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顾我
“藏瑾……藏瑾?阿瑾。”失去意识之前,她以为她真的再见了他。
第46章 第46章“藏瑾…是谁?”
“我靠?!老天爷?你们这是又干了啥?这这这堆骨头是……是……你这是怎么搞的???”
就在池倾感觉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掰住了她的肩膀,扯着她用力地前后晃了晃,那青年的语气非常惊慌,但好在声音还是池倾所熟悉的。
她松了口气,气若游丝地说:“沈岑?不行……我快死了,你别晃了。”
沈岑默了默,见她还能说话,声音略淡几分:“不会的,妖族命都很硬,圣主你一定长生不老。”
池倾:……
她半睁开眼,朝谢衡玉的方向抬了抬手指,沈岑一眼望过去,脸色又变了:“谢衡玉!”
沈岑松开池倾就往谢衡玉那里跑,池倾身上没什么力气,措不及防地被他松开,“啪叽”一下差点栽倒在地,等她颤巍巍地爬起来的时候,沈岑已经蹲在谢衡玉面前,在脸色惨白地伸手试探他的鼻息了。
“我靠我靠我靠……你们这是做了什么呀……”沈岑哆哆嗦嗦地道。
池倾听见他哆嗦,声音也止不住地发起颤来:“他、他……你、你抖什么?”
沈岑抬头看了池倾一眼,神情非常惨淡,就差把“回天乏术”四个字写脸上了。
池倾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瞬,头晕转向:“公仪家没有医师的吗!你身边没有丹药的吗!!”
沈岑扬起眉,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夸张的惊讶之色:“您怎会觉得我能差遣得动公仪家的医师呢?我又能有什么好的丹药呢?”
池倾闭了闭眼,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俯身探了探谢衡玉的气息,才少许松了一口气。
理智回笼,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忽地冷了下来:“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虽然她尚还不清楚沈岑在公仪家的身份,但山上
的这番动静闹得太大,凭谁都能猜到是公仪夔出了手。在这种情况下,沈岑可以第一个顺利进入此地并找到池倾,本身就意味着他在这个家族中的特殊。
这样的人,即便在公仪家过得再艰难,也不至于沦落到连医师都差遣不动的地步。
除非沈岑是有意与她周旋。
那么,作为公仪家的人,在公仪汾、公仪夔双双逝世的情况下,先行找到身为妖族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往小了说,是为了一条后路。
往大了说,甚至可能是为了一个位子——刚刚空悬的家主之位。
果然,沈岑听了池倾的问题,并没有试图否认,只道:“我看到公仪汾的尸体,还顺手替你们收拾干净了。但是,你们既然敢杀了公仪家的家主,我不相信你们没想过下一步。”
池倾哼笑:“我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哪会想什么后路?”
沈岑脸上露出一个冷淡而客气的笑:“做事不是你这样做的。何况,就算你没有想过,谢衡玉如今在你身边,也绝不会不替你想清楚。”
池倾道:“你怎知道他替我想了什么?”
沈岑摇头:“我并不知道,但圣主既然与他心意相通,自己心里一定知道。”
“好一只坐收渔翁之利的黄雀。”池倾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岑,不慌不忙地丢了一个火药,“公仪夔刚刚死了。”
“当真?!”沈岑闻言似乎并不惊讶,更多的倒像是激动,他的神情从错愕到释然几乎只花了一秒,随即,他猛地转头望向身后那一堆白花花的骸骨,整个人像是卡壳了一样喃喃,“大能离世会有天象异变……”
他突然住了口,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底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狂喜。
——且不说公仪家内门用护山大阵改变了真实的环境方位,单说之前那山崩地陷、黑云压城的景象,谁又能说这不是异变呢?
池倾冷冷看向沈岑,见状,更加清楚了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公仪家已陷颓势,如今公仪夔、公仪汾已死,妖族若要插手修仙界,未必会选择扶持日薄西山的公仪家。何况,即便选了公仪家,我们又为何要选择你作为家主呢?”
