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61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而晋阳公主为了这个女儿可以说是操碎了心,这会儿当着陆行的面,真有些下不来台阶,她朝陆行抱歉地笑了笑,“贤侄,你稍坐,我去去就来,愉愉这是害羞呢。”

  “不用,我……“陆行本就不是为了见长孙愉愉而来。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晋阳公主已经快步消失在门外了。她是过来人,深知道,不管女子的出身有多高贵,可一旦嫁了人就须得笼络住自己夫婿的心,否则将来有她受苦的,有时候心里苦比什么都来得难受。

  没多久,长孙愉愉就乖乖地跟在晋阳公主身后,低着头模样文静乖巧地朝陆行行了礼,别别扭扭地喊了声,“陆世兄。”虽然不是亲戚,但因着定了亲京城人就是习惯这般喊未婚夫,有那亲近些的,直接叫哥哥的也有。

  陆行眼尖地瞧见长孙愉愉一只耳朵绯红如霞,而另一只耳朵却依旧是她惯有的冷白。不难想见,长孙愉愉大约是被晋阳公主拧了耳朵,那种画面只略想想就让人忍俊不禁。

  长孙愉愉狐疑地看看陆行,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不明白他在傻乐什么。

  “贤侄,你上次你送来的《山月图》可有什么讲究?“晋阳公主重新落座后问道。

  长孙愉愉听见晋阳公主唤陆行为贤侄,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因为这些称呼的变化都在提醒她,她和陆行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那幅《山月图》我看了良久,觉得有可能用的是石悉知《苍山结茅图》的底层,所以才买下来想看看。“陆行道。

  晋阳公主点点头,“若真是如此,那可真真是缘分了。昨儿我还跟愉愉说呢,偏巧你们定了亲,再偏巧你就买到了《山月图》,让《苍山结茅图》可以合二为一,这不是上天都在帮衬你们的缘分么。”

  长孙愉愉听得脸红,忍不住道:“娘,还没揭开看呢,万一不是呢?那缘分不就成了……”

  在长孙愉愉说出混账话之前,晋阳公主一个“眼刀“便飞了过去,长孙愉愉只好收声。

  不过她想象中的这种事情并没发生,陆行如果不是有万全的把握,也不会将《山月图》作为聘礼列进单子里。

  当着晋阳公主和长孙愉愉的面,陆行将《山月图》揭开了成了两张,晋阳公主凑近了去看,再对照旁边挂着的《苍山结茅图》看去,“果然,底下这张却更合《苍山结茅图》一些。”

  陆行点点头,“如今就看《苍山结茅图》揭开之后,是否如我先前所料了。”

  晋阳公主正要大臂一挥,让陆行开始揭画,长孙愉愉却上前一步道:“娘,若万一揭开后不是那般模样,这幅石悉知的《苍山结茅图》可就毁了。”

第89章

  晋阳公主白了长孙愉愉一眼, “你这傻孩子,贤侄有那般精妙绝伦的修复功夫,哪怕揭开了不是, 再复原想来也不是难事。”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晋阳公主已经转向了陆行。

  陆行躬身道:“晚辈尽力而为。”

  长孙愉愉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去,看着陆行再次游刃有余地揭开《苍山结茅图》,她忍不住问道:“你这得是揭了无数张画儿才能练就这等功夫吧?”

  陆行朝长孙愉愉看去, 淡淡地道:“小时候我也好奇地揭过家中的画。”

  看来是同道。

  “你也揭坏了画?”长孙愉愉的脑海里瞬间就形成了一个故事, 必然是陆行也揭坏了画, 痛定思痛,才练得这般修复画的功夫的。

  陆行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里的事儿, 脑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一次就成功了。祖父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所以专门请了师傅教我。”

  “呵呵。”长孙愉愉冷笑之后变得无话可说。

  穷酸书生, 臭显摆!

  其实长孙愉愉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她也无数次想对陆行改观的,想对他好一点儿,但是这人,就有气死人的本事。

  晋阳公主在一旁看了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愉愉,强中自有强中手, 你现在晓得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了吧?”

  晋阳公主说的是长孙愉愉小时候, 打小她就聪慧, 什么东西看一看就能上手, 琴棋书画, 诗词歌赋都高出同龄人一大截儿, 因此养成了长孙愉愉骄矜的性子。长大以后虽然有些才能只能算平平,但拔尖儿的地方也不少。

  才华方面,能让长孙愉愉打从心底佩服的人却是没几个,眼前这人么,晋阳公主觉得应该算一个。

  长孙愉愉看了看自己幸灾乐祸的娘亲,又看了看陆行,总怀疑陆行该不会才是自己娘亲的亲儿子吧?而她自己则是捡来的?

