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 第66章

作者:宴清窈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现代言情

  喻礼点点头,似乎打算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开场,温声说:“开始吧。”

  众人齐齐松口气,齐声说:“好。”

  在喻礼梳妆打扮时,温婧细细述说今日喻公馆的到访名单,有家族世交,喻济时的门生故交,还有喻介臣的商场朋友,以及想攀附喻家特意趁年节来走动的人。

  喻礼专心听着,这些名单年前就已备好供她查阅过,这次不过是查缺补漏检查是否有疏漏。

  她点出几个需要特别对待的人,温婧细心做了标记,刚觉得大功告成,想要退出离开,忽然听喻礼道:“程家有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来?”

  温婧一窒,斟酌道:“他家被梁董打理得铜墙铁壁的,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风声,您是想打听哪一方面的?”

  喻礼回想着昨天程濯寡淡的神情,料想除了程泽生也没人能难为到他,可是,程泽生身边的事,只凭温婧怕也打听不出什么。

  她沉吟道:“一会儿舅舅过来,告诉我一声。”

  温婧转忧为喜,这个任务容易完成得多。

  她笑着说:“就算您不主动去见谢书记,他也会叫人来找您的!”

  彻底打扮完,天光大亮。

  后院喻济时处的秘书已经开始叩门。

  喻礼亲自迎接,脸上绽起的笑意比日光还要明亮。

  “我马上到后院。”

  她总是这样的,对秘书的态度比对喻济时本人的态度还要温和亲切,这让她在侍奉的人中很得人心。

  喻礼走到后院时,议会厅里已经坐满人。

  室内充了高浓度的氧气,一进门,情绪便变得亢奋。

  喻礼走进门,再次接受众人的注目礼,这次她不能再像面对助理们时那般淡然平静,她微微躬身,态度恭谨柔和挨个跟起身的老者们握手打招呼。

  她的位置坐在喻济时侧下方,座位比其他人要低一些,但位置要比厅内任何人都要靠近中央。

  她脸上挂起熟稔笑意,专注听着新闻上或亲民、或纯朴、或憨厚的长辈们高谈阔论。

  他们在这里褪去伪装的皮囊,露出精明强干的本质。

  在这样的场合,喻礼的辞令很简单,三个“不”字便足以概括,“不会”“不行”“不敢”,她装得像一张未涉世的白纸,是完全单纯如露水的小辈。

  谢擎山曾经评价她,“藏拙太过,不露锋芒。”

  喻礼坦然接受这样的评价。

  长达五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每个走出议会厅的人脸上都带上亢奋的红晕,喻礼把人都安安稳稳从后门送走,缓步走回议会厅,喻济时轻轻咳嗽着,抚着胸口,脸上透着虚弱的青白。

  喻礼拉了一把更高的椅子坐在他身边,抬手拍他不断颤抖的脊背,“刚刚表姐告诉我,她回何家过年,晚上再过来。”

  喻济时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你舅舅的意思。”

  他抬眸,眼神锋利,“你表姐和你舅舅谁更重要,你不清楚?”

  喻礼没说什么,“我当然知道。”

  她知道老爷子不久就要回庐山避世修养,简单把几件事跟他提一提,“我打算让二哥做谭文锦的位置,给他实权,名分先吊着他,以后的事情看他表现。”

  “初五的时候,我会到程家亲自拜访程泽生,以后我们家或许可以跟陈家走得远一些,跟程家走得近一些。”

  喻济时笑起来,枯瘦的手在她手背轻拍,“因为程濯?”

  喻礼摇摇头,“程泽生虽然性格专断,但处事上颇为圆融,曾经身处漩涡,却在大风大浪上能保全自身和家族,功成身退又留得身后名,这样的处事手段比陈家人高明得多。”

  喻济时点了点头,他对喻礼没什么不放心的,曾经对她唯一的不满来自她的性别,后来喻景尧的身世曝光,他连这一点不满都没有了,只觉得圆满。

  “喻景尧的事情你不要追究,如果真的东窗事发,就把他丢出去赎罪,务必让把喻家摘出去。”

  知道抱错的时候,他也曾怒发冲冠,想让原本错误的事情重回正轨。

  只是那个未曾谋面的亲孙已经死了,死因还跟喻介臣做得地下生意牵扯的不清不楚。

  若要查证亲孙的死因,势必要损了喻家的元气,还得把喻介臣推出去认罪,所以他只好让喻介臣销毁掉生意链条,顺便联合谢家捂住这件事,至于遗留的怒气全部发在何家人身上。

  喻礼敛眸做出含笑的姿态,眼底深处一片平静。

  喻礼踏出后院,清冽冷气从脊心窜到胸腔,她捂住心口咳嗽起来,温婧过来扶她,温声汇报,“谢书记过来了,在花厅等您。”

  喻礼点了点头,抬步往外走。

  谢擎山赶时间,喻礼走到花厅时,他已经站在外厅的石阶上等待,见喻礼走过来,他抬了抬下颌,对喻礼道:“把你手边的事情放一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擎山身侧站着喻介臣,喻介臣脸上的笑意温润儒雅,“礼礼,今天我替你忙一会儿,你专心跟着舅舅出门,剩下的客人我来招待。”

  他们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喻礼似乎也没置喙的权利。

  她微微颔首,跟在谢擎山身后上车。

  车子开向京郊的园林。

  外面下了小雪,雪粒敲打着车窗,带起泠泠声响。

  谢擎山忽然睁开眼,“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么?”