沈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可即便如此,他的声线依旧是发抖的,像是含了某种挥之不去的激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仪家即便后继无人,与其他天都世家的人际网却还在,妖族这些年未必没有在修仙界安插眼线,但世家中最重要的情报,你们很难拿到。即便扶持了新贵世家,他们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取得公仪家这样密切的关系网。”
池倾挑了挑眉:“我刚刚的问题,你如今只回答了一半。”
沈岑仿佛早有准备,立刻道:“其一,我从小便被公仪汾当做细作送往谢家,公仪家明面上的关系网在家主手中,可暗网我甚至比公仪汾更熟悉。其二,公仪家如今最大的困境是后继无人,在这方面……我有办法破局。”
池倾愕然:“你有办法?”
沈岑抬头看她,那双微圆的褐色眼睛里闪烁着热切又疯狂的光,那种神色池倾十分熟悉,是常年行走于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火把的样子,也是卧薪尝胆、蛰伏已久的野心家看向王座的样子。
沈岑道:“我的体质异于常人,对于蛊毒和丹药比较耐受,因此从小公仪汾便给我喂食那种增长修为的丹药了。我、我可是公仪汾养的蛊啊……他在我身上试验了那么多丹药,总有一些是有效而无害的,可是我偏不告诉他……”
“我一直在等一个翻盘的机会。善恶终有报,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可公仪汾比我恶更多,如今我终于等到了……又如何能不争取一下?”
隔着乱山的废墟,隔着林间弥漫的血色,池倾静静地注视着沈岑,片刻之后,突兀地笑了出来。
“可以,我喜欢与虎谋皮,也喜欢自私又有欲望的人。你暂时说服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从沈岑身上移开,重新落回身旁的谢衡玉脸上,蹙起眉,语气里染上几分的烦躁,“所以,你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好的丹药和医师了?”
“有。”沈岑得了池倾那一句口头应承,便也不装,连忙从储物戒中摸出一瓶丹药,掰开谢衡玉的嘴一连倒了三四颗进去。
池倾皱起眉头:“那么多?他看起来快要噎死了。”
沈岑道:“那不会,这丹药还是谢家私有的。入口即化,他从小吃惯了。”
池倾微怔,不说话了。
话音落定,那原本塞了谢衡玉满满一嘴的丹药果然化作灵汁,缓缓淌入他喉中。她蹲下身,扯过沈岑递过来的帕子,替谢衡玉擦了擦脸,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刚刚寻到这里时,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沈岑回忆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我在半山腰的山洞看到谢衡玉摆的阵,他的阵可牢固了,阮大总管在那山洞里应当是很安全的。”
池倾摇了摇头:“我不是说她们。”
沈岑不解:“那你在说谁?上山之后,除了你们两个,我连只鬼都没见过。”
池倾手上的动作加重了几分,不知被这句话刺到了哪处神经,脸色一时沉了下去。
“诶诶,不是啊,”沈岑慌不择路地去拦她的动作,“你是在给人擦脸,不是在擦桌子。你再这样用力,谢衡玉的脸皮要破了啊!”
池倾的动作总算停住,她朝沈岑看了一眼,将手帕丢回他手上:“你来擦。”
沈岑愣了愣,握住帕子,老实巴交地应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我们刚刚谈的事……”
“我会和姐姐说的。”池倾觑了他一眼,“等我把阮鸢的事情处理好。”
沈岑点了点头:“能处理好的。”
两人勉强达成了合作,在乱山的废墟上待了没多久,便有公仪家的哑巴侍从抬着藤架前来接应,池倾本身只是妖力衰竭、内丹空虚,但好在并没有落下太重的伤势。
在吃了沈岑给的丹药之后,她执意不肯被抬着离开,于是沈岑也只好陪着她慢慢往山下走。
池倾望着他差使来的那一群侍从,行至山下,又不见周围村寨再有人来,想了想道:“对了,我这次还杀了个村寨的长老,似乎也是颇有身份的人呢。”
沈岑略掀起眼皮,毫不在意地随口应了一声:“早知道了,没事,我能处理。”
池倾看了看他的侧脸:“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眼线,似乎不足以走到这一步。”
沈岑“咦”了一声,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谢衡玉最初也只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虽然如今又落魄了,但到底也曾是名动天都的贵公子。他当时可以,我又为何不行?”
