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日泉
从前会稽山没有土匪时,翠花时常在山里采山货,对会稽山的路十分熟悉,便自告奋勇地做向导。女菩萨不仅雇了她做向导,还雇了村名们一起去剿匪,总算是将匪窝一锅端了。
作为报酬,那个女菩萨问她想要什么。
当时翠花盯着女菩萨身上的衣裳看,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衣料,日光照在上面,还会泛着波涛粼粼的光。
女菩萨可真是大方,当即就去到里间,将那件衣裳脱下来给了她。
今日是她隔壁镇的外祖过寿,她便穿着这衣裳前去,父亲喝醉了歇在了外祖家,她想着如今山匪已除,自己一个人回来也是无妨,没想到却是遇到个漏网之鱼。
翠花听楚洵说了那么多话,便也明白他不是歹人。
又得知他是在寻找这件裙子原本的主人,也就是女菩萨,看在他救命恩情的份上,看在他对女菩萨情深义重的份上,便没有多想,将阮蓁出卖了个彻底,“女菩萨的丫鬟,那个叫玲珑的,今日是跟我一起出门的,他们收留了几个匪窝救出去的女子,要跟她们买衣裳。说是要明天一早才出发去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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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这些女孩的父母都不管她们,你又何必去管这些闲事?”
红姑全然没了脾气,他们人本就不多,又是在赶路,结果在路过芙蓉村时,听闻村子里有少女被会稽山的山匪给掳走了,结果小小姐高低要去帮忙救人。
好在那些个山匪都是纸老虎,他们的人大多是秦王近身侍候的侍卫,乃是个顶个的高手,又雇佣了村里几十个壮汉,经过一日的周旋,总算是端了贼窝。
除却两个被凌辱致死的少女,其余少女皆被解救了出来,一共有五个。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哪想这才是麻烦的开始。
这些少女被救出后,却因失了清白被家中嫌弃,有人要被父母卖去青楼,有人被父母撵出家门,更有甚者,被父母骂得悬梁自尽。
最终自然是救回来了,因为害怕她继续做傻事,小小姐便要将她带去明州。另外几个少女听闻此事,纷纷也前来投靠,不想小小姐却是一一应下,这才有了先才红姑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见阮蓁不答话,红姑又道:“小小姐,我知道你心善,可这心善也要有个度,别说如今我们尚在赶路,即便是到了明州,你又打算怎么安置她们?她们出身农家,又没有任何技艺,总不能还要吃白饭吧?”
其中有个叫阿兰的少女,当即就跪了下来,不住地给阮蓁磕头,“小姐,你带我走罢,我会做衣裳,我做的衣裳,镇上的成衣铺子都收的,工钱不比她们的绣娘差。”
其余少女,也各自说了自己的本事:
“我会梳头,我祖母从前是大户人家的梳头丫鬟,她教了我许多好看的发式,以后我给小姐梳头好不好?”
“我会烧饭,虽然只是家常饭,但那个味道香得呢,每回我烧菜,家中的白饭都不够吃。”
“……”
阮蓁瞥了红姑一眼,“听见了吗,红姑,她们都不是吃闲饭的人,既然她们走投无路,便跟我一起走吧,左右不过五个人,又不是五十个,我还是养得起的。”
红姑还想再说,阮蓁已经当机立断,“就这样吧,红姑你她们的父母留些银子,权当是养育她们的辛苦费了。”
等红姑领着这些女子下去后,玲珑不认同地道:“小姐,她们那些本事,算什么本事啊?你留着她们做什么?”
莲清也道:“是啊,我瞧着都不大机灵,面黄肌瘦的,真放在跟前用,只怕人家要笑话小姐你。”
下人不体面,主子面上也无光,这些道理阮蓁不明白。
想了想,她道:“虽不能近身伺候,但做个粗使丫鬟还是无妨的。”
没想到这两个丫鬟依旧不满。
玲珑道:“小姐……”
阮蓁霎时也没了好声气,“你们如今日子是好过了,可曾想过当年在庄子上,我们同她们的处境并无区别?皆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劳作来换取一衣一食?只不过,她们运道不好,会稽山有山匪,而我们运气不错,大青山没有匪寇罢了。你们凭什么看不起她们?”
