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子程
王老太视钱如命，一贯抠搜，可谓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当即跳起来叫嚷着：“没钱。那小贱种死了就死了，别拖累俺们。”
“贱种？”宋兰花冷嗤一声，“他是你们王家的种，他是贱种，你们是什么，大贱种，老贱种，一家子贱种吗？”
她语速飞快，王家人想插嘴都插不上：“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蠢人，骂个人能把自己骂进去。”
“你这个小贱人！”王老太气急败坏，抬手要打宋兰花。
宋兰花抓住他的手腕：“老虔婆，你给我想清楚了，我可是军属，打军属犯法，想想你能不能承担后果，这些年我二姐为你们家做牛做马，想让他们一家净身出户，不可能，分家要平均分，少一分我都不答应。”
王老头看出宋兰花态度决绝，心一横说：“王冬生不是我们王家的种。”
那家人已经全部出国，王冬生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
宋兰花搬了把椅子，扶着宋大伯坐下：“这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您先坐下，咱们慢慢说。”看向王家人，“你们确定？”
王冬生不是王家人，最好不过，她真怕二姐与二姐夫成了工人拿工资，王家人像蚂蝗一样趴在他们身上吸血。
宋梅花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扯着宋兰花的衣袖，他们该怎么办？
怪不得公婆看不上她丈夫，原来丈夫不是亲生，一切都说得通了。
除了丈夫，其他几房就算不受宠，也不会无端被责骂。
只有他们四房，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还要天天挨骂。
本以为是丈夫嘴笨，不会讨好公婆，原来他不是王家亲生的孩子。
既然事情已经被挑明，王老太便无所顾忌：“当年是我捡了襁褓中的王冬生，把他养大，给他一个家，给他娶媳妇，他该对我感恩戴德。”
宋家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要是这样，分家还真分不到多少东西。
“真不要脸。”宋兰花打断她，“据我所知，王冬生聪明孝顺，三岁开始跟着干活儿，家里地里一手抓，结婚后地里活大部分是王冬生两口子做，后来实行公分，王冬生挣的是十二分，我二姐也拿满公分，不仅能养活他们一家五口，还养着你们一大家子，要说恩情早就还完了，现在他断了腿，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王家人，他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你们明明有钱，却不肯拿出来救他的命，真是枉为人。”
“我们王家不欠他的。”王老太一口咬死，“也没钱为他治病，生死看命，他死了也是他的命。”
宋兰花看一眼宋梅花，后者秒懂，跪在地上痛哭叫屈，诉说婚后多年委屈，开始是演戏，越说越情真意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惊动周围许多邻居，纷纷起床围过来看热闹，问王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宋兰花不给他们机会倒打一耙，先自我介绍，再说王冬生从小到大直至婚后受的委屈，现在受伤在医院躺着，王家一分钱不出，还把王老四一家赶出家门，王老四做牛做马为王家，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养个狗还有感情呢，王家人做的太过分，比封建时候的地主都过分，不把人压榨的骨血不剩，王家人誓不罢休。
邻居知道王老四的日子，纷纷指责王家人太过分，不分给王老四东西，好歹他们用的东西让他们带走。
“什么地主，我们家是贫农。”王老太心里害怕，嘴上不服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把他养大仁至义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看着办。”
王家死活不出钱，宋兰花就让宋家人搬东西，尤其是家具，那些红木家具看着不错，应该能值一些钱。
还有王家人穿的旧军装改的衣服，都是她邮寄过来的，全扒下来，一件不能留。
宋家人人多，手脚利索，看准衣裳就脱，无视王家人的叫骂。
王庄大队长进来，让宋家人手下留情，别做得太过分，以后王冬生还要在王庄过活。
