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 第49章

作者:乔家小桥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后来北戎军将五爷的尸体挂在城门上,是老爷一手提着少主,一手提着刀杀过去为五爷敛的尸。”松烟回忆了下,“从那之后吧,少主练功就再也不需要老爷拿鞭子抽着了。”

  抬起手臂指了下又给自己浇了一瓢冷水的谢揽,“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自觉得很。”

  听松烟如此一讲,冯嘉幼心中更是惶惑不安。

  他昨日到底还经历了什么,会让他心态上产生这样的巨变?

  越是事儿大,冯嘉幼越是不敢轻易去问,只密切关注着,观察着。

  往后好几日谢揽都是一模一样的状态,冯嘉幼愈发焦灼担心。

  但与他交流时,又感觉不出他遭了什么沉重的变故。

  这天半夜里,谢揽突然从睡梦中惊坐起身:“国子监祭酒叫什么来着?”

  喊出口他才清醒过来,赶紧朝床铺望过去。

  冯嘉幼本也睡不着,再也按捺不住,掀开幔帐赤着脚走到睡榻边:“夫君,你到底是怎么了?”

  谢揽尴尬地捂脸:“这人名字实在太拗口了,我总是记不住。”

  冯嘉幼在榻边坐下:“我指的不是这个,是你怎么从赴过齐瞻文的宴席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

  “奇怪?”谢揽反问,“我哪儿奇怪了?”

  “你这几日极其刻苦。”

  “你这不是胡扯么,自从咱们定下目标,你说我哪天不刻苦?”

  “前后明显不同。”冯嘉幼盯着他仍有些朦胧的黑色眼瞳,“你告诉我,你到底遭了什么事儿?别忘记了咱们的约法三章,不许瞒着我。”

  谢揽举手喊冤:“当真没有啊。”

  趁着月色窥见冯嘉幼变了脸色,谢揽忙仔细寻思她说的“不同”究竟是什么。

  依稀回过味儿来:“你若非得让我说出不同,之前我只是为了帮你实现理想,才想着去挣个大官当一当,最近又新添了一条。”

  冯嘉幼:“嗯?”

  “我之前看的那些。”谢揽指着外间的书架,“其中讲到了一位正五品的禁军武官,他夫人因生的美艳,被前任大都督的儿子看上,一套连环计下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那禁军武官判处了秋后问斩,他夫人则被充入教坊司,遭受折磨致死。”

  冯嘉幼叹气:“这般惨案自古以来比比皆是,女子生的太美,若无依仗便是灾难。”

  谢揽当时头昏脑涨可没空感叹,当故事看完就过。

  之后去赴齐瞻文的宴,目望那些高官子弟的嘴脸,又听齐瞻文与他谈买卖。

  除了想要一刀宰了他,谢揽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此事:“我甚至只是个从七品,远不如那位禁军武官。若被他们挑错,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冯嘉幼同样想到了自己。

  冯孝安可能说的不错,嫁人不嫁人,或许真的由不得她来决定。

  以往她仗着与沈时行的传闻,以及隋瑛的保护,身边倒是挺干净。

  可人生无常。

  她也不由自问,凭借自己这点小聪明,是否真能抵抗得住不知哪天就会朝自己倾泻下来的风暴?

  谢揽见她有些黯然的垂首,忙拉着她的手安慰:“我当然是不怕,大不了带着你跑回西北我的地盘上,谁也拦不住。临走之前,也不耽误我将齐瞻文给宰了。只不过……”

  冯嘉幼抬头:“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如此一来,你想做的事情,或许这辈子再也没有指望了。”

  谢揽开始意识到,“我不能再依仗着自己的武功和退路,继续目中无人,必须早日挣个大官来当,用京城人的方式来保护你,为你撑腰。”

  他说完之后,见冯嘉幼又垂下头,许久不回应,以为她不信,“我发誓,我真没遭什么事儿,单纯是想明白了这一点罢了,你不要再胡乱揣测。”

  冯嘉幼没再揣测,她只是忽然眼圈泛酸,心里难受的厉害。

  这世上除了爷爷,她是不是又遇到了一个肯真心为她打算的人?

第30章

  好东西是要藏起来的.

  原本透进来的月光便很微弱, 她这一低头,谢揽更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是不是又说错哪儿了?”

  冯嘉幼收敛自己的情绪,低声细语:“没,我就是脚冷。”

  她下床过来那会儿谢揽尚未完全清醒, 此刻才瞧见她竟一直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何止, 在榻边坐下之前她怕寝衣裙摆扫地, 撩了撩,如今多数被她压在臀下, 露出大半条纤细又匀称的腿。