  说话间,陆行已经小心谨慎地将整幅《苍山结茅图》给揭了下来。

  晋阳公主和长孙愉愉都凑过去看那揭下来的底层,却和《山月图》那底层相差无几。

  长孙愉愉道:“感觉没什么不同啊。“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觉得这幅画不对劲儿是不是一种疑心病了。

  晋阳公主也点点头。

  “是色泽不同。“陆行道。

  颜色细微的差别在很多人眼里是看不出的,但在另一部分人眼里那些细微的差别,却是十分的明显。显然陆行是后者。

  当然看画,光看画的底层却是不容易看出好坏来的,长孙愉愉对陆行的话也是将信将疑,只等着他把《苍山结茅图》复原后,看能否有什么不同。

  陆行也没多说话,将《苍山结茅图》的上层和《山月图》下层叠合在了一起,但画没有黏上,总是有少许位移的,因此也还看不出所以然来。

  瞧着陆行似乎要把上下两层合起来,长孙愉愉问:“需要很长时间么?”

  ”不会,揭画的时候需要小心力道所以更费功夫,但把画重新粘合时,却需要看准了位置一气呵成,否则很容易让上下两层不能统一,如此反反复复揭开、粘合的话,一幅画就毁了。在这一道上,粘画比揭画难上了许多倍。“陆行道。

  揭画长孙愉愉也是练过的,在陆行东阳坊的宅子里她废了不少宣纸,如今也算是略有小成了,因此就更难想象,比揭画还难上许多倍是个怎么难法儿。

  “那现在就开始?”长孙愉愉问。

  陆行摇了摇头,“这两层纸都需要压平整,甚至上浆弄光滑才行,但凡有一丝地方不能严丝合缝,这幅画就毁了。”

  长孙愉愉眨巴眨巴眼睛,“那得多久?”

  “先压三日吧。“陆行转头问晋阳公主道,“公主,府中可有玉板,用玉板来压画会更好,不容易伤着画。”

  “玉板?”长孙愉愉看着那两尺有余的画,想着谁家能有那样大的玉板啊。

  “也无需用最上等的玉板,普通的玉石也可以,只是要切割打磨得十分光滑才行。“陆行道。

  所以修复画,不仅要技术高超,这工具的要求也不简单。

  晋阳公主为难地道:“这,却没有现成的,哪怕现在去找玉石,可打磨也需要功夫。”

  陆行道:“石悉知的画却是值得的。若是公主这儿没有,这幅画就只能等着将来我带回宁江去修复了,家祖父那儿有一对玉板。”

  晋阳公主叹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长孙愉愉道:“那要等多久啊?不能将玉板运来京城么?”

  陆行道:“那玉板经不得磕碰,若是毁了,以后再不好寻到压画的东西。”

  长孙愉愉噘噘嘴,觉得陆行就是穷酸,一幅玉板都当宝贝。她们这是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大块的玉石而已,否则才不用等他家的什么玉板呢。

  “娘,那你让人留意一下有没有大的玉石吧,咱们自己打磨一对。“长孙愉愉道。

  晋阳公主笑着摇头道:“你说得容易,那玉板得经过反复打磨,还有要精心养护才能细腻光滑用来压画,却不是急急地找块大玉石就能成的。修复古画本来就不易,好事多磨嘛。”

  长孙愉愉越发觉得陆行才是她娘亲的亲儿子了,这偏帮得也太明显了。

  “呀,这光顾着修复画了,都忘记天时了,贤侄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吧。”晋阳公主道。

  陆行欠身行礼,“晚辈今日还有同侪应酬,就不打扰公主了。”

  晋阳公主有些惋惜地看着陆行,“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愉愉,你替我送你陆世兄出去吧。”

  长孙愉愉没吭声,却也没反对,转身引着陆行往外走,一路无话,直到出了垂花门,下人将陆行的马也牵了过来。

  长孙愉愉一看到陆行那匹毛都快秃了的老马,头就一阵疼。将来她若是非得住东阳坊,岂非连马车都没地儿搁?

  “陆~世兄。”长孙愉愉叫住迈出门的陆行,她心里一阵儿地别扭,这称呼足够恶心她一天吃不下饭了。

  陆行回转身看向长孙愉愉,似乎有些诧异她居然会主动说话。

  长孙愉愉一个眼神屏退了跟在身边的人,走近陆行两步低声道:“陆世兄,你我的亲事,这件事是我娘亲做得不地道,你若是要退亲,需要我怎么配合,我都愿意。”

  长孙愉愉这语气,这态度都是放得十分低的,若非为了好言哄劝陆行,她犯得着叫什么恶心巴拉的“陆世兄”么?

  陆行看着长孙愉愉乌黑的头顶道:“我已退过一次亲,若是再退一次,不管原因如何,世人却如何看我陆家子弟?”