他是真心为王冬生考虑，不然也不会出那二十块钱。
宋兰花把衣服规整好，拿出二十块钱连同衣服给大队长：“谢谢王大队长送我姐夫去医院，这是您的钱，衣服王家人穿过，我觉得晦气，您看着分给村里孩子，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王大队长是五十来岁的汉子，看着王冬生长大，不满王家人所作所为，却也不会帮王冬生一家，一个外人实属没必要。
卫民拿出一包烟给王大队长，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王大队长立刻变脸，把烟塞卫民手里，转向宋兰花：“宋家闺女，你想咋办，我给你做主，不能因为某家人，影响整个大队的声誉。”
宋兰花不知道卫民说了什么，既然王大队长肯出头，她自然乐意，趁机提出断绝关系，并让王家为王冬生支付医药费五百元。
王家人不乐意，觉得宋兰花讹人，打死不肯出这笔钱。
“离婚，我三姐带着孩子净身出户，王冬生是王家人，该留在王家，医院那边已经做了手术，手术费六百元，你们王家去付一下，回头医院会来收钱，我们就不管了。”说完作势拉着宋梅花离开。
一边是六百元带着残废，一边是五百块钱，怎么想都是后者更划算。
但王家人不愿意吃亏，只给五十块钱，宋兰花理都不理，直接走人。
她向王家人要五百元只是试探，试试王家的家底，普通人家哪有五百元，要是王家能拿出来，那说明王冬生的身世存疑，他并非普通人家的孤儿。
王大队长觉得宋兰花狮子大开口，王老头家哪有那么多钱？
宋兰花咬死五百，一分不少。
“你说医药费六百多就六百多，谁知道是真是假。”王家大儿子不信花这么多钱。
宋兰花：“人送到医院只剩一口气，肚子上一个窟窿，肠子都流出来了，双腿尽断，失血过多，要不是用百年人参吊着一口命，哪有活命的机会，医院把人救回来了，你们不认账，医院能放过你们。”
她说得煞有其事，王家人面面相觑，心想王冬生的命真大，怎么不死了，一了百了。
宋大伯信以为真，当即红了脸，吩咐宋家儿郎，王家人不离婚，就把他们家砸了。
宋父胆小怕事，躲在宋家人身后，不敢露头儿。
宋兰花瞥他一眼，满脸鄙夷，催促王家人赶紧拿钱，一旦打起来伤了残了，后果自负。
王老头怕事情闹大，更怕秘密被人发现，一咬牙让王老太回屋拿钱，但是没有五百，只有三百。
“可以。”宋兰花看了看王家的院子，“剩下的钱用东西抵，二姐结婚有两床新棉被，水壶，脸盆都是新的，被你们换成了旧的，你们用过的我也不嫌弃，打发叫花子还能用着，桌椅板凳看着挺值钱，通通搬走。”
宋大伯想起侄女受的委屈，痛恨王家人，挥手让宋家人搬东西。
话音未落，宋家人就要冲进屋搬东西。
王家长子出来拦住宋家人，着急盯着王老头：“爹，不能让他们搬。”
家具里面有暗格，藏了不少珍贵东西，被宋家人搬走不要紧，万一搬的时候掉出来一两件，全家人都得去大西北劳改。
老头无法，咬牙答应给五百块钱，并签订断亲协议。
宋兰花正有此意，找王大队长借了纸笔，写了四份断签协议。
王家和王冬生各执一份，一份王大队长留存，另一份宋兰花收起来保存，签字后即日有效，分户明天一早去办理。
为了讨好宋兰花，王大队长承诺，明儿一早带着王家人去分户。
王老太愤恨盯着宋兰花，进屋拿出盒子数了五百块钱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百，走出来扔到宋梅花脚边：“赶紧滚出我家。”
宋梅花弯腰要捡，被宋兰花一把拉住：“侮辱谁呢，不想给钱就搬东西。”
她笃定家具里有东西。
宋家人蠢蠢欲动，王家长子跑过来弯腰捡起钱，不情不愿塞宋梅花手里，宋兰花挡在他前面：“当着众人的面数一数，别过了我们的手，钱数不对，责任谁负？”
王家长子皱眉，看见卫民摸在腰间的手，眉心跳了跳，快速数钱，最后脸色大变，瞪向王老太。
这么多人都在又不是瞎子，明目张胆缺斤少两，这是想让宋家人搬家具吗？
宋兰花但笑不语，果然钱少了。
王老太不得不把少的钱补上，嘴里骂骂咧咧，被宋兰花一瞪，立刻闭嘴。
出了王家门，宋兰花隐约听到邻居说，王家可真有钱，五百块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另一个人说，你们忘了，王老头当年可是大户人家花匠，她媳妇也是那家人的保姆，不知道什么原因，解放后回了王庄，就没再回去过。
宋兰花回头望着王家大门，二姐夫的身世有问题，看来得好好查一查。
她觉得王家的家具也有问题，一提搬东西，王家长子情绪十分激动，王老头端得住，也露出了着急的神色，这不符合常理。
他们走出王庄，宋家人都夸宋兰花聪明，要不是她能言善辩，五百块钱不一定能到手，又问宋兰花，她怎么知道王老太少给钱了。
“猜的。”宋兰花扶着宋梅花，“王家人视钱如命，怎么舍得拿出那么多钱。再说了，借钱时当面点清，这是原则，否则容易惹麻烦。”
