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142章

作者:退戈 标签: 励志人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古代言情

  貔貅见犀渠动了真格,左右已与倾风绑在一条绳上,不再观战,跳下房檐同她一道牵制。

  倾风转了转肩膀:“啧啧,你瞧瞧人家,人家多少法宝,好歹都是城主,你怎么那么寒碜?”

  貔貅跳脚道:“这里是他家,自然是他富贵!谁出门会随身带个宝库啊?!有病吧?”

  他手上那把丝线又不知是什么法宝,在强光之下近乎看不出存在,只能偶尔瞥见一道银丝,扑朔闪现。

  貔貅长剑出鞘,对着虚空一顿削斩,挡在犀渠跟前,见倾风面有不解地站在他身后,急切道:“看妖力!他院里设了隐匿的法阵,须用高一等的妖力看。你能伪装出九尾狐的妖力,能不能借它开一次真目?”

  倾风说:“能还是能的,我有别的妖力。”

  她将手按在肩上系挂着的灵石上,将白泽的妖力引了一些到双目,重新睁开眼,便看见犀渠身侧与脚下,有些若隐若现的妖光。

  貔貅一口气提在胸口,不上不下,提醒道:“不快将犀渠杀了,你、我,外头的人,都得死!我舍命陪君子,你可别是害我啊!”

  谢引晖来昌碣只带了百十来人,起先是来探查消息,后收到赵鹤眠的传信,以为倾风遇害,所以赶来搭救。

  这小批精锐,突袭还好,面对满城的妖兵根本抵挡不了。现下多是靠着那帮小卒群龙无首、自乱阵脚,才勉强稳住局势。

  待叫他们发现自己这帮人不过是堆纸扎的老虎,愤情下群起而攻,可顽抗不到援兵赶来的时候。

  倾风双目充血,高声喝道:“我知道!”

  貔貅在犀渠强攻下开始左支右绌。

  那莽夫的蛮力随着法宝的加持,能将巨石直接捶成碎渣,他被震得浑身发麻,感觉再支撑一阵,真要被雕刻成蹲门口招财的石像,连连喊道:“快救我救我!”

  倾风提剑上前,纵身一跃,踩着貔貅的肩膀飞到高处。

  剑光如霜,自上而下,似日照大荒,直白又豪纵地斜刺而去。

  犀渠放声大笑,斗志昂扬地道:“左右不过这点把戏!我还当你们藏着什么手段!”

  他抬手一招,庭院底下闪起无数妖光,甚至闪了倾风一眼。

  那些妖力到犀渠手中,直接汇成他外身的盔甲,正面不闪不避地挡住了倾风的一剑。

  倾风:“??”

  一脚一个法宝,难道不该是个虚词吗?!

  貔貅拽住倾风的脚,将她甩向身后,自己也快步退去,顺手从胸口摸出个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嚼也不嚼地咽下,对着地面喷出一道裹着刀光剑势的烈风,想将庭院里的阵法掘开。

  犀渠冷笑:“白费力气!貔貅,不如留着法宝!往后都是我的!”

  他撕开外衣朝前一抖,将那青色布衣抓在手中翻转,拧出一道旋涡的气浪,把貔貅的妖力尽数化解开去。

  貔貅一口气吐完,见连点土皮都没刨开,肉疼地道:“我的五千两啊!”

  倾风听得肝尖儿颤抖。

  你们有钱的妖,都这么打架的吗?!

  貔貅气得发狂,眼红犀渠这妖贪奢至极,将真身都炼成了天地至宝,忿忿不平道:“陈倾风!他那身衣服就是他的皮,将它扒了送我,我与你五五分账!”

