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生长 第32章

作者:金十四钗 标签: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曲夏晚最后没选择去酒店,但也没回家,她说她在深圳还有朋友,暂时借了个地方给她住。不大的一间两居室,但整洁干净,也不处于闹市区,一到夜里就特别安静。

  天色深了,顾蛮生秉持绅士风度,把人送到了就准备离开。然而还没跨出门口,身后的女人就一下扑来,抱住了他。

  “肩膀借我靠一靠,好不好?”曲夏晚声音戚戚,手臂慢慢环紧顾蛮生的身体。

  屋外的雨总算收住了,呜呜咽咽的夜风穿过窗台,月光像银箔散了一地。顾蛮生闻见一股幽静的体香,仿佛一张网,一点一点将自己补了进去。曲夏晚的指尖就放在他的心口位置,她的抚摸令他体温骤升,呼吸也趋于停止。

  擦枪走火一触即发,在理智崩塌之前,顾蛮生紧紧抓住曲夏晚的双手,用了点力气往外掰开。他发现这个女人的力气竟然不逊于自己,像溺水的人紧抱一段浮木,撒手就要蒙难。

  他怒意冲冲地摔门走了。

  夜色没有抚平他这一晚大幅起落的心情,顾蛮生在自己的车里坐了半宿。他自己也吃不准了。对于曲夏晚,他到底是怜悯,是缅怀,还是人性本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杨景才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忽地发病急骤,脑转昏迷,亏得被及时发现的邻居送去了医院,才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但主治医生表示情形不容乐观,他的病情最多也拖不过三个月。杨柳正为朱旸、为小灵通的事情跟顾蛮生冷战,索性就此撇下公司事务,搬去医院,全心全意地照顾父亲。

  基站芯片的研发十分不顺,二十亿的资金投入就似扔进了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有。顾蛮生为此焦头烂额,只仓猝在杨景才的病床前露了一面,就再没出现在医院里。

  只有浩子有空没空都来陪着杨柳,告诉她公司每天发生的事情,但基本就没有太好的消息。

  而所有消息里最坏的就是,流片又失败了。

  杨柳听着也是一惊:“又失败了?已经第四次了吧?这次是什么原因?”

  “前期的参数还是没有调好。其实上次就说了是重大bug,需要推倒重来,可才两个月又赶着试产了一版,这肯定得出问题。柳姐,现在公司账上是一分钱都没有了,还要盖柳生大厦呢,为了下回流片,生哥已经跟银行借了不少钱了。他今天当着全公司的面对于老师破口大骂,还把厚厚一摞资料摔在了他的脸上,你没看到,于老师气得手都抖了,跟发了癫痫似的。”浩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杨柳姐,你得回去劝劝他,我总觉得生哥现在这状态不对,好像钻进牛角尖了。”

  “他现在能听进去谁的话?谁又敢管他?”杨柳垂着眼睛,慢悠悠地给父亲削苹果,雪亮的刀光在指间翻飞,像蛾的翅膀,“钱不全是他挣的吗,他自己挣自己折腾,旁人管不着。”

  “管是管得着,但管也讲究个战术得当。生哥毕竟是一家万人大企业的老总,行业内外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就像上回你在他那么多同学面前拿酒泼他一脸,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你也不能老当着全公司的面对他大呼小叫,多少也得给他一点面子嘛。”

  “他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裸的单边主义!怎么,就准他对员工大呼小叫?于新华还是他的大学恩师呢,他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吗?”杨柳不服气,认定就是顾蛮生刚愎且小气,自己没有一点问题,“他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这样,我凭什么要改?”

  “你就向生哥低个头吧,凡事不都讲究个有来有往,也不能回回都是他先向你认错嘛。”两人争执之后,杨柳一气之下就搬了出去,顾蛮生也来了脾气,不像以前那样先打电话先道歉。浩子简直为这对别扭的情侣操碎了心,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他在外头披荆斩棘,你要再这么脾气火爆,你顾太太的位置都快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什么意思?”杨柳捂了一下嘴,她最近常犯恶心,大概是胃不舒服。浩子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却目露凶光,挥刀在他眼前比划一下,“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女人?”