听到这里,玲珑这才惭愧地低下头,“小姐,我错了。”
阮蓁挥挥手,“罢了,你们下去吧,明儿个你和莲清去一趟镇上,去给她们买几身换洗的衣裳,再休整一日,我们后日便出发去明州。”
隔天,一大早玲珑便带上侍卫,同翠花一起去镇上,给那几个少女买衣裳。
回来时,天儿已经擦黑。
因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明州的缘故,这一夜,阮蓁睡得格外地早,想着许多年不见娘亲,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好气色。
却不想,她睡得正香时,院子里突然吵吵嚷嚷的。
玲珑就睡在靠窗的软榻上,当即就拉开粗布窗帘,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直接从榻上滚落下来,只还不及她通风报信,卧房的门便被人从外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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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的光
辉映了进来。
紧跟着,满面寒霜的男子背光而入,语气那是说不出的委屈,“阮蓁,你当真叫我好找。”
第66章
“你怎么找来了?”打心底对这人的惧怕,叫阮蓁暂时忘却自己也是有护卫的人,只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将薄褥挡在身前,原是个极为怯懦的姿势,然当她瞥见一旁的玲珑后,这怯意才消散些许,“玲珑,撞他,让他发病。”
玲珑是知道楚洵病情的,又听莲清描述过他犯病时候的样子。她也明白她这么撞过去,国公爷定然会发病。
但然后呢?
等他好过来,她还能有命吗?
玲珑并不敢直接撞上去,却又不好忤逆小姐的意思,正踌躇该要如何敷衍过去,却这是楚洵将她淡淡地一瞥,甚至没有只言片语,便叫她双腿打颤。
她几是带着哭音道:“小姐,奴婢实在是不敢。”
恰彼时楚洵淡淡出声,“出去。”
玲珑如蒙大赦,麻溜地就跑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她的丫鬟对这人如此敬畏,在她跟前却没大没小的,阮蓁气得牙关打颤,抄起枕头就朝楚洵的脸砸去,“谁让你来的?”
“我都不要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你还来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虽然早知女子心中只怕没有自己,可听到这些直白的话,还是叫楚洵心中一刺。
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自取其辱?不,不过是收账罢了。”
“收账?”阮蓁简直奇了怪了,“我可不记得欠你什么东西。”
说话间,楚洵已走到床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床沿,他伸出手,捏着女子的下颌骨,迫使女子与她直视,而后戏谑地笑了笑,“我们蓁蓁该不会以为,对我骗身又骗心,对我如此始乱终弃,还能够独善其身吧?”
阮蓁闭了闭眼,“诚然,从前的事,是我对你不住。可在甜水巷的那些日子,难道还不够偿还吗?”
“不够。”楚洵松开女子的下巴,转而轻抚女子姣好的面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得害我近不得女色,害得我子嗣无望,你如此罪劣深重,不过陪我几日而已,就想两清?”
阮蓁转眸瞪向他的眼里尽是无奈,“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倒也简单。”楚洵收回手,转而去解自己的衣带,“嫁给我,给我生儿育女,弥补你曾经犯下的过错,我也就大人大量,不计较你这回的背叛和欺骗。”
你看这人,想要娶她,结果嘴巴还这样臭,就这样的人,还想要娶媳妇,做梦呢?
阮蓁撇了撇嘴:“背叛和欺骗?表哥可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在楚洵质疑的目光中,阮蓁振振有词道:“表哥既然能够寻到明州这个方向来,想必也是查出了我的身世。试问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执意嫁给表哥,哪日若是东窗事发,表哥便不怕楚家一家子皆被我带累?”
楚洵微微一笑,“这么说来,表妹此次出走,实则是为了我着想?”
“那是自然。”阮蓁抬了抬下巴。
却不想是中了某人的埋伏。
只见楚洵拍了拍出女子的薄肩,“既然表妹对我如此有心,我又怎会负了表妹?先不说我楚家保一个出嫁女还是不成问题。再一个表妹的身世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只要表妹不上赶着去认爹,即便将来刨根问底,说你是阮承业的女儿,又有谁会质疑?若是我没记错,阮大人同表妹也是有几分挂像的。”
这原本就是拒绝他的借口,却不想被他给堵上了,正想着要如何再辩。
楚洵已然褪了外袍,上了床榻,“睡吧,为夫为了找你,几日不曾合眼,天大的事等明日再说。”
吓得阮蓁一个机灵,忙去搡他,“表哥,不成的,我们如今不是夫妻,又岂能睡在一张床上?”
