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我不高考。”
他语调缓慢,平平静静的通知,让她诧异了一下,嘴巴张开,又缓缓合上。
苏弥没问他为什么不高考,也没问他打算去做什么。半晌,她只是说:“不高考就不高考吧,那就做你喜欢的事,我相信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走在热夏的晚风里,谢潇言看着她轻晃的马尾,问:“你就这么肯定?”
她说:“因为你就是我心目中很厉害的人啊。不管完成什么事情都不费吹灰之力,你用三分专注就能把一件事办好,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岂不是无人能敌?——当然了,泡夜店除外,一点也不酷。像个小混混。”
谢潇言失笑。他说不上话。
苏弥不再指责他,她走在前面,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他拎着她的书包跟在后面。
那一段时间,她跟到各种各样的场所给他送笔记的复印件,她有点想干涉他的生活,却又怕多管闲事,一再的欲言又止,只好有所保留地劝他迷途知返,给他最黑暗的那段歧途也点亮一盏温柔的灯。
于是在网咖、球场,在酒吧,在声色与风月中的一切时光,再去回忆,已经什么也不剩,他只听见她一遍又一遍说:
“谢潇言,该回家了。”
“谢潇言,该回家了。”
……
那些温和却有力的声音,沉在他的梦境深处,变成故土的底色。
关于他的一切都有变成污浊、坠入深渊的可能,但对她的喜欢永远不能,永远干净,永远轻盈。
那是他最后的温柔乡。
听着听力,脚步就不自觉加快,等苏弥意识到他已经落下一段路程,怕他不见,于是急忙转过身找人:“谢潇言。”
只落了十米,他说:“我在。”
又走一段路。
她摘下耳机,听不见明显的脚步,再回过头。
他还在十米开外,说:“我一直在。”
苏弥点点头:“好。”
谢潇言从不觉得梵城是他的故乡,燕城也不过如此。
等到他蓦然回首,再看往日。他觉得有很多温情的词语不该被简单界定。
故乡可以是一片土地,也可以是一个人。
他在跋山涉水的漫长时光里慢慢确信一件事,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心之所向的家。
……
已经进入到浅眠的状态里,苏弥忽而感觉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苏弥,我好疼。”
苏弥立刻醒了,惊讶看他:“不是吧?这么严重啊?疼到现在。”
谢潇言不置可否,半敛着眼睛:“给我揉揉。”
“啊?”苏弥蹭一下转过去,离他好远,“那不好吧,你自己揉一揉,揉好了跟我说。”
谢潇言浅浅一笑,口中闲散地吐出两个字:“腰疼。”
“……”
“怎么不好?又想哪儿去了?”
苏弥咬牙:“你无不无聊啊,大晚上的。”
“无聊什么?我真腰疼。”
她躲得远,他就追过来。
苏弥没辙,伸出手象征性地帮他揉了揉腰。动作没有规律,有种泄愤的狂乱:“好了没?”
终于,谢潇言忍不住笑:“你自己看看好没好,你捏的是腰吗?”
苏弥低头一看,她的手正贴在他的腹部揉搓,她一瞬急了眼,把被子往旁边一裹:“好烦,我不伺候了。”
半晌,听见谢潇言压着声问了句:“是不是还不能接受?”
“……”
“嗯?”
苏弥耳朵变色,她闷在被窝里,动作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
他问:“摇头是能还是不能?”
她闷闷说:“你好吵啊,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他优哉游哉:“行,你睡,睡醒再议。”
……吵死了。
第36章
◎年少的欲念◎
谢潇言有时候睡不着会起来看看苏弥,虽然什么也不做。在这平淡长久的注视里,如果她会睁眼,看见他的一瞬一定吓个半死。
幸好她没中途醒来过。
他记得以前苏弥说过她睡觉不做梦这件事,谢潇言现在能够确认这是真的,她的睡眠质量好到让他羡慕。半夜从不会醒,翻身之类的小动作也很少,虽然嘴上说着耳朵受不了异响,但一睡熟压根不会被吵到???ll。
甚至他偷亲她,她也不会知道。
谢潇言自认为还算正人君子,但也忍不住偷偷亲过她两次。
是吻在嘴角,心情还颇有些战战兢兢。
偷吻和正大光明的吻有何区别?在美梦之外,以一个清醒的觊觎者的身份,为满足自己年少时的欲念,亲吻他的生命.之光,眼底会更多一份虔诚。
她是一朵被人折断的栀子,他想小心翼翼把她重新扶上枝头,让雨露和阳光回归到她的生命——这是他对于爱意极为隐晦的表达。
可惜,她的理解总是错位。
在她面前,他不知道真正的生气是一种什么情绪,不许秀恩爱的时候,没有主动送水的时候,那些假模假样的怒意展现的不过是他微不足道的奢求。
而她的态度,同意也好,拒绝也罢,都是草率的应付。
对于苏弥,起初他还有失落、委屈,到后来就只剩下难过了。
谢潇言不会看她的手机。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表现在他的态度上,是她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来那一瞬,他会旋即挪开眼去,为自己争取来短暂的、掩耳盗铃的胜利。
只要他不去看,就不会看到那个刺眼的名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避之不及,想尽可能守好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壁垒。
为他本就不够坚强的一颗心。
她心里会住着谁?
可能是刻骨铭心的初恋,可能是还没有到来的、值得相守一生的“真爱”。
但不会是谢潇言。
苏弥一直在骗他。
那个十字架,根本就没有用。
他喊一千遍一万遍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出现。
也是真的到了一千次、一万次,他才试图接受,他只不过是存在于她记忆边缘的一个朋友。
他只有在夜深人静,看着她安稳入睡的这一刻,才能一片片拾起,再拼凑好他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
翌日醒来,苏弥起床后出门,看见谢潇言坐在餐厅喝燕麦粥,他穿那件雾霭蓝的衬衣,她很稀奇地去看他怎么别的衣扣,一排衬衣扣子看着凌乱,但整体又很好看得很别致,如果是随手一系,那这手法也太有水准。
苏弥也穿的是衬衫,淡青色,她低头看一眼,想试图摆弄,但研究得很失败。
谢潇言头没抬,臭屁的声音先传来,懒洋洋的:“睡一觉又变帅了?值得你这么盯。”
“……”
苏弥也试着拆他的招:“是感觉你变丑了。”
“不可能,”谢潇言乜她一眼,“你脸上明明写着,今天又是被老公帅死的一天。”
她翻白眼:“如果自恋是一种病,你现在已经绝症晚期了。”
他浅浅扬着唇,不再跟她争下去。
苏弥指着他的睡衣说:“能不能问问你衣服怎么扣的?”
“衣服?”谢潇言闻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衬衣,“想学?”
“对,还蛮有个性。”
他勾勾指,“过来我教你。”
谢潇言说着,往餐椅后面挪一点,岔开腿,腾出中间一块空座,“坐这。”
苏弥迟疑地看他一眼:“面对面不行吗?”
“换个方向我手法不熟练。”
她“唔”了声,顺从地过去,在他腿间腾出来那一片空地坐下,就这么小点的餐椅,两个人挤在一起坐。
苏弥的后背贴在他硬朗的胸口,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胸腔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带着清晨灌得满满的朝气。
谢潇言说:“先解开?”
他说着要抬手,从她睡衣的最上面一粒扣子开始启动。
“等等。”苏弥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忽而忐忑了下,“我里面只穿了一件。”
……内衣。
谢潇言一顿,而后遗憾地应了一声:“那没办法了。”他无奈地摊了下手,“吃早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