没了声音。
“只是一个教训”,他紧紧抱着她,似乎舍不得这样的温度,贪恋地蹭着她的肩膀,“让他们做噩梦”
一个有着真实痛感,难以忘却的噩梦。
如果不是她在这艘船上,他不介意大开杀戒,用鲜血警示妄图染指这片净土的贪婪人类。
可他不愿意这成为她的噩梦。
他的手指划过阿怜白皙的脸颊,阿怜这才发现,他那些尖锐的指甲已经变得如同人类一般圆润无害。
“我叫萨洛尔,记住我的名字,我会去哥本哈根找你。”
人鱼从打开的舷窗跳入海中,不舍地看向船上吹着冷风的人类女性,黑色的尾巴最终消失在浮冰遍布的海水里。
天光破晓,醒来的人不约而同抖成筛糠。梦里,他们被凶残的人鱼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可怜的西蒙被人鱼咬断了小腿,仍旧处在昏迷中。
未等西蒙下令,破冰船就掉头返航,急速驶离这片诡异的深蓝海域。
拿到自己的电话后,阿怜立即买机票飞回了哥本哈根。
接机口,瘦了一圈的莫妮卡小腹隆起,显得有些病态,她哭着冲上来将阿怜抱紧,“Lyan,万幸你没事!”
“感谢上帝,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将在忏悔中度过”
她泣不成声,不断辱骂断了腿的西蒙,“这是他应受的惩罚!”
在阿怜被绑走后,莫妮卡和安德烈立刻联系了本地警方和丹麦海洋研究院求助,可还是晚了一步,研究院出面联系海港进行拦截时,破冰船已经出发。
这艘破冰船曾短暂地与外界失去联系,一夜过后它的雷达信号才重新在接收端显现。
派去追责的船只意外地发现,他们竟提前返航了,而那上面的船员似乎多多少少都出现了幻觉,精神状况十分脆弱。
安德烈开车同莫妮卡将阿怜送回了家,他从后备箱搬出一大堆新买的生活用品和补品,和闻声赶来的斯科特把这些东西搬进了阿怜的公寓。
看着阿怜比之以往更加单薄的肩背和因担惊受怕失去光泽的黑发,斯科特心疼不已,他不解气地打了安德烈一拳,莫妮卡惊呼一声,却也没拦着。
“兄弟,下次你想干什么的时候,最好先提前打听清楚!”他骂道,“不是次次都有人愿意帮你收拾烂摊子!”
丹麦海洋研究院批了阿怜三个月的休养假。
阿怜没有选择出去旅游,而是呆在了家里,一晃就是两个月。
这期间她拒绝了斯科特单独外出的邀请,斯科特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似以往那样频繁地给她发消息分享日常。
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阿怜揉着眼睛从被窝里出来,汲着拖鞋蒸上早点,煮好咖啡。
滚水的呼噜声伴随着咖啡香气在室内的暖光中回荡。
正在阳台浇花的阿怜听见了敲门声,放下长口铁壶往门口走去。
透过猫眼,男人西装革履,笑意清浅,银色的干燥长发披散脑后。
阿怜瞪大眼睛,晨起的困顿烟消云散。
她带着不知名的急切拉开门,视线下移,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腿。
“找到你了”,他将她拉入怀中,满含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第83章
萨洛尔身上的西装样式复古考究,配着银发和浅瞳
有股老电影中吸血鬼绅士的味道。
他修长的手放在阿怜的后腰上,收紧的力道把她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棉麻睡衣揪出褶皱。
阿怜把他领进家门,两人对坐在沙发上,从窗外透进的阳光随着太阳高度的上升越发温暖灿烂。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阿怜整个人仍旧处于混乱当中。
“你身体里有我的细胞……唔”
阿怜反应过来时已经捂住了萨洛尔的嘴,她耳朵发烫,躲开那灼人的视线,羞道,“好了,先不说这个”
她换了身衣服,飞速地出了门,“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车后座放着一堆男士衣物和用品,等红灯的间隙,想到收银员略带八卦的眼神,阿怜托着下巴长长舒了一口气,“总不能一直让他穿西装”。
刚刚出电梯,公寓门就被萨洛尔从内打开了。
他顶着亮晶晶的眼睛迎上来接过手提袋,除了身后没有剧烈摇晃的尾巴,兴奋的状态跟看到主人回家的大型犬无异。
新买的衣服被丢进洗衣机清洗,而后烘干。
萨洛尔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孜孜不倦的好学生,不时问她,“这是什么?”