  府内鏖战苦斗,外面的形势亦是不容乐观。

  谢引晖的木身本不大契合,待他施展出遍生古树的遗泽,将那帮俘虏的人族救出,身上妖力已耗损大半。

  一群妖兵以为谢引晖敢真身露面,定是带了大批的人马前来,或是有十足把握,在城中备好了接应。是以如履薄冰,左闪右挪,维持着防备保守的阵型,不敢贸然上前。

  唯恐哪里冒出一支队伍来,趁着他们分神,将他们冲散围杀。

  可是打了一阵,遣小兵四处搜寻,发现始终只有他一个人。余下的顶多是些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在外围挠痒。

  且谢引晖俨然已独木难支,将那些高耸雄奇的巨木都收敛了起来,仅剩下些稀疏的枝条,骚扰着周边的兵卒。

  为首的妖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高举起兵器,怒吼道:“谢引晖是孤身来犯,弟兄们,杀之大功!封万户侯,封大将!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杀他!”

第162章 千峰似剑

  (特意前来送你一程。不必相谢。)

  小妖们对其宣言将信将疑。

  实在是有些根本已经失了战意, 没了奋勇争功的心气。更不解自己究竟在为何拼杀。

  是他们卑鄙在先,以无辜人族为饵,可此前谢引晖动手时还特意留有一线。

  趁着士兵们旗靡辙乱, 他本可轻易将众人绞杀,但最后不过是操纵着树干将拦路的小妖们挥开。

  严重的几人被拍出了重伤,抬出战场。见伤员们相继往外窜逃,他也并未出手阻拦。

  除非是主动举刀朝他拼杀的,其余都未下死手。

  众人虎口余生,庆幸之外, 更是油然生出一种荒天的大谬。

  他们行如狗彘般地讨生活,出卖良心,不过是为糊口饱饭。昌碣粮米珍贵,寻常的活计根本满足不了一家的吃喝,小妖们的选择唯有参军,哪里是真心想为了犀渠赴汤蹈火?

  而今更是如此。

  谢引晖对他们网开一面,统率的妖兵却要他们执剑上前。全然不顾众人死活。

  两相对比之下,心头自然有所偏颇。什么万户侯,封狼居胥, 都不太诱人了。

  说到底,人与妖到底是有哪里不同啊?不都是一颗心, 一颗肺?

  真剖开这些人的胸膛,不定谁流的血更黑。

  于是在那妖将的诺言许下之后, 原先还算有序的队伍, 肉眼可见地分裂开来。

  ——胆大的便冲上前去, 消极的则继续留在原地。

  谢引晖一身黑衣, 双目紧阖, 随着四面敌军靠拢, 脚下平地扬起一阵风,吹得他衣袍鼓动,长发翻扬。

  面上是毫无波澜的沉静,微微低着头,流畅而僵硬的面部线条,叫他仿似高站在道观神庙中的一尊泥塑,有种格外的慈悲与威严。

  他好似独立于尘世之外,毫不在意耳畔的聒噪纷扰,直至被千众合围,兵器上的寒光舞动间反到他的脸上,才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臂,朝下一挥。

  那些拦截在路上,与小妖们纠缠的树枝纷纷停下动作,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安顺地收回地面,仅留下一个个凹凸不平的浅坑。

  妖兵们心头大震,一股莫名的恐慌占据了心神。那种源自死亡的、惶惶不安的惊惧,陡然间被放大了数倍,将满腔封候拜相、建功立业的激情给压退下去。

  众人双手发颤,生出悔意,紧握着的兵器不受控地垂了下去,举目四望时,才发现远处的高墙上悄无声息地多出一群黑衣修士,宽袍的长袖上皆绣着依北城的纹样。

  那些人两手掐诀,俱是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不过几十号人,大有将他们上千人反围的架势。

  当妖兵们察觉到自己心神中的异样,想要反抗或撤逃,那些修士整齐一致地动了。抛出手中长剑,引动设好的埋伏,异口同声地低喝道:“剑阵!杀!”

  截然的几字压过了东风的凛冽、战马的嘶鸣,将士的声威、弥天的吼叫。

  气势如银河落天。

  一时间刀寒剑冷,姿影重叠,凄风似雨,血流如涛。

  空气中随之飘散出浓烈的血腥味,连天色都因这刺眼的红芒晦暗了三分。不知是血溅进了眼睛,还是那剑刃上的血渍浸染了天。

  妖将自看见那群剑客起,心中警铃大作,挥着手慌乱高喊道:“有诈——有诈!退!速退!”