“……也是,”池倾想起沈岑在浮生一梦中的样子,却又有些好奇,“但你在小时候,似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沈岑表情似扭曲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地扭过头去:“谢衡玉这次居然用了血盾,真是伤得狠了。圣主,他可是真的喜欢你啊。”
池倾睫毛颤了颤:“血盾?”
沈岑继续回避着话题:“您也很喜欢他吗?圣主,我刚刚好像听你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池倾:“别说了。”
沈岑的脚步顿了顿:“藏瑾……是谁?”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甩开沈岑走了。
沈岑褐色的眼眸轻轻动了下,似心情很好地弯起,跟在池倾身后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绕过几道山路,池倾等人在哑巴侍从的引领下,就近走入了一处村寨。那村落距离塌陷的荒山很近,乍逢此事,照理说村中居民多少都得出
来看看情况。
可甫一进入寨中,池倾却只见处处房门紧闭,而村口却早有几名医师装扮的男女翘首等待多时。
哑巴侍从动作麻利地将谢衡玉抬入最近的屋舍中,池倾跟着也要进去,衣袖却被沈岑拉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那青年一眼,面露疑惑。
沈岑道:“谢衡玉这边可先让医师会诊,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有更重要的事得先处理一下。”
池倾对上他的视线,示意他说下去。
沈岑褐色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道:“您的阮大总管跟人打起来了。”
第47章 第47章“谢公子和圣主的关系有些不……
池倾发现,沈岑这个人是懂说话的艺术的,至少当她进入阮鸢那鸡飞狗跳的房间时,第一眼瞧见的并不是“阮鸢跟人打起来了”,而是阮鸢正拿了一床厚实的被子,严严实实地压在公仪襄夫人身上,避免那个大吼大叫、撕心裂肺的女人一时失手扯烂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公仪汾怎么可能死了?!啊啊啊啊啊我又要完蛋了……你得意了吧!你很得意吧?啊啊啊啊啊!”
公仪襄夫人的尖叫如同惊雷,池倾前脚刚踏入房门,听到这声音,后脚就已经想要撤退了。
可恶极了,她就不应该信沈岑的鬼话。
这时阮鸢听到开门的动静,当即回过头看了过来,甫一见到池倾,眼睛顿时就亮了,然而片刻后,她又有些懊恼地垂下头,脸上露出些惭愧的不安来:“圣主……”
池倾这才走入屋内,看着阮鸢用力按着的那个女人,略感不解:“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阮鸢的表情很是无奈,垂着眼小声道:“发疯呢。”
池倾在床边坐下,看了看阮鸢十分艰难的动作,好心地假笑:“需不需要帮忙?”
阮鸢委委屈屈地抬眼看了池倾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公仪襄夫人防备地尖叫起来:“什么意思!你又准备打晕我?!”
池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放下刚举起来的手刀,对阮鸢小声道:“简单省事。”
阮鸢冷静地点了点头:“懂。”
公仪襄夫人警惕地盯着阮鸢:“你想干嘛?”
阮鸢没有回答,只干脆利落地抬手朝女人后颈劈去,一声闷响,公仪襄夫人裹着被子软趴趴地倒在了床上。
池倾与阮鸢对视一眼,点头道:“不错,动作熟练了很多。”
阮鸢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不好意思地道:“圣主,都是我一意孤行要来公仪家看她,才生出这么多事来。谢公子跟您都还好吧?”
“我没事。谢衡玉他……”池倾默了默,眉宇间不知染上了什么复杂的神色,看着多少有些茫然。
“他不会有事的。”她这样轻声低语,不像是回答阮鸢的问题,倒像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