  浩子本来是不想搬弄这些是非的,但一时说漏了嘴,这下不说明白不行了。他叹着气提醒杨柳,说顾蛮生正准备收购一家寻呼机厂,让她千万别被人乘虚而入了。

  “寻呼机厂?”杨柳手一抖,锋利的刀刃就把手指割破了。

  直到浩子离开病房,杨柳还盯着自己的伤口走神,指间热血黏腻,手心却全是冷汗。她恍然想起来,曲夏晚就嫁了一个寻呼机厂的小老板。

第46章 生悲(下)

  那天与曲夏晚见面之后,顾蛮生很快托了一个他与刘岳共同的朋友,表示自己要收购刘岳的寻呼机厂,但他提醒对方,在合同签订之前,暂时先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他跟曲夏晚走到这步算是阴差阳错,说怜香惜玉也好,说扶困济危也罢,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拯救她于这场糟糕的婚姻。

  顾蛮生与曲夏晚在外面吃了晚餐,照旧又送她回朋友的住处,刘岳虽然没有同意离婚,但因生意场上焦头烂额,也就没精力再干涉妻子的生活,两个人就这么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地分居着。这间干净的两居室,顾蛮生来过几次了,每次都没见着曲夏晚声称的那个朋友。

  顾蛮生回回来去匆匆,一直没好好看过曲夏晚的这个临时居所,今天定下心来参观一番,才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一些稀奇古怪、引流潮流的小玩意儿像石子一般,随意地砌在家里。

  “这是雷纳的DVD。”因为当初卖过随声听,顾蛮生一直对国产音频产品很是留心。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款雷纳的产品还没在国内上市。

  曲夏晚解释道:“我朋友喜欢这个,也跟雷纳的老总挺熟的,可能先把样品机拿来了。”

  “男性朋友吧?女孩子应该不太懂这个。”顾蛮生随口说了一声,没留意曲夏晚听见这话的脸色,就按下DVD上的开关,放出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音乐与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盘桓交织,宛然似梦,也令两人间的气氛再次变得暧昧。快十二点了,顾蛮生没打算离开,反倒闭目坐在了沙发上。

  除了久别重逢那夜他们都喝得微醺,险些擦枪走火,顾蛮生以后每次再来,都很规矩,很客气。曲夏晚倒有些耳热心跳,手足无措地站着,想问问顾蛮生今晚是不是有留宿的打算,又遮遮掩掩地不敢明说。

  “你别想多了,公司里的空气太压抑,家里也没人说话,我就是来透透气的。”顾蛮生半躺半靠,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累了,反正就那么合着眼睛。

  这个男人将善意释放得不着痕迹,也不予人压力,曲夏晚轻轻“嗯”了一声,随他一起坐了下来。

  “我总认为,核心技术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得被别人扼住脖子,可没想到芯片研发那么难,一次流片失败就是三千万,还不算开发成本。还有这两个月,信产部连下四份关于小灵通的文件,前后口径不一,全是矛盾的地方。”顾蛮生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自主研发芯片的时机是否还不成熟,然而现在放弃就等于前功尽弃,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被肩上千斤担压得几乎夜夜难眠,然而杨柳却是一句也不肯听,两个人一见面就互呛,总有一个被激得摔门而去。

  “你是展信的中流砥柱,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曲夏晚柔声细语,凝神注视这个男人深邃的眉弓与眼睛,心里的渴望正悄悄复苏。

  “你也不用有压力,更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商人,唯利是图,刘岳那些设备对我来说是垃圾,但那块地皮不错,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帮你。”顾蛮生其实很感谢曲夏晚的善解人意,这个时候,他很需要一个耐心的、安静的聆听者。他站起身,向曲夏晚告别道,“明天一早的飞机,我来接你去机场,早点跟刘岳把事情处理了,你也能尽快有个新的开始。”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这算我欠你的。

  这头顾蛮生总算安稳睡了一觉,那边杨柳却是一宿没合眼睛,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想打电话给顾蛮生,又几次把听筒撂下。最后她决定去找浩子,一个电话扰其清梦,非让他说出曲夏晚的住处。

  浩子揉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回答,好像听生哥提过一句,叫什么白鸥小区吧。

  杨柳又马上开车找去了白鸥小区,顾蛮生的黑色大奔在这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十分显眼,像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鹤立于一片散兵游勇之中。杨柳记得车牌号,开着车在小区里巡游一圈,很快就找到了。

  早晨五点,天际尽头露出一点绯色,东方刚刚破白。杨柳坐在自己的车里,直着眼睛盯着那栋居民楼,她没想好,要不要杀上门去,曲夏晚这个名字在她心头萦绕了这些年,她真的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一会儿,顾蛮生提着一个行李箱,与一个女人一同下了楼。

  这个女人薄裙轻纱,绰约如一朵风中摇曳的蔷薇花,毫无疑问就是曲夏晚。

  杨柳抛却自尊,以情敌之间最恶毒最挑剔的眼光在这个女人脸上翻滚,剐割,结果却悻然发现,曲夏晚的一举一动始终透着一种闺秀才有的教养,整个人都瞧着水汪汪又软绵绵的,万分招人怜惜。