从今以后，宋家人都长了个心眼儿，接钱时全部当面点清，真避免了不少麻烦。
宋父看着笑语盈盈的小女儿，心中五味杂陈，自从顾南城这次回来，小女儿变了，不再沉默不语，变得伶牙俐齿，一点儿不好糊弄。
来时葛二妮特意交代，不能让宋兰花回家住，宋父躲在后面不吱声，生怕宋兰花和宋梅花回家。
宋兰花看出他的心思，没心思搭理他，回到宋庄，两人去宋保柱家休息，宋大伯让卫民留在他家凑合一晚，卫民欣然答应。
临走，宋兰花给卫民一百块钱，让他买头猪，明天答谢宋家人，不摆席分猪肉，一家二斤，让孩子们吃顿猪肉饺子。
卫民答应一声，揣着钱离开，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凑到宋梅花跟前压低声音说：“嫂子，我觉得王家人有问题，要不我去查查？”
第72章 查王家人
宋兰花正有此意,点头示意他去查，然后又嘱咐卫民万事小心，不可冒进,查过王家的事,让他去一趟冯有才家,问问附近的邻居,可有人知道冯有才在哪里，别人问起，就说灵灵和秀秀想爸爸,知道他在农场受苦,想给他邮寄一些东西。
卫民这才知道，冯有才是顾来喜的前夫,被送去西北农场劳改，嫂子怎么让查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卫民嘴紧，没有问原因，答应一声去了。
宋兰花也见到三个外甥外甥女,他们身上不再是单薄的衣裳,脚上的鞋虽旧,看着还算暖和，稍稍放心。
宋梅花看见三个孩子，想起他们被赶出来抱在一起哭，心疼得直流泪。
宋兰花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和孩子们说说话，自己去侄女屋里睡觉，今晚只能凑合一夜。
初二一早,宋梅花要去城里医院，也不知道王冬生如何了，虽然有哥哥照顾，宋梅花依然担心，摸了摸兜里的断亲书和五百块钱，心中燃起几分希望，找到宋兰花，问她医药费是多少，她现在有钱了，把钱还给她。
宋兰花没要，而是让宋梅花把大部分钱放家里，带着钱去医院不安全。
宋梅花没摸过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放哪里，总觉得放哪里都不安全，想了想直接给宋兰花，让她帮忙保存。
宋兰花没推辞，抽出几张给宋梅花，又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宋梅花诧异：“他们真去医院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我说的办，王家人保证不会来找你要钱。”宋兰花笃定。
王家可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真去医院问。
这回真让宋兰花猜对了，宋梅花去到医院，找到住院部的医生，将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请求医生护士：“要是有人打听我男人做手术花了多少钱，你们一定要说六七百，要是问我男人的腿能不能站起来，照实说就行。”就算站起来也干不了重活，王家肯定不会再要王冬生。
医生勉强答应，宋梅花刚走，就有人来打听王冬生，医生心想，病人的家人还真是，和家属说得一样，把人命当儿戏，就算是养子，也该给人治病，心里都同情宋梅花两口子，嘴上说了医药费，不过没有按照宋梅花说的来，直接虚报：“怎么也要千把块吧，手术费，医药费，后期的康复，营养，哪一样不需要钱，真想病人好起来，至少准备一千。”
来人一听，吓得一个机灵，暗自庆幸，幸亏断了关系，要是有这么个拖累，将来分家少分不少钱。
打听王冬生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家长子，王老头和王老太做的事，从来不瞒他，一来当年他年龄大，有记忆，二来王家重视长子长孙。
他走后，医生找到宋梅花，告诉她，有人来问王冬生的情况，现在已经走了，让她不要担心。
宋梅花千恩万谢，弄得*医生手足无措，让他好好照顾病人，要是护理得当，有机会站起来。
“谢谢，谢谢你们。”宋梅花弯腰鞠躬，眼里含着泪，只要人能站起来，她不求别的，干不了重活就干不了，她能干，多干些就好。
宋保柱得知大妹妹和王家断绝关系，还抠出五百块钱，为她高兴，中午买了一个肉菜，他一口不舍得吃，全给大妹妹，说她在王家受了委屈，需好好补补。
要是宋兰花在这里，一定感叹一句，宋保柱是个好大哥，比亲爹都有责任。
再说王家长子回去后，告诉王老头打听到的情况，王家人皆暗自高兴，老四那个废物，再也不用回来，以后分家，他们能多分不少东西。
别人不知道，王家老大清楚，老头从外面回来，带了一箱小黄鱼和首饰，被他藏在家具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