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55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池倾的状态太不好了,因此当她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两人已在三连城徘徊了很久。

  于是她趁着一个清醒的上午,特地询问了藏瑾这件事,她想知道他如何避开怨灵的影响,想知道自己是否也可以获得像他这样的清明。

  而藏瑾却只是将她搂在怀中,淡淡道:“倾倾,我不清明。”

  他仿佛很回避这些事,说完了这句,便不再跟她接着讲下去了,这个清晨还算宁静,池倾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也没有再抑郁自责到哭泣。

  藏瑾因此开心了很多,脸上却依旧不太显

  露,只是将脸埋入池倾的长发中,蹭得有些凌乱,她却并不在意,任凭他抱着她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池倾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也没再继续多问——只是藏瑾的这个动作,让她感受到他也精疲力尽。

  真相浮现之时是一个黄昏,那同样也是池倾进入荒城之后为数不多的清醒的黄昏。

  她睁眼的时候,藏瑾难得不在她的身边,门半开着,昏惨惨的天光从门外洒落。池倾茫然地在那间破败的小屋中走了一圈,没有寻到他的身影,于是推门朝外走去。

  怨灵依旧挤在城中盘旋,但许是因为她刚从一段战乱的回忆中脱身,整个人的气息都与怨灵本身相近,它们见她出来,也没再搭理她。

  她举头望着天空中拥挤的灵,片刻后发现其中多数,都拥挤在一间小屋之上。她的眼皮一跳,心中似裂出一个缺口,不祥的阴风正从其中呼啸来去。

  她慌张走向那对门的小屋,房门也是虚掩着的,她轻轻一推就将其打开。

  “吱呀”一声响,池倾的视线投入屋内得黑暗,然后,瞳孔倏然放大。

  藏瑾将自己捆在屋内一根坚实的立柱上,面朝着大门——若在他清醒时,目光便能正好穿过两扇房门的缝隙,望向池倾的屋子。

  他穿着惯常那件玄色的劲装,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着,池倾第一眼几乎将他忽略。

  可是,藏瑾周身的鲜活气实在太重,吸引了过多的怨灵,几乎令他们无视了她的存在。这样的情况下,池倾想找不到他,也着实很难。

  她感到自己双腿发软,一点点无声地挪到藏瑾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然而,还没等她靠近他身边,藏瑾却宛如一只嗜血的兽,倏然睁开血红色的眼睛,漠然而仇视地望向她。

  池倾全身一僵,感到被他注视的地方生凉,仿佛下一瞬便要身首异处。

  是了,藏瑾是三连城年轻一辈中最好的杀手。纵然她从未在他那边感受过威胁,也不过是因为他从不曾向她表露而已。

  一刹的对视之后,藏瑾口中忽然爆发出一声骇人的吼叫,整个人仿佛陷入癫狂,双眼赤红,后背猛烈地撞击着立柱,粗硬的麻绳仿佛也要扯断。

  池倾后退了一步,突然发现藏瑾生着两颗尖锐的虎牙,平时他不常笑,脸色冷冰冰的,那两颗虎牙也不太显露,而此刻,却爪牙舞爪地,似是要咬断她的脖子。

  若不是藏瑾将自己绑起来,池倾几乎能确信,他很快便要朝自己扑来——毫无疑问,是怨灵的侵扰,可她之前发作时……有藏瑾这样夸张吗?

  池倾感到自己后背的衣料被冷汗密密地渗透了,越发不祥的预感浮现,她望着满室只靠近藏瑾,却对她丝毫无动于衷的怨灵,忽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脑海中,那毒虫肆虐的山林又一次浮现,当时藏瑾对她说:“兽血不太能遮住你的味道,赶走了它们就冲你去了。”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吗?