  哪像自己,粗枝大叶,风雷火炮。

  顾蛮生替曲夏晚拉开了车门,两人短暂接触的同时,也互相对视了一眼。曲夏晚立即含情脉脉了,但顾蛮生的眼神依然冷淡克制,待她的举止也处处止乎于礼,完全不会把旁观者引去一些或龌龊或香艳的故事里。尽管两个人如今闹得不可开交,但杨柳对顾蛮生尚存信任,仅凭直觉也能断定,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一层亲密关系。

  然而情人眼里揉不得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为旧爱两肋插刀,都不配获得原谅。一丝怔忡之色从脸上消失了,杨柳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决镇定。树木浓郁的冠顶随风摇摆,令她的视线忽而明,忽而暗,她就这么目送着这辆黑色奔驰驶出小区。

  这宗交易是经由朋友介绍的。朋友一直含含糊糊不说明话,刘岳直到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顾蛮生,才知道买家原来是他。

  在顾蛮生眼里,刘岳就是“瓷脑”,为人迂腐不通,没大本事,却总贸然去揽瓷器活。当年他身无分文,就从来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如今更是瞧不上了。碰面地点是刘岳在汉海的老宅里,这座城市现在对一头扎入深圳的顾蛮生陌生得很,倒算是刘岳的主场。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二楼的客厅里,顾蛮生只是微眯双眼地看着刘岳,眼底波澜不兴,一言不发。

  这种明显轻视的目光令刘岳很不舒服。他像伏罪的囚犯一般低着头,嘴里喃喃道:“这才几年啊,当初那个成天在天桥下鬼混的小瘪三居然变成大老板了……”他还是愤懑,还是不满,还是觉得顾蛮生有今天不过是运气好。

  顾蛮生啪地扔出一叠文件,试图速战速决:“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你那家破厂连同里头那些垃圾,我全要了。”

  “顾老板出手真是阔绰啊。”顾蛮生给出的价格比市场价高出了三十个百分点,不可谓不慷慨。刘岳耷拉着眼皮,久久盯着茶几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突然从齿缝里突兀地迸出一声,“你们睡了吗?”

  无人作答,空气短暂地滞凝了,刘岳仰起脸,又神色悲壮地大声问了一遍:“你们睡了吗?”

  “还没有。”顾蛮生诚实地回答,“我不睡别人的老婆。”

  颇值得玩味的三个字,它既是否定句,又是肯定句。

  “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让我签了这张协议书。”刘岳扭转头,望向一直静静站在门边上的曲夏晚,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也迫不及待了。”

  顾蛮生没有做声,他的沉默很像怜悯,曲夏晚也没有做声,她的沉默则像默认。

  见此,刘岳震怒爆发,张嘴就喷出了污言秽语:“我他妈就娶了一个□□!一个别的男人的尿壶!”

  “嘴放干净点。”顾蛮生并没有迫切要与这个男人产生争执的欲望,他其实很疲倦,很想快点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拉扯。他掏出钢笔仍在刘岳面前,又掏了一支烟,点着以后叼进嘴里。他吞吐着烟雾,淡淡道,“这个价你不亏了,快签吧。”

  刘岳又以乞求的眼神看了妻子一眼,但曲夏晚扭过脸,残忍地拒绝与他对视。最后那丝希望破灭了,刘岳像一下老了几十岁,笔都拿不稳了,他颤颤巍巍地在协议书与合同上分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蛮生站起身,收回协议书与其中一份合同,确认签名无误之后,朝曲夏晚点点头,就准备与她一同离开。

  从头到尾顾蛮生都没怎么说话,他打发他,就像用钱打发一个乞丐,这种全无所谓的态度令刘岳倍觉耻辱。他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抄起个花瓶就向顾蛮生的后脑勺猛砸下去。

  “蛮生,小心!”曲夏晚惊声尖叫,顾蛮生受到提醒,及时侧身避开,肩膀挨了一下重击人却没倒。他回过头,把嘴里的烟□□,狠狠揿在了刘岳的脸上。

  灼烧的痛楚令刘岳彻底疯了,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兽类才有的嚎叫声,又朝着顾蛮生一头猛扎过去。顾蛮生面上肌肉剧烈地跳动一下,紧接着一把扯松领带,与刘岳迎面相撞。两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激发了嗜杀的天性,如同两头野兽,拳拳到肉地翻滚厮杀。

  顾蛮生比刘岳高大不少,很快就占据了主动。刘岳连吃了顾蛮生几拳头,却一次次摔下去又一次次爬起来。两人从二楼一路扭打至楼下,所经之处,花瓶、瓷器与酒杯齐声合唱,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刘岳逊于体力与体型,终于招架不住了,他软绵绵地滑倒下去,像一滩雨后的黄泥。顾蛮生也挂了点彩,伤口的疼痛掺和着新仇旧怨,令他彻底杀红了眼。他揪起刘岳的衣领,压住刘岳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猛撞向楼梯的金属护栏,刘岳的前额与凸起的护栏猛烈相撞,发出一声极为骇人的闷响。