  等他话音落毕,那些听他指令前去收取“大功”的马前卒们,已亡故大半。

  妖将双目刺痛,躲在大军后方,前面挤靠着上百名小兵作盾,自以为安全,就在他勒紧缰绳想要缓步撤退时,谢引晖的眸光穿越众多的人群精准扫向了他。

  谢引晖抬手一指,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点出他的位置。

  妖将回忆起谢引晖的诸多传闻,大脑一片空白,再顾不上什么尊严,拍马从人群中强行冲撞出去。

  后方的小妖被马匹撂倒,骏马跟着受惊,前后踢踹跳跃,将背上的人甩下马背。

  妖将忍着痛楚仓促起身,刚要借着密集的人群藏匿起来,地上倏然钻出一条手臂粗细的木枝,绕过一旁的小妖,将尖细的前端刺穿他的胸膛。

  谢引晖神色凉薄地收回手,那根树木跟着缓缓消退。

  血液从妖将胸口的破洞中喷溅出来,尸体没了支撑,虚软地滑倒在地。

  附近的妖兵们失了统领,又畏惧谢引晖的遗泽,当即散作一团。

  依北城的修士们镇守住城主府的四面大门,不追穷寇,只用剑在街上划出一线,厉声威慑道:“上前者,杀——!”

  这百多人也是沉得住气,待到迫在眉睫的时机才出面救场。造出一番宏伟博大的声势,叫余下的妖兵们惊疑难定,忌惮不前。唯恐谢引晖还留有后手,请他们主动入瓮,再施一场剑阵。

  上下不齐心,就是十万兵,也只能打出一万人的战力。何况这条街巷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人。

  只不过百人,便在数十倍人数差距的极大劣势下,将局面再次稳定。

  谢引晖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海之中,加速调息。

  边上一名中年修士靠近与他耳语道:“先生,这些小把戏顶多只能拖延。寻不出破局之法,我等断然支撑不到明日。还是早做打算,从长计议。”

  谢引晖说:“等。”

  “等什么?”中年男人手中剑光一斜,难掩急切道,“我们的人要明日下午才到!映蔚那边的兵马再快,如何也得明日早晨。继续与这群妖兵在此周旋,死伤不知光辉有多少。那帮丧尽天良的妖族,若去远处抓捕人族押来要挟,凭我们几个人手,哪里能阻?先生您的身体又能支撑得了几时?趁现在还有余力,我等先送您出去!莫要强求了!”

  确切来说不算是如果。

  知道谢引晖亲临,大好的机会,那帮妖将能放过城里的人族?早已开始满城搜捕,闹得人人自危。

  谢引晖无动于衷:“我一退,你们挡不了片刻。守住城主府,待我师侄斩杀犀渠。”

  “您师侄——”中年男人心道,又是哪里冒出来一个不知深浅的师侄,撂下这样的大话!蛊惑得他们城主都轻重不分了。

  又及时克制住,将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提着剑闷声道:“我去助她!”

  “你别去。”谢引晖将人拽住。

  中年男人刚要问什么,谢引晖补上一句:“你不行。碍手。”

  中年男人:“……”

  谢引晖解释说:“她是剑主。”

  他好似在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

  中年男人盯了他半晌,才面色古怪地追问道:“什么剑主?”

  “山河剑的剑主。”在这万难的危急时分,谢引晖提到倾风,还是会慷慨地多说几句,甚至极力扯动着唇角,想露出一个笑容,“人境出了一名剑主。”

  中年男人脱口而出:“您不是被骗了吧?”

  谢引晖浅浅瞥他一眼,无意与他争辩,表情虽未变化,可是心情明显地不悦起来。

  远处一道焰火冲上天际,红绿的火光在天空中拉出一条灰黑色的尾巴,正是依北城提早约好的信号。用以警示众人,妖兵们劫掠了一群人族正在朝城主府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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