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19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这人也不知是演技好,还是真的诚心一片,倒是弄得长孙愉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袁柏举牌之后,刘琪也举了牌,庆阳王世子也举了牌,长孙愉愉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她有些关系,或者比较亲近,如此对画也就失了公允。长孙愉愉本以为会有其他人也能慧眼识英雄的。

  除了这几位,像顾静婉、杜丽棠等人的爱慕者也有加入叫价的,等众人回过神来时那价格已经叫到了三千两,便是长孙愉愉都惊了一跳。

  方子月却是兴奋呢,没想到自己的画居然不输袁氏兄弟。

  不过最后这幅画却是被荣古斋背后的少东家,大收藏家董石的儿子董恪以四千两银子收走了。

  不得不说这却是让长孙愉愉这拨人很是长脸,比那闹笑话的咏荷集高明多了。

  “行止兄以为那幅雅集图如何?”陆行身边的师兄吕冲恒问他道。

  “画,是好画。”陆行道。

  “但是……”吕冲恒笑了起来,但是不值四千两就是了。“京城人果然是富甲天下啊。”感觉银子跟水似的不值钱,“看来还是美色值钱。”

  这最后一句就是取笑了。吕冲恒在京城也待了一段日子了,自然晓得那雅集图里的女子在京城是个什么地位。就他们这一届的举子,但凡是没有成亲或者定亲的,谁不想做得那如意东床啊?

  陆行不欲讨论这些带着“女色”的东西,他笑道:“不过今日也算来得值得了,买到了几幅很不错的字画,将来指不定能值大价。”

  “却是不知行止你的那幅画什么时候拿出来卖。”吕冲恒道,“那幅画我早就想要了,问你几次你都不给,却没想到今儿这种场合倒是拿出来了。”

  陆行笑了笑,“只是游戏之做送给你岂不是惹笑话,这一次也是因为时间太紧迫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画来才只好把这旧作翻了出来,能为那些流民做点儿事儿总是好的。”

  吕冲恒点了点头。

  谁曾想陆行那幅画却是拿出来拍卖的最后一幅,谁都知道最后的肯定是压轴之作,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陆行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里的主人竟然将他的画放到了最后。

第28章

  台上的荣掌柜道:“最后这幅图乃是庆阳王、华宁县主、袁家昆仲、定军侯世子以及我家少东家还有鄙人公推的佳作, 所以放到了最后来拍。”

  此话一出台下立即喧闹了起来,已经有人猜到是哪一幅画了。

  吕冲恒推了推陆行,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啊。”

  陆行虽也只是淡淡一笑, 但其实心里肯定还是得意的,毕竟是个年轻人,又不是老头子, 养气的功夫还需要历练。

  他画的是一幅《山溪逆旅图》的长卷, 笔意清润, 意境悠远,将人一下就带到了那江南烟雨山溪的秀丽景色里。他用的是湿法披麻皴, 师的是五代董源。本朝的画派如今最主流的分北派、南派,南派人物多在宁江,他们最善用披麻皴, 山石的纹理柔和而写意, 今日众人浏览后,都公推这幅画乃是当前南派山水画的巅峰之作,哪怕不是唯一,但也是之一。

  “好,闲话不多说, 这幅画的起拍价是一千两。”荣掌柜道。

  话音才刚落,朱慧兰立即就举起了手, “四千两。”

  长孙愉愉抬起手, 左手食指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眉毛, 这朱慧兰还真是让人无语了。四千两啊, 就是对华宁县主她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姑娘却是张口就来。

  吕冲恒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行止, 看到那胖姑娘没有?却是个家境殷实的,又喜欢你的画。”

  谁知朱慧兰却对着长孙愉愉道:“县主,我知道你喜欢这幅画,你前头除了那个绣品,对这字画一次牌都没举,就是在等这幅吧?你别举,我买了送给你好不好?”

  长孙愉愉看着朱慧兰想,这姑娘倒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会儿倒是挺精明的了。然则一下就叫到了四千了银子,也着实让长孙愉愉迟疑了。其实今日这些画的成交价都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想,看来这世上附庸风雅的人还是挺多的。

  经此一次,想来京城画坛的人都得感激她,是华宁县主凭借“义卖之力”生生把京城的画价给哄抬了上去。

  “五千两。”举牌子的却是另一个姑娘,生得清秀娇丽,长孙愉愉觉得很脸生,想来不是她这个圈子的人。

  朱慧兰低声道:“那是京城商会会长吴家的吴娇娘。平日里仗着她爹是会长没少欺负我们。”商家女也有商家女的圈子。

  “六千两。”朱慧兰不甘示弱地举了牌。

  “七千两。”吴娇娘鄙视了朱慧兰一眼。

  价格被她二人叫成这样,还真是没人敢举手了。

  吕冲恒吞了吞口水道:“行止,京城姑娘出手都这么大方么?这家里得是有金矿银矿才行吧?你说我现在退亲还来得及吗?”他为人素来诙谐,说这种话也不叫人觉得突兀,“哎,真是后悔定亲早啊。”