  长孙愉愉抬起头看向陆行,目露凶光。啥意思,这是坚决不退婚的意思?

  “再且,县主也别觉得自己无辜和委屈。你身为晋阳公主的女儿,在事关你终生的事情上都没能察觉她的作为,你自己难道不觉得惭愧?说句实话,县主这般无能是没有资格做我陆家冢妇的。”陆行毫不客气地道。

  长孙愉愉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说谁无能?说谁没资格呢?啊,他陆九有什么资格指责她?是谁救不出自己的老师转而害得她如此这般的?

  “哈,说得你好像很能是的,有本事你别退亲啊。“长孙愉愉气愤地道。

  陆行微微靠近了长孙愉愉半步,压低了声音道:“那桩亲事我原是可以不退的,我的老师也未必有恙。我之所以答应,那是因为……”

  陆行将声音压得更低地道:“我怕你们使出更肮脏的手段。”

  陆行转身上了马,长孙愉愉站在原处更不能脱了鞋子朝他扔过去。然则愣了半晌后,却是觉得既羞愧又懊恼。陆行是怕她们母女俩一计不成使出更坏的招数?他心里她们就是那样的人?

  长孙愉愉真是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这桩亲事呢,将来成亲后怕是怨偶一对。

  长孙愉愉自然是什么都不瞒着晋阳公主的,今儿她和陆行的话,她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晋阳公主。“娘,就是这样的,你看陆行根本就没有跟我成亲的意愿,我跟他是相看两相厌,以后可怎么办?能不能……”

  “当初不是你说你钟情于他的么?”晋阳公主问。

  怎么又忘记这茬了?长孙愉愉颓丧地吐了口气,“现在不是我钟情不钟情他,而是他压根儿就不喜欢我呀。”

  晋阳公主道:“成亲前你爹对我也是诸多不喜的,成亲后不也是百炼钢城绕指柔么?”

  长孙愉愉眨巴眨巴眼睛,她可没有她娘的那种自信。“陆行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跟爹爹怎么能比?”

  晋阳公主道:“不管能比不能比,但是你们亲事已定,正如陆行止所说他是不可能再退亲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做陆家的媳妇,他就算不喜欢你,却也会敬着你,四十之前无子也不会纳妾。”

  “那四十以后呢?“长孙愉愉问。

  “四十以后,如果你在陆家还得靠男人,那你干脆死了算了。“晋阳公主没好气儿地道。

  长孙愉愉像被抽了脊梁骨似地往后一靠,整个人都瘫了。退亲这条路看来是走绝了。

  晋阳公主一把将长孙愉愉拉起来坐直了,“愉愉,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偏姑爷又才高八斗,让你有些不服气。总想压他一头好像才能显出你来,好像如此才能让他高看你。但是男人和女人不是这样相处的,愉愉,有时候人要懂得藏拙。夫妻之间又不是敌人,你们成了亲,你这脾气可得好好儿改改,你只需记住一点,你们将来就是一家人,一辈子不可分割,凡事想到这一点再做决定,怎么着也不会错得太离谱的。“晋阳公主十分语重心长地道。

  但长孙愉愉能听进去多少却不知道。

第90章

  长孙愉愉和陆行的亲事定在了二月里, 这就是铁板钉钉的。嫁妆从长孙愉愉落地开始,晋阳公主就在帮她积攒了,这倒是不用愁。新娘嫁服却是有些赶功, 因着长孙愉愉在不停地长个子,嫁服也没办法提前做好。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长孙愉愉都忙着量体、裁衣, 自己画花样子, 还有选宝石、珍珠等等的嫁服配饰, 同那些个姐妹的雅集也就办得不那么勤了,若是有事儿, 或写信或传信便完事儿了。

  眼瞧着长孙愉愉等人的亲事都有了着落,年纪相当的陈一琴自然也没逃过姜夫人的“逼婚“。

  “你觉得李本清如何?”对着陈一琴姜夫人很直白地问了出来,“他家里虽然清贫, 但胜在人口简单, 我们家也不是那种看重家世的人,你爹说他性子纯粹,为人厚道,才华也是不缺的,你也是见过他的, 觉得如何?”

  陈一琴对李本清最深的印象,就是那次他在宁园的琴社上很不客气地指责长孙愉愉“朱门酒肉臭”的事儿, 身为长孙愉愉的朋友, 陈一琴自然是下意识地就不想接受这个人, 如果她嫁给了李本清, 那将来还怎么好跟长孙愉愉往来?

  “我……”然而面对姜夫人陈一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知道自己母亲说出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已经首肯了的, 否则也不会对自己说。

  姜夫人见陈一琴如此, 只当是她女孩儿害羞,“好了,这事儿也不着急,改明儿我让你哥哥请了他到家里来做客,你在屏风后再看看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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