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118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粥熬好了,也是陆行将小几端到了长孙愉愉的榻上,扶了她起来坐好。长孙愉愉闭着眼睛撒娇道:“我还要睡。”

  “吃了粥再睡,你一路几乎就没怎么用饭。”陆行低声哄道。长孙愉愉怕在路上吃坏肚子上吐下泻,因此都没怎么进食,本来一张脸就小了,这会儿看着更是可怜兮兮。

  也不用长孙愉愉动手,她眼睛依旧闭着,勺子喂到嘴边时,她只负责张嘴就是。脆脆的王瓜咬在嘴里,长孙愉愉倒是半睁开了眼睛,“哪儿来的王瓜啊?”如今已是冬季,新鲜蔬果几乎都没了。

  “建昌府也有温泉,我叫人在那边儿搭了棚子种菜蔬。”陆行道。

  “特地给我预备的?”长孙愉愉问。

  陆行没回答,直觉长孙愉愉还有后话。

  “按说你不是打着主意让我回京的么,怎的又弄什么温泉菜蔬?”长孙愉愉问。

  陆行一边将粥喂到长孙愉愉嘴边一边道:“就不许咱们这些人也吃点儿菜么?”

  长孙愉愉就知道听不到陆行的好话。

  莲果和冬柚两人在屏风后站着,看着陆行一口一口细致地喂长孙愉愉,以至于有种错觉,她家县主伤的不是腿而是手。

  次日陆行替长孙愉愉换了药,便出门去了州牧府。谏山书院的士子遍布南边几州,因此广邑府也有许多书院学子,陆行的一位师兄也在开洲,是曲河县县令,另一位师兄在玉林府做同知,有他们引荐,陆行自是很顺利地见到了高子离。

  不过陆家在楚州势大,在开洲高子离这里却未必就吃得开。毕竟陆家如今朝中无人,也就是历史比较久远的一个世家而已。即便陆行是状元郎,但从古至今状元郎混得寂寂无名的比比皆是,高子离乃是封疆大吏,未必就瞧得上状元郎。

  但他对陆行倒算是热情,主要是因为陆行乃是晋阳公主的女婿,其次么则是看过陆行送来的礼单后,高子离很是满意这位状元郎的上道,于是带着陆行给他介绍了其他府的官员,也包括陆行想联合剿匪的那几个府。

  然则高子离向其他人介绍陆行时,第一个提的却不是陆行的状元身份,而是“晋阳公主的女婿”。换做稍微有点儿自尊的男子,听了心里怕都过不去,堂堂状元郎却只能被介绍成公主女婿。

  不过陆行脸上却是丝毫也没有不快之貌。如此年轻,还如此沉得住气,这让高子离在心底高看了陆行两眼,而且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位晋阳公主的女婿做事儿还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将来必然是个人物。

  比如上次烟霞山剿匪,斩首颇多,在本朝也算是大功劳一件,陆行没有独吞功劳,不仅那指挥使马锐分润了一部分功劳,最后上折子时陆行还多提了一句,将高子离在幕后统筹支持也写了进去。

  高子离觉得自己虽然不屑于争功,但没有他支持,陆行练乡勇这一条就有些过不去。他也清楚陆行这次来必然是有求于他,年轻人急于建功立业之心,他很是清楚,正因为清楚才要好好拿捏拿捏陆行,力求能为己所用。

  却说高子离将陆行介绍给永昌府知府何爱洲时,这位四十来岁大肚便便的何知府笑道:“原来是晋阳公主的女婿,听说县主娘娘生得花容月貌,乃是人间少有的美人,陆知府可是艳福不浅呐。”

  这不是夸奖,嘴上提及对方夫人的美貌很是有些不合适,何况他的语气也有些猥琐。

  陆行倒是可以不管不顾地怼回去,但永昌府恰好是建昌府北邻,陆行想联合剿匪的州府,所以他只是笑了笑。

  何爱洲这人有点儿混不吝,不过善于钻营,这才能十几年就熬到知府这个位置。他属于晋阳公主完全不屑一顾的那种人,因此他也从没能进入过晋阳公主的圈子,也不知道晋阳公主作为一个公主有什么能耐。

  何爱洲觉得,那不就是皇帝的妹妹么,公主什么的有时候屁都不是,比寻常女人都不如。

  但高子离身为州牧,对京中的情形可比何爱洲清楚多了,他怕何爱洲说错话得罪睚眦必报的晋阳公主,赶紧插话换了个话题。

  不过也有人心里在奇怪的,按说何爱洲那样说话,一般人都该谦虚一下的,但陆行丝毫没提华宁县主谦虚。

  夜里,陆行回到长孙愉愉置办的广邑府宅子时,已经夜深。内宅还留着灯,莲果见他进门,打了个哈欠赶紧站起身,“姑爷,回来了。”