  陆行也是无奈,他的画被“这”两位姑娘相争抢,还真是不好说心里的感受,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得的银子都能给百姓带来实利。

  “八千。”朱慧兰道。

  “一万。”吴娇娘举牌时,脖子还扭了扭,很是傲气。

  吕冲恒又道:“行止,你说这像不像两个纨绔去楼里玩儿,抢姑娘的戏码?”

  陆行有揍人的冲动。

  吕冲恒赶紧道:“哦,想起来了,你都没去过那些场合,可惜了可惜了。”

  说话间,朱慧兰却迟疑了片刻,她今儿就带了一万两多点儿来,却没想到遇到了吴娇娘跟她抢画。

  长孙愉愉低声道:“继续叫,剩下的银子我帮你补。”

  够姐妹儿,够义气,朱慧兰此刻恨不能抱着长孙愉愉啃两口,她立即高举手道:“一万二千两。”

  吴娇娘恨恨地瞪着朱慧兰,但最终却还是没再举起牌子,朱慧兰大获全胜,忍不住地当场跳了起来,“我赢了,我赢啦。”

  吕冲恒轻笑道:“像,真像。”

  此刻在荣掌柜的读了那贴条之后,陆行却还得站起来朝众人致意。

  长孙愉愉有些诧异那幅画竟然是陆行那样的穷酸举子画出来的。

  有些人的画作她熟悉到不用知道是谁送来的她也晓得主人,但有些作品她却也没有刻意去留意主人,这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也想看看自己的评断到底能否得到人的认可。却不想今儿被朱慧兰等人给弄成了一场闹剧。所以说的人的圈子是不能随便混淆的,那样谁都玩儿不好。

  却说这幅《山溪逆旅图》长孙愉愉就不知道乃是陆行那穷酸做的,她也是此刻方才晓得,看来所谓的六元之才还是有点儿可取之处的。

  朱慧兰在看到站起来的陆行时,不知怎么的有些扭捏了起来,脸蛋也红红的,她低声道:“县主,这位公子长得还真俊俏呢,难怪画儿画的那么好。

  哪里俊俏了?长孙愉愉鄙视了一下朱慧兰的审美。

  朱慧兰领会到了长孙愉愉无声的询问,微带羞涩地道:“真的呢,我往他们那边儿一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啊,就是那个词儿,鹤立鸡群。对,戏本子里不是经常唱什么玉树临风么?我觉得就是他那样儿的。”

  长孙愉愉在内心发翻了个白眼儿,玉树带着玉,玉石可不尚黑。

  她这完全是偏见到戴着墨镜在看陆行了。

  不过长孙愉愉想了想,觉得陆行和朱慧兰还挺相配的,一个穷酸,一个却是豪富,他若是取得这样的娘子,将来干啥都不愁了,官场也有银子可以打点了。

  “县主,我能不能自己拿着那幅画去找那位陆公子,请他钤印啊?”朱慧兰一直是个勇于行动的人。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这个方便之门还是可以替朱慧兰开的。她感觉自己这也算是在做好人好事儿,似陆行那种人可别以为家中有点儿人脉官场就好走了,没有银子开道,许多事儿都办不成了。别的不说,就是当官的那点儿俸禄都不够养活他自己的,一般都得靠老婆的嫁妆。

  当朱慧兰朝陆行走过去之后,许多人都在笑。吕冲恒更是捂着嘴转过身“吃吃”了起来,但陆行却很从容地站起了身,朝朱慧兰回了一礼。

  “陆公,公子,可不可以请你给这幅画钤印啊?”朱慧兰有些羞涩地低声道。

  “这是在下的荣幸,也多谢姑娘为那些流民慷慨解囊。”陆行道。

  朱慧兰没想到陆行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温和有礼,不由受到了鼓励,她在将画交给陆行时,低声道:“陆公子,我爹说过,我出嫁时给我十万两的嫁妆,你考虑考虑啊。”

  陆行差一点儿手就抖了。

  他身后的吕冲恒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待朱慧兰一走,吕冲恒立即把住陆行的肩膀道:“行止,行啊,十万两啊,我都动心了。”

  陆行淡淡地将吕冲恒的手拿开道:“行啊,回去我帮你写退婚书。”

  “嘿嘿,开个玩笑嘛。”吕冲恒赶紧道。

  一旁的丫头来长孙愉愉耳边回话时,将她也是笑得肚子疼,旁边在一块儿算账的陈一琴等人赶紧问,“笑什么呀?”