楚洵却跟没听见似的,“那你就当我仍是你的丈夫。你身子早已给了我,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哦,对了,倒是有人不嫌弃你不是完璧之身。”
想起谢卿山,楚洵就来了精神,他翻了个身,将头撑在手腕上,盯着阮蓁看了好半晌,这才啧声道:“说起来,你还真得感谢我,否则你如今便是你堂兄的媳妇了,堂妹嫁堂兄,这可是奇耻大辱。”
说起这个,阮蓁也是一阵后怕,但要让她感谢楚洵却是不能的,她反将一军道:“是啊,所以那天夜里,他夜闯甜水巷,我说的那些心悦你的话,都是不作数的,不过是为了打消他的念头罢了,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不必阮蓁赘述,楚洵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只他现在也想开了,“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这有什么所谓?反正你这人是没有心的,与其求你的真心,倒不如求你的陪伴来得实在。”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般没脸没皮了?”
说他厚脸皮,他还当真是厚脸皮,“承蒙夸奖。”
阮蓁扯了扯唇,半晌她讽刺地笑了笑,“表哥还是一如既往地自大,据我所知,根据大梁律令,即便是王公贵族,家中的侍卫也不能超过五十,即便楚氏一族有豢养暗卫,表哥也不能明面上将他们都带出来,而我如今手上却是有一百精兵,表哥拿什么迫使我跟你回去?”
楚洵的确是困极,眼皮子直打架,却也还是不忘威胁阮蓁道:“你若是不信邪,大可以试试看,看看到底是你的精兵厉害,还是我的侍卫厉害。”
“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若胆敢再逃,我保证你的下场会很惨。”
“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这却是丝毫不让步了,阮蓁的心沉了又沉,半晌,她才道:“表哥,你对我有情,我是知道的。可难道我爹当年对我娘没有情谊吗?最后还不是为了权势,娶了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弃我们母女于不顾?再说我养父,他当初也是心慕过我娘的,结果我外祖一倒台,他便态度大转弯。再说公爹,难道当年他对姨母就没有情吗?我听姨母说过,在孙姨娘进府之前,他们也曾恩爱两不疑过。可结果呢,你看看姨母如今的结局。”
顿了顿,阮蓁俯下身,轻拍男子的臂膀,“表哥,你看看我两个爹,还有你爹,男人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实在是不敢赌。”
“赌赢了便罢。”
“若是赌输了,若是我爹最后没能成事,我作为叛王的女儿,若是被朝廷清算,你可会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同朝廷抗争到底?”
楚洵知道,无论他怎么承诺,她都不会相信。
毕竟承诺在没有兑现之前就是一句空话。
思索再三,他如是劝道:
“那不如这样,你先按兵不动,随我回到金陵,他日若是岳父能够成事,你再认他也不迟?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比你聪明多了,人家尚且知道去外地避风头,哪像你竟上赶着认领叛王之女的名分?”
话说到这里,阮蓁也不藏着掖着,“表哥,你就让我走吧,在这个世上,能够让我无条件信任的只有我娘。若是没有我娘,我定然是选你,可那是我娘啊,我怎会为着一个男人不认她?怎么会因为怕被连累而不认她?”
楚洵也是这时候方知,他那个岳母竟然还活着,更没想到,阮蓁对于这个多年不见的母亲,竟还有如此深厚的孺慕之情。
“难道便没有两全之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表哥肯不肯应?”阮蓁卖关子道。
楚洵道:“你先说说看。”
“若是表哥肯放弃在金陵的一切,随我一同投奔我爹,如此一来,我们既不必分开,我也能常伴我娘左右。”
坦白说,阮蓁对楚洵,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即便他上回不该试探她,即便他有时太过霸道,可当他千里迢迢重新走到自己跟前,她又心软了。
但阮蓁心里清楚,让楚洵为他放弃一切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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