  虽说长孙愉愉已经安置了,但是因为陆行没回来,莲果和冬柚就都没歇着,毕竟男主人那也是主人,何况晋阳公主早有吩咐决不许她们怠慢陆行的,甚至比对长孙愉愉还得更恭敬。

  晋阳公主这位丈母娘有时候也是很照顾自己女婿的自尊的。

  莲果伺候陆行换了鞋子,又绞了帕子给他擦手,离得近了,自然就闻到了陆行身上那混在酒味里的香粉味儿。

  莲果吸鼻子的动作很自然落入了陆行的眼里。

  “县主安置了么?药可换了?”陆行问。

  莲果点点头,“已经换了。”

  陆行起身道:“替我备水沐浴,我去看看县主。”

  帐子里长孙愉愉并没睡着,陆行掀开帘子时,她就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陆行自然地拿了靠枕放到长孙愉愉头上,扶了她起来。

  “唔,白日里睡多了。”长孙愉愉坐起身,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你快去洗洗吧。”

第167章

  陆行应了一声, 取了自己的衣裳进了净室。

  陆行洗过澡,上床后长孙愉愉很主动地就偎入了他的怀中,弄得他还有些许不适应, 但他的错愕很短暂,几乎无从察觉,就伸出了手为长孙愉愉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小县主虽然很是矫情, 但同时也是个实用主义, 看她那朋友圈子就知晓的。如今已经入冬, 广邑府的宅子不像建昌府弄了地龙,长孙愉愉一个人睡觉着实有些冷, 所以陆行一上床她就依偎了过去取暖,既然已经圆了房这方面再楚河汉界那吃苦的就是自己了。

  长孙愉愉将有些凉的双脚插入陆行的腿间,可算是觉得整个人都能舒展开了。她这才想起来, 南边儿的屋子其实都不起地龙的, 只有京城大户人家会弄,但建昌府他们的卧室却是新修了地龙的,说不得陆行还是挺心细的。长孙愉愉那身子骨是既受不得热,也耐不得冷。

  陆行待长孙愉愉调整好了睡姿,轻轻地替她拨开唇边的发丝, 埋头在她发丝间嗅了嗅,“腿还疼么?”

  “还行。”长孙愉愉有些痒痒地哼哼了一声。

  她的发丝很香, 似花非花, 似果非果, 有丝儿甜, 却不是那种腻人的甜, 而是逗得你口舌生津, 想要大口吞咽的甜, 是叫人食指大开的甜。

  长孙愉愉不安地动了动。

  陆行咬着她的唇瓣道:“知道你腿疼,我就揉一揉。”

  屋子里有些响动,窸窸窣窣的,长孙愉愉红着脸挣扎着在被子里冒出个头,轻声抱怨,“既然不……你脱我衣裳干什么?”

  肌肤之亲,却是任何言语都表达不了的亲昵,也是任何绸缎也替代不了的舒服。“这样你更暖和。”

  长孙愉愉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她已经够暖和了,这都开始冒汗了。

  好在陆行真就止步于揉一揉,长孙愉愉眯着眼睛问:“你见着高子离了,他是个什么态度?永昌府那些地方积极么?”

  陆行半搂着长孙愉愉的腰,“知道有功劳,他们自然眼热。不过他们也知道卫所兵不堪大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也是为何永昌府等地不肯大力剿匪的缘故,如果不是被山匪逼得没路走了,他们是不会动真格儿的。

  且还不排除官匪勾结的可能。

  “那怎么办?”长孙愉愉问。

  “剿匪之后上折子的时候,我给岳母也去了信,只盼皇上能不吝赏赐,只要赏赐足够让人眼热,自然会有人意动。”陆行道。做官嘛,不都想再进一步么?

  长孙愉愉有些惊讶,陆行会给她娘亲写信相求?而且还这么轻易地就跟自己说了?这软饭是不是吃得有点儿太顺口了?可不像是陆某人的性子。

  许是长孙愉愉的惊讶太明显,陆行好笑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

  “很惊讶?”陆行道。

  长孙愉愉点点头,“我以为你是宁死也不肯跟我娘亲沾半点儿关系的呢,你们不是清流么?”

  陆行轻笑,“什么清流、浊流?”

  见陆行不正面回答,长孙愉愉多少还是能猜到他如此做的缘故,怕是为了让她娘亲能放心。陆行有所求,娘亲才不怕自己受欺负。

  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多着呢,长孙愉愉腹诽。

  “再就是,只能走岳母的路子,才能让赏赐尽快下来,只希望能在过年之前剿匪,否则永昌府的百姓又要遭殃一年。”山匪也要过年,所以每年年边都要下山掳虐。

  陆行的话,长孙愉愉懂。即便是皇帝下旨赏赐,却要礼部来拟,他们那些个人有的是办法拖延,你要是不意思一下,有些赏赐拖你半年、一年都可能。

  “那高子离呢,他态度明朗么?”长孙愉愉问。

  “他已经是抚牧一州,说是土皇帝都可以,也无心回京,反正做不得大学士,因此于他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足够的利益是没法打动他的。”陆行道。