  长孙愉愉立即将朱慧兰说的“十万两”笑话讲了出来,其他人都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只有陈一琴笑得有些勉强和尴尬。

  “怎么了,琴姐姐?”长孙愉愉问。

  陈一琴道:“你们能不能别开我九哥的玩笑啊,他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呢。”

  “哦,谁啊。”长孙愉愉随意地问了问,倒不是关心,只是顺着话题很自然地问出来了而已。

  “是韦家姑娘。”陈一琴道。

  “韦嬛如?”钟雪凝吃了一惊地道。

  陈一琴点了点头。

  “你那么吃惊干什么?南川陆家的子弟娶韦相公的女儿也还是配得的。”杜丽棠道。

  钟雪凝耸耸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长孙愉愉却是知道她的。陆行这人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出身,主要是每次他都是一袭青袍,一根木头簪子,就是个两袖清风的穷书生,为人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晃眼过去都很容易忽略他,亏得朱慧兰还说什么鹤立鸡群。

  对长孙愉愉而言,陆行这样的人突然冒出来说要娶韦嬛如,当然让人惊讶了。毕竟韦嬛如在京城可是很有名的女子。

  这厢长孙愉愉一群人正说笑,以为义卖到此也就告一个段落了,谁知那吴娇娘没有争赢朱慧兰,只恨得七窍冒烟,于是高声道:“今日是为了京郊的流民筹钱回乡,我京城商会吴氏也想为他们出一份力,只可惜所有的义卖品都已经卖了。不知陈大学士的千金可肯为我京城商会的上巳春宴弹奏一曲,我愿以五千两为酬金。”

  此话一出,真真是全场立即鸦雀无声,因为吴娇娘实在太过无礼了。

  吴娇娘却似乎丝毫没察觉一般地道:“听闻华宁县主曾邀一琴社,连翰林景芝先生也盛赞陈姑娘的琴技,为之而忘筹,陈姑娘的琴艺堪称当今女子一代的第一人,所以我才想能聆听天籁之曲。”这话也算是在恭维陈一琴,为她的无礼做了一丝辩解。

  然则,全场依旧是鸦雀无声。

  因为陈一琴又不是秦楼楚馆的乐姬,而是大学士的千金,怎能以金钱邀之弹奏?这不是生生的打人脸么?那日王景芝还盛赞过长孙愉愉呢,但吴娇娘却不敢邀请她去弹琴。说到底还是柿子捡软的捏。

  长孙愉愉扫了一眼梗着脖子吴娇娘,不知谁给她一个商户女这样的胆子,居然敢如此挑衅。

  其实这也不怪吴娇娘,主要是今日的义卖让她看到了金钱的魔力,别看那些个王公贵戚平日里耀武扬威,实则兜里没几个钱,她家的当铺哪日不收个三件、五件的来自这些人家的典当品啊?

  眼前这个义卖其实都是她们这些商户出的钱,凭什么名声都被长孙愉愉那样的人给赚走了?吴娇娘见长孙愉愉又护着朱慧兰,自然是心生不忿,一个激愤这才斗胆要试探着挑衅一下,其他人她多少也是熟悉的,只有陈一琴初到京城,地皮都还没踩热,不挑她挑谁呢?

  扫过吴娇娘之后,长孙愉愉又看向陈一琴,“琴姐姐别生气,这种人我自有法子教训她替你出气。”

  谁知陈一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却丝毫不见被侮辱的愤怒。

  “怎么了?”长孙愉愉问。

第29章

  陈一琴低下头, 手指绞了绞自己的衣襟,“可那是五千两啊,有那么多银子能帮很多人了。”陈一琴是做梦都没想过, 某一天有人会愿意出五千两银子只为听自己弹奏一曲。若这些银子是给她的,她当然会断然拒绝,可这些却是为了那些流民。

  其实当陈一琴听得长孙愉愉要做什么时, 她曾经求自己的九哥带她去京郊看了看, 那真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她就看着有人生生冻死了,倒在路边却没人收尸。

  比起五千两银子能为那些流民做的事儿, 她就是受点儿委屈和侮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一琴想到这儿,终于鼓足勇气道:“县主,我, 我想答应她。”

  钟雪凝等人一听就不同意了, “阿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她是在侮辱你,也是在侮辱咱们?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儿就能为所欲为。”

  杜丽棠听了也是想说话的,却被长孙愉愉抬手阻止了。

  长孙愉愉看着陈一琴道:“实在没想到琴姐姐还能有这样的肚量。你说得也不错,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 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且被陈一琴提醒后,长孙愉愉发现答应这件事反而更能为她们增加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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