暂时搞定一切的阿怜窝进沙发,膝盖一重,是萨洛尔把头放了上来。
他高挺的鼻尖无意识地在她的小腹乱蹭,微热的体温透过浅薄的衣物渗透到皮肤里。
体温也变高了?
对比两年前,他的变化简直大得离谱。
纤细的指尖抚过他变成圆润弧形的耳廓,再落到耳后来回摩挲,那里的皮肤十分光滑——用于呼吸的腮消失了。
萨洛尔的气息逐渐变得沉重,他抓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
阿怜此时完全被他的变化吸引,脑海里的疑问让她没空再关注别的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瞳色看起来比早上更深了。
“你身上的这些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更像人的萨洛尔,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的萨洛尔,桩桩件件都在挑战着她的专业常识。
萨洛尔泄气地调整姿势,继续说起早上的话题。
……
时间回到两年前。
信息素囊标记下的深入交尾使他们的身体互相保存了彼此的细胞。
他能通过属于他的细胞追踪她的位置,却因天生的身体构造无法长时间离岸。
养育他的大海变成了囚禁他的牢笼,即使他知道她就生活在哥本哈根,也没办法主动去找她。
他常常在离她最近的海岸线附近徘徊,躲避人类的视线和高速运转的螺旋桨。
来自各国的邮轮带来不同的人类语言。
他渐渐学会了属于她的语言,被动地等待不到万分之一概率的重逢。
只要她来一次海边。
他想,作为海洋生物学家的她这辈子总会再来一次海边。
转折发生在一年后。
迫切上岸的愿望让他的身体构造发生了变化。
萨洛尔惊讶地发现,他的尾巴‘褪色’了。
随之而来的,是鱼皮之下逐渐变得菱角分明的,属于人类的腿骨。
他的身体里留存着属于她的细胞。
而对陆地的渴望让他的基因发生了重组,基因的表达随之被替换。
他逐渐转换成了类似她的形态。
最先消失的是锐利弯曲的指甲和指间的蹼,耳朵的尖角逐渐变得圆钝,在水下呼吸的腮也随之弥合。
他无比期待转变完成长出双腿的那一天,那将是他们重逢的日子。
可事情发生了变故,他察觉到阿怜离开了哥本哈根,最终停留在格陵兰海域,他一刻不停地跟过去。
了解到西蒙的意图,他将计就计主动上钩,既为了与她早点见面,又能驱逐西蒙离开这片属于人鱼的海域。
他是如此的想念她,以至于解决其他人的时候太过快速残暴,似乎把她给吓坏了。
重逢时,他终于能够用人类的语言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叫萨洛尔”
更令他惊喜的是,她愣怔的目光告诉他,她似乎对他也有着有些许不同的感觉。
他不舍地与她道别,告诉她他一定会去找她。
而后他长出双腿,便迫不及待地上岸,敲响了她的房门。
……
“那你的眼睛”,阿怜抚上他的眼皮,早上他格外的粘人在心里有了解释。
他的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陆地强光,只是长出双腿,就来找她了。
他始终不离她三步以外,是因为那样的距离看不清她。
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上岸的呢,他完全没有来到一个看不清也不熟悉的环境的恐慌吗?
“萨洛尔,你不害怕我是个坏人吗?”
他就这么相信她?
即使她抽过他的血,拿他做过研究,还抓捕过他的同类?
阿怜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她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心里有着无法忽略的跳跃着的痛意。
一个为了她长出双腿主动上岸的人鱼,这样荒谬而真实发生的事,让她再也无法怀疑这份喜欢所包含的分量。
“别哭,”萨洛尔温柔地抱住她,“萨洛尔爱你,所以萨洛尔愿意来找你”,即使是最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