  “不求升官,那就是求发财咯?”长孙愉愉道。打下山寨,那些缴获的东西虽然都是百姓的,最终却怕是半数都得进高子离的袋子。他一个州牧,后宅里据说有二、三十房姬妾,需要很多银钱才能养得好。

  陆行轻轻地抚摸着长孙愉愉的脊背,“乡勇剿匪都是得发粮饷的,没钱不肯动。”

  长孙愉愉叹了口气,“哎,看来想做点儿事儿还真难。那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陆行闭着眼睛道:“再看看吧,等一下是否有其他的契机能打动高子离。”

  长孙愉愉“唔”了一声,脑子里各种念头盘旋。

  次日陆行早早儿出了门,长孙愉愉懒洋洋地起身梳洗。

  莲果替她梳头道:“县主,昨儿姑爷回来一身的脂粉味儿,你闻到没?”

  长孙愉愉道:“闻到了。”

  “那你怎么……”亏得莲果还提心吊胆地生怕两人半夜吵起来。

  长孙愉愉笑道:“你把你家县主当什么人了?那些个不过是玩意儿,哪儿值得一提。”不是长孙愉愉不吃醋,但你何曾见过人去吃蝼蚁的醋,于她而言外头那些个女子不过是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蝼蚁罢了。

  能让长孙愉愉稍微吃点儿醋的,也就只有姜云、韦嬛如这种,毕竟她们才可能让陆行走心。

  “县主。”莲果是觉得长孙愉愉太轻敌了,“县主你是不知道呢,那些个女子很是有些狐媚手段,你若是不上心,等以后万一……”莲果在京城没少看宠妾灭妻的事儿。

  长孙愉愉道:“有些事儿,你越拦着,他们男人越来劲儿。你还记不记得京城王家的那桩事儿?”

  长孙愉愉一提,莲果就想起来了。

  “想那王氏也是高门大户出身,自降身段的跟个青楼女子较劲儿,没得让人瞧低了她。反而弄得夫妻俩离心离德,最后那青楼女子虽然没得逞,但她不也失了心,倒是让个姨娘上了位。”长孙愉愉道,“依我看,当初她倒不妨大方些,男人玩腻了自然就撩开了,便是想不通,让家里那些个姨娘出面斗斗不就好了?”

  真真是愚不可活。

  莲果道:“可是,姑爷没有姨娘啊。”这种借力打力的法子,在这儿可行不通。

  长孙愉愉白了莲果一眼,“可不是么,有时候想找个帮手都没有。”若是有个姨娘,推出去刺一刺姜云,或者韦嬛如之类的多好?没事儿还可以拿捏拿捏陆行的心头好。

  长孙愉愉叹息了一声,她好多招儿简直没有用武之地。

  她却是不知道她和莲果这番主仆对话,却被耳朵灵得不行的傅婆听了墙角,转头就说给了青老听。

  “啧啧,真不愧是晋阳公主养大的女儿,就这气度,那咱家公子也逃不出小县主的手掌心。”傅婆嗑着瓜子儿道。

  青老转头就把这番话又学给了陆行听。

  陆行听了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转告傅婆,少去偷听县主说话。”不过这番话倒也解了他的疑惑,他其实也跟莲果一样,以为长孙愉愉要过问的。

  陆行本就没想着瞒着长孙愉愉,他可是什么事儿都没做,只是有些场合避不开,避开了就是不合群,会被人排挤。开洲的官府习气,乃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很是乌烟瘴气。

  长孙愉愉并没依着陆行的规劝再休息一日,而是用过早饭后不久就去了高府,虽说这不是高子离生成的正日子,但若真等到正日子才去那就是慢待了。

  毫无疑问,长孙愉愉今儿也是艳压群芳的。她即便不用心打扮也能成为最受瞩目的人,何况今儿为了“推销”朱慧兰的新布料,她还认认真真地装扮了一番。

  长孙愉愉穿的是玫瑰粉地大朵牡丹缬染叠纱裙。那纱足足叠了九重,将她有些单薄的身段衬托得极为高挑纤细,这样的纱裙底下即便穿棉裤保暖也不影响美感,只是裙摆有些繁重琐碎,不那么有利于走路。

  但这也无所谓,长孙愉愉的腿本就伤着,并不打算多走路。

  这样的粉润,将她冷白的皮肤映照得白里透粉,光彩夺目。如今长孙愉愉的眉目间本就别添了几丝少妇的媚色,却又没有彻底失去少女的烂漫,加之气质尊贵,让人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再打量。

  她那一路从下马车开始,所到之处人人噤声。先才还闹哄哄的翠华堂,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人人争相盯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长孙愉愉。

  她是陌生面孔,又是倾城绝世的美人,那衣裙也是前所未见,新鲜加着稀奇,所以才有此等效果。

  到长孙愉愉走到高袁氏跟前问了好,堂内才又渐渐地起了嘀咕声儿。

  那高袁氏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是华宁县主吧?”

  长孙愉愉笑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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