  重重压力得到了宣泄的出口,顾蛮生摁着刘岳的脖子连撞数下,自己力尽才收手。他五指轻轻一松,刘岳就从楼梯上坠了下去,脸朝下地趴着,良久一动不动。

  “蛮生,你没事吧?”曲夏晚为了阻止两个男人的这场厮杀,已经喊哑了嗓子,她慌慌张张来到顾蛮生身边,偎着他瑟瑟发抖。

  “没事。”顾蛮生抬手擦了擦破皮的嘴角,被曲夏晚搀扶着下了楼梯。经过刘岳身边,他踹他一脚,“别装死了,起来。”

  刘岳仍旧不动,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肃杀的血腥气。

  顾蛮生这时才觉出不妙,赶忙把刘岳翻了过来。一条黏稠暗红的血液从男人的口角处流了出来,他探了探鼻息才发现,刘岳已经断气了。

  曲夏晚捂着嘴,软倒在地。终于摆脱这个男人的喜悦荡然无存,她失声痛哭。

  顾蛮生也精疲力尽了,他拾起打斗中掉在地上的手机,报完警,就坐在楼梯边,静静等待警察上门。晌午时分,阳光过剩,大厅亮得人眼晕,他不得不抬手遮挡住眼睛。他什么也没想,他知道这个时候想什么都迟了。

  顾蛮生的档案上曾经记过类似的一笔,只是彼时他下手留神,运气也好,余少哲连轻伤都没落下,但这回跑不了了。一审二审拖拉了一阵子,结果还是一样,故意伤害致人死亡,5年有期徒刑。

  判决时杨柳没有到场,判决出来之后,她也只去探望过他一次。

  杨柳面容略有几分憔悴,眼眶血红,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抑或已经许久没有合过眼睛。顾蛮生看见她鬓角戴着的白花与手臂上的黑纱袖箍,他知道,杨景才过世了。

  “爸爸他……”

  “已经入土为安了。我选的墓地,没必要太铺张浪费,中型的艺术碑。”杨柳平静地回答。

  顾蛮生点了点头。不怪她恨,不怪她不想见他,在她最绝望最痛苦最需要支持与安慰的时候,他却在为别的女人坐牢。

  “我把‘柳生大厦’卖了。CDMA牌照没有给电信,市场反哺不了你前期为研发芯片的巨大投入,展信资金链断了,造不起这么高的楼了。”杨柳为看守所里消息闭塞的顾蛮生带来了一个坏透了的消息,原以为在移动牌照上的三足鼎立局面最终没有出现,最后一张2G移动牌照CDMA竟又花落联通,大跌了所有人的眼镜。

  本想借CDMA一举占据国内2G基站市场,展信的算盘珠子拨得叮当响,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顾蛮生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近乎致命的错误决策,以至于他与展信多年的积累几乎功亏一篑。联通同时握有两张2G牌照,必然力有不逮,不可能大力发展CDMA。而另一方面,信产部下发通知,将小灵通定位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等于变相鼓励电信发力小灵通市场。

  “好……你决定就好。”大楼被卖及CDMA牌照的消息并没有令顾蛮生太过动容,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那里,似乎不以己悲。可能已经被抛至了命运的最低点,他早有不祥预感,所有的痛感神经也都麻痹了。

  “你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消息了吗,”杨柳一眼不眨地注视着顾蛮生,淡淡地道,“还不是。”

  接着她以个残酷的姿态微微一动嘴角,将一张纸从手提包里取出,展开,贴在了会见室的玻璃上。她用这张人流报告单,给了他最扎实的一刀。

  “我把孩子打掉了。医生告诉我是个女孩,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孩。”一个个杀人诛心的字眼从她的齿缝间毫不留情地泻了出来,这种报复的法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终究管了用。杨柳看见顾蛮生先是震愕地瞪大眼睛,足足三分钟之后,他才活转过来,眼圈已经憋得通红。

  为了压抑极致的痛苦,他只好紧紧咬住后槽牙,咬得太阳穴青筋暴凸,一张英俊脸孔完全走了形,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个女人爱得狂野,恨得凛冽,她站起身,凑近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块玻璃板,“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就掉头走了。

  望着杨柳渐远的背影,顾蛮生垂下头,失声痛哭。

  除了等待他的五年有期徒刑,他终究像那沧桑的歌声唱的一样:

  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噢,一无所有。

  (第一部 完)

上一篇:你是星河难及

下一篇:偏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