  藏瑾不可能一直不受怨灵的侵扰,但与其像她这样时时刻刻地受其影响,他却选择在她陷入梦魇,却又相对平静的时候,一并陷入怨灵最深最恐怖的记忆。

  然后,他会在天亮前回到她身边,若无其事地抱住她,等待她醒转。

  池倾受不了了。

  灭顶的自责令她几欲作呕,她没忘记这条艰难的路途,皆是因为自己火烧花月楼的行事,而不得不开始逃亡。

  他在三连城混得不错,虽然年轻,但已有了几分话语权,再更年长些,他说不定能获得更多名望。

  他本不用陪自己涉险——都是她……连累了他的。

  池倾看着眼前的少年,用仅存的理智强迫自己回了小屋,她知道自己不能解掉束缚着他的麻绳,可越是如此,心中的愧疚便越发激荡。

  那天夜里,她罕见地没有被怨灵侵袭,她咬着牙,在几乎将她压垮的抑郁和自责中寻到一条保持理智的道路,然后趁怨灵都被藏瑾吸引开目光的机会,跑遍了整座荒城。

  黎明到来前,她终于寻到了出路。

  她与藏瑾,两个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人,在明暗一线的天光之下相遇。

  他们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再次回到那间小屋。

  他们终于走出了荒城,清醒地,支离破碎地。

  彼时,他们在这被战乱与死亡充斥的土地,被囚困了两个月整。

  ——离开这座城时,他们才发现这一点。

  那时,已是夏末,入夜的风依然灼热,但多少带着一丝凉意。池倾因那两个月的影响,郁郁寡欢了好久,即便没有怨灵,每天睁眼,却也感觉无比疲惫。

  像是永远开心不起来了一样。

  她变得很敏感,很脆弱,无数次试图将藏瑾从自己身边推开,甚至因此……讲了太多伤人的话。

  藏瑾没有走,与之相反的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给她捉了满山的萤火虫,在那个盛夏的尽头,难得的,坦露了明确的期待和爱意。

  “你喜欢吗?倾倾。”他灰色的眼睛里映着萤火,映着她,“我不会离开你,你要开心起来,一定要开心起来。”

  她知道,那些话从向来寡言的藏瑾口中道出,等同告白。

  可那时……她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为此,她在未来许多年中,常常后悔。

第64章 无法完全心安理得地将他当做……

  “你……”池倾与谢衡玉坐在满川萤火之中,河水倒映着幽亮的光点,像是倒转了的镜中世界,放眼望去,比那年藏瑾给她看的山谷萤火更加繁丽。

  有关藏瑾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一幕幕都过分得清晰。清晰到,即便池倾在此刻面对谢衡玉那双相似的眼睛,有了一瞬的混淆,却也很快就将这两人完全区分了开来。

  池倾沉默着,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她望着谢衡玉温柔的眉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无言地倾身上前,在寂静中,在清晰的水声中与他接吻。

  这个吻,与之前的那些相较,几乎称得上宁静,她慢悠悠地、浅浅地吻他,比萤虫落在身上的重量似还要再轻一些。这样的吻不至于令人陷落,她的思绪因此也还有飘忽远去的机会,她想起在她和藏瑾并肩坐在山谷中的样子,那天他破天荒地跟她说了许多话,或许是在逗她开心,或许是在倾诉衷肠。那语气真挚到令人动容,可是她却一句话都不曾回应。

  她太害怕了,怕他们的逃亡没有尽头,怕他受她拖累,会因她再次陷入危险。何况,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也没有教会她,该如何回应藏瑾那不曾明确出口的爱意。

  可那时她未曾想到,这竟是唯一的,最后的一次……她所能回应他的机会。

  后来,在藏瑾离开的许多年里,她曾无数次想起这满山萤火的场景。她反复追问自己,藏瑾在离世之前是否会有遗憾,而那遗憾是否与她有关。

  如果她在那天回应了他,他的遗憾……又是否会少一些?

  思绪交织,无数种情绪在识海内拥挤碰撞,池倾与谢衡玉接吻的动作有些迟疑,甚至显得漫不经心。

  男人当然察觉到了,于是搂住她,用力加深了那个吻。零星的不安在谢衡玉心中逐渐叠加,他难以忽略这些天里,两人之间仿佛陡然激增的矛盾,即便那些针锋相对一次又一次地被压回水下,但总有涟漪会隐隐泛出,搅乱心弦。

  人是贪婪的,由不尽的欲望构建而成的动物。三分的不安,得用十分的拥抱填平。可是他在用力吻她的间隙,却并未在池倾的眸底捕捉到太多沉溺的意味,他立刻明白过来她在出神,出神到整个人都显得恍惚而冷淡。

  谢衡玉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手掌托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握紧,叫她吃痛地对上他的视线。

  你在想什么?是在想其他人吗?

  心底生出这两个不太得体的疑问,他说不出口,只能静静地,近乎哀切地望着她的眼睛。

  他想得到她的爱和怜悯——如同他曾经得到过的那样,可是她如今却好像不愿再给他了。

  池倾在谢衡玉难得强硬的动作下,终于回神,她被他搂在怀中,体格的悬殊,令她整个人在他掌中很难动弹。可分明是这样不容反抗的姿态,他那双漂亮的眼中却满是不安的、可怜的神色,仿佛饿狠了的小狗眼巴巴地盯着她指缝里漏下的一点儿肉沫。

  池倾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样的神情,藏瑾是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的。

  谢衡玉其实和他很不一样。

  池倾的星眸中有什么情绪闪动了一下,片刻后,她才慢慢抬手拥住了他。她枕着他的肩膀,伸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她的目光很清明,定定注视着水面上轻舞的萤虫,那点滴倒映的光亮,像是眸中泛开的水色。