  谢揽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顺着她的脚踝不断上移,喉头一阵发紧。

  他想起身抱她回大床上去, 她却挪了腿,直接上了他的睡榻, 钻进薄被里。

  谢揽连忙往里侧挪,想让出位置来, 但这睡榻本就只够一个人睡, 想不挨着太难。

  “我冷。”冯嘉幼拽了拽薄被, 示意他不要再坐着了, 跑风。

  然而谢揽不能躺下, 这一躺下就得侧身从背后抱着她。

  谢揽回忆起被她瞧出真实身份那晚,第一次将她紧抱在怀里时那奇怪的感觉, 绵软的好似没有骨头, 又烫的能在他周身随意点火。

  自从与冯嘉幼成婚,他一直很费解自己从前的定力哪儿去了, 为何面对她的撩拨, 总是一再昏头。

  他不懂, 冯嘉幼却很清楚。

  谢揽是出于责任感, 在心中接受了她这个妻子,自然不会排斥她的靠近。

  剩下的就是身为男人,并且是年轻男人本就具有的身体反应。

  冯嘉幼从今夜起突然想要更多。

  想要他的痴心,以及爱人之间最纯粹的那种生死相许。

  不想只当他的责任,只做他相濡与沫的人生伴侣。

  “我说我冷。”她重复一遍。

  谢揽没有办法,只好躺下来。

  故意在两人中夹了点被子,且将手臂也伸到被子外,隔着被子拥着她。

  冯嘉幼生气:“我是会吃了你不成?”

  谢揽嗅着她发间醉人的香味,支吾道:“我近来白天累得像狗,每晚就只能睡这两个时辰。”

  冯嘉幼问:“我不让你睡了?”

  谢揽:“……”

  夜深静谧之中,冯嘉幼也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低语:“你这样辛苦,梦中都惦记着国子监祭酒的名字,可见压力极大,我帮你纾解纾解如何?”

  说完,她蓦地转头,脸颊不小心擦过他的唇。

  谢揽只觉着嘴唇一阵发麻,还没从这般刺激中回神,她已经转动身体面朝他,往他怀里蹭。

  谢揽睁大了眼睛。

  刚成婚那两日冯嘉幼逮着空就要撩拨他,将他搞的手足无措晕头转向。

  自从两人开诚布公,她待他谈不上冷淡或者疏离,差不多算是恪守为人妻子的本分,与他相敬如宾。

  他挺喜欢最近的相处模式,放松得很,但心里多少会有那么一点落差。

  可现在她故态复萌,谢揽却没有几分愉悦。

  她这人心高气傲,从前是冲着“天命”才百般讨好他。

  得知只是一场骗局,明明就很嫌弃他的。

  谢揽想告诉她没必要这样,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不需要她付出什么来交换,该怎样对他就怎样对他。

  但他知道这话定会惹她生气,迟迟说不出口。

  冯嘉幼感觉到了,起初他浑身上下明明烫的像块儿烙铁,那处也起了反应,不知为何,似被浇了一瓢院中水池里的凉水,极快恢复正常,甚至透出些寒意。

  心中蒸腾出一股被羞辱的热气,冯嘉幼朝他胸口恶狠狠推了一把,起身下了睡榻,回大床上去。

  气不过,又下床来他身边,将被子给掀了扔在地上:“你认为我是为了激励你为我去拼命,才想和你亲近吗?”

  谢揽不说话,重新坐起来,屈起左腿,左手臂搭在膝盖上,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只要和他混熟了,他这人心里根本藏不住话,如今默不作声的,冯嘉幼知道他有一些不开心。

  也怪不得他会这样想,毕竟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心术不正。

  不过从前他明知也无所谓,现在会不悦,倒是种进步。

  冯嘉幼“哦”一声:“既然你这么会想,怎么不想想,我是被你说的禁军武官吓到了?可怜自己哪天也被充入了教坊司,还是个处子之身,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齐瞻文或者其他歹人?”

  谢揽的视线顷刻挪到她脸上,想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就算我死了,还有……”

  裴砚昭。

  谢揽反正是觉着裴砚昭再怎样拎不清,也不可能任由冯嘉幼沦为那些权贵公子的玩物。

  “你让我怎么不胡思乱想?”冯嘉幼质问他,“之前你说你我情意不够,需要时间,否则违背你所信奉的忠诚。可成婚一个月来,你整天离我八丈远,都不愿与我同床,该怎样促进感情?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与我拜了天地,还是拜了把子?”

  “我先前难道没有与你同床过?”谢揽冤枉得很,“不是你装病将我赶下床的?还有这睡榻,不也是你喊人搬进来的?我们之间,向来不都是你在当家做主?”

  “我……”冯嘉幼一时被他噎住了,一跺脚,“你再说!”

  “不说了不说了。”谢揽看着她这幅又气又羞的模样实在可爱。

  他笑着下了榻,先伸手勾住她的腰,起身时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快步走到大床前,将她扔到厚实的褥子上。

  冯嘉幼在褥子上滚了一圈,坐直身体。

  谢揽跪坐在她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将她滑落肩头的寝衣重新拉好:“那晚我就承认是我钻牛角尖了,若不是为了考进玄影司,我现在就想和你做对儿真夫妻。”

  “借口,这和考玄影司有什么关系,能占用你多久时间。” 冯嘉幼说完才察觉这话不太对劲儿。

  “一夜是耽误得起,怕就怕开了这个先例,食髓知味儿,会一发不可收拾。你读书多,应该知道有个诗句是……”谢揽仔细想,“‘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冯嘉幼被他羞红了脸,瞥见他却是眉头紧锁,像是真在为此担心。

  她竟有些忍俊不禁:“怎么,名震西北的少寨主对自己这样没自信?”

  谢揽沮丧极了:“凭我最近对自己的新了解,的确没什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