  喻礼本来是不知道的,听他这样问,心底便有了七八分猜测,她侧脸看向谢擎山,姿态和眸光同样谦和柔顺。

  “是看柳公子?”

  她谨慎为未曾谋面的柳云泽冠以“柳公子”称号。

  谢擎山轻轻颔首,手掌覆住她柔软的掌面,“拜过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喻家还是你的喻家,喻景尧还是你的二哥,一切发生的事,不用让你母亲知道。”

  喻礼知道,这件事同样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她沉默点了下头,没有片刻争执。

  谢擎山看向她沉静内敛的眼眸,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是有几分反骨的,不然也不会放弃联姻的坦途毅然走上跟她两位哥哥争权的道路。

  “你父亲其实给你铺了两条路,一条是嫁给陈修和,做一位温婉不经世事的贵夫人,喻家则会倾尽全力托举你的丈夫,保你一辈子富贵无忧。”他瞥喻礼一眼,见她无波无澜,继续道:“还有一条路,那是在喻景尧身份曝光之后,他坦诚对你的喜欢,想要娶你,你父亲打算把喻景尧的身份公之于众,然后让他娶你,你做董事长,他做你的CEO。”

  “不过,最后两条路都没有成。”他沉沉道:“你曾经告诉我,即使痛苦,你也一定要争取上谈判桌的资格,现在你如愿上桌,这些痛苦就是你必须承受的。”

  “我当然知道柳云泽的无辜,但没有办法,他是牌桌上筹码最少的那一个,放弃他几乎没有成本,所以只好牺牲掉他。”

  喻礼垂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将她所有的情绪遮掩的严丝合缝,她轻轻说:“我当然知道,这是从小到大,必须要接受的处事原则。”

  柳云泽死在缅甸,尸骨无存,墓园里安葬的是他的衣冠冢。

  墓碑上镶嵌着他生前的照片,黑白的色调无法无损他面容的清秀俊美。

  他的眉眼很像谢琬音,带几分江南水乡清秀婉约,面容轮廓柔和,看起来便让人亲切。

  谢琬音总说,她对喻景尧亲近不起来,想必见到柳云泽,她会内心充斥母爱,再不用勉强自己装出亲近的模样。

  他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一身冲劲想跑到缅甸挣大钱,却被人骗进贼窝,在一场蓄谋已久的军乱中,尸骨无存。

  “你哭什么?”

  直到谢擎山的声音穿透寂静空气传过来,喻礼才回神,指腹摸了下眼睑,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哭得多可怜,无声无息的,泪水滴满面颊,眼圈和玉立的鼻尖全部红透。

  谢擎山递了手帕给她,“擦一擦。”他不想在这里久留,凝视喻礼,柔声说:“雪下得大了,回去吧。”

  “您先走吧。”她勉强克制自己,保持语调顺畅,“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谢擎山蹙眉,“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喻礼低声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谢擎山没再劝说,将伞留给她,独身离开。

  四周寂静,唯有雪粒窸窸窣窣打下来,落满枯瘦的枝干,漆黑的墓碑。

  喻礼屈膝抱住自己,面颊埋在膝盖,纤瘦肩膀颤抖,默默流泪。

  她觉得痛苦,却又知道这件事无法更改。

  她不仅不能为柳云泽讨回公道,还要厚待那个真凶。

  喻礼在十六岁的时候看穿自己的命运。

  她不想被人摆在秤上,只做一个联姻的砝码,决然下了取消婚约的决定。

  喻景尧改了她的专业,她便在喻景尧为她选择的主修专业之外辅修金融和管理。

  跟喻景尧相处的每一刻她都提心吊胆,她担忧他看出她的野心,担忧他把她当敌人,从那之后,她对他的每一次讨好都带有不纯粹的目的。

  她一边讨好他享受他对她事无巨细的依赖和照顾,一边又在默默收集他的把柄。

  她知道,在斗倒喻景文之后,她势必要跟喻景尧站在对立面。

  从那时起,她的心就已经很硬了。

  但她还是无法漠然对待生命。

  无法轻描淡写对生命的流逝盖棺定论。

  她对未来感到迷茫,她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无论谢擎山还是喻济时,他们都不是她的榜样。

  她崇

  拜他们的权力,却不想因权力而变得面目全非。

  她还是想拥有一点良知。

  忽然,雪似乎停下了,丝丝缕缕的雪粒不再肆无忌惮刺痛面颊,连冷风似乎都变得和缓。

  她仰眸,望见一把漆黑的伞,遮住凛冽的寒风与飘飞的雪。

  程濯长身玉立,手执一把折骨伞,垂眸望着她。

  “怎么哭得那么惨?”他俯下身,指腹轻柔在她面上的泪痕抚过,他的指尖是柔软温热的,一如他的眼神。

  喻礼眨了下眼,“你怎么来了?”

  程濯扶她起身,道:“谢书记打电话给我,说你在这里自虐,让我来接你。”

  喻礼借着他胳膊起身,腿有点发麻,站不稳。

  程濯微微用力揽住她的腰,单手拥住她。

  喻礼站在伞下,靠在他怀里,“我从没有告诉舅舅我们谈恋爱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

  程濯沉吟,“可能是坊间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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