  “谢衡玉,我是开心的。”她沉默地与他相拥甚久,忽然道,“可是……我不喜欢萤火虫。”

  无从考证的谎言,或许此刻听起来并不客气,可是池倾却觉得它至少比真话要温柔。

  她是忘不了藏瑾,可面对谢衡玉,她却也好似再无法如从前那样,完全心安理得地将他当做藏瑾的替身。

  “……好。”听池倾说了这话,谢衡玉才松开了几分力道,虽然他观察她的神情,从中并没有发现半点厌恶的样子,却终究不再多问。

  水波荡开,剑光形成的小舟泛清凌凌的光,缓缓逆水远离。池倾松开谢衡玉,目光在身后的萤火中停留了一瞬,轻轻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

  那绮丽幽亮的美景,都是过去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永远停留在过去,她终究得向前看,得设法……远离。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靠着谢衡玉,两人一同融进月光朦胧的夜色里。

  “明日一早,便往梧桐岛去吧。”她这样轻声说着,在慢悠悠晃荡的小舟上合了眼。

  谢衡玉垂头看她,低低应了一声:“那我们回去。”

  夜风越过河面,轻拂着她的脸,河道两旁的芦苇丛中,隐隐有细小的虫鸣传来。草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那声音与轻微的水流声纠缠,恬静得称得上温柔。

  视觉消失后,其余的感官被放大。身为草木妖,池倾很喜欢很喜欢这种自然清新的环境,她心口生出恋恋不舍之情,踌躇了一瞬没有答应,而是扯着谢衡玉的袖子盖住半侧身体,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小舟在水面漂了很久,谢衡玉望着怀中的少女,看了她很久,未曾动一下,怕惊扰了她。

  手臂被她压得实了,很快便又发麻,可他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些。

  ——如果能在河面漂一辈子该多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谢衡玉好像时常幻想这些触不可及的未来。可那毕竟是镜花水月一样的东西,会随着朝阳的初升而迅速消散。因此,在池倾睁眼望向他的瞬间,她并不能察觉到他曾在脑海中描绘过一个怎样的画面。

  “啊,天亮了。”池倾在清亮的雀鸟啼鸣中醒转,彼时小舟正在一个相对狭窄的河道中飘荡,绿意深浓的柳枝垂落,在池倾眼前轻盈地随风而动——是妖族少见的树木呢。

  池倾弯眼笑了起来,她躺在谢衡玉膝头,抬手用指尖轻轻绕着一片细嫩的柳叶,那头如瀑般的卷发随意地漫开,蜿蜒的弧度也与水流类似。

  谢衡玉看她玩儿了会儿,在她失去兴致松开叶片的瞬间抬手,如另一片叶子,轻轻勾住了池倾的手指。

  池倾将注意力移到他身上,轻轻道:“小舟漂到哪儿去了?”

  谢衡玉任她拉着自己的手指晃荡,语气柔缓:“梧桐岛。”

  池倾眼睛瞬间睁大,撑着他的腿坐直身子:“梧桐岛?这里是梧桐岛?!”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往身旁望去——两侧杨柳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地透出青瓦白墙的矮房,仔细看去,还隐约能瞧见远处一小片菜地与农田。这分明是很自然的乡野之景,可池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那神秘莫测的梧桐岛联系在一起。

  谢衡玉解释说:“梧桐岛并不是多神秘的地方,至少在修仙界的各版舆图中,都有此地的标注。这座小岛并不避世,算是距离天都较近的岛屿之一,因此早在千年之前就有百姓在此定居。”

  池倾道:“既然如此,那银叶谷又是……”

  谢衡玉摇头道:“银叶谷的名声向来不显,修仙界原本无人听说过这地方,若非唐呈和……谢家之前的事情,恐怕无人知晓这平平无奇的小岛上,还有一处银叶谷。”

  池倾拿出储物戒中的银叶子信物,将它对着阳光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然后交到谢衡玉手中:“所以这信物……应当交给何人?”

  谢衡玉看了眼天色,从那小舟上站起身,倏然跃至岸上,将手递给池倾。

  池倾见状也站起身,提着裙摆直接借力跃到男人怀中,没收住力似地撞了他一下。谢衡玉见她上岸,本想着收剑,却措不及防地被她撞得倒退两步,一低头,却看见池倾扯着他胸前的衣料,垂着头哈哈笑了起来。

  她比谢衡玉小了四岁,不论在修仙界还是妖族,这点年岁向来是不够看的。若不是从前的经历,池倾应当会是个非常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如今大多数的时候,外人见不到她孩子气的一面。

  她这样闹着谢衡玉,他反而觉得很开心,颇为纵容地垂眸看着她,任凭她将自己前襟的布料攥得皱皱巴巴。

  池倾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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