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椋
提出质疑的是文潜烈,他的神情半玩笑半认真,不像是单纯说俏皮话。
所以路真的不对?
杜争玄没从这个消息里反应过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老师」就已经回过头,微笑着向杜争玄伸出手来。
到这时,杜争玄才发现那不是女老师,而是名面容阴郁柔美的青年。
青年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地下室手记者」,之前与您在网上交流过,很荣幸今天能这样与您见面。 ”
“!”
杜争玄惊得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然后碰到了头。
她蹲地下捂着头,心想「宝宝」也叫过了,捧脸猛亲表情包也发过了,现在你说你是个男的? !
……感情骗子!
第89章
“你们认识……?”
文潜烈有点搞不清情况。
惊慌失措中,杜争玄点头又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
“当然认识!”
司机在这时给出致命一击,他用小女孩般的欢快声音说:“我们是一个大家庭的好朋友!”
他在这时摘掉了帽子,像传说中的易容术似的,露出很漂亮的银发。
前面看是短发的样子,但发尾却编了一条长到腰间的麻花辫,面容清俊而狡黠,右眼戴了副扑克牌单面具,能看见左眼是黯淡的银色。
文潜烈一看这画风,心里马上归类了,问:“你跟中原是什么关系?”转头又问杜争玄,“我上错车了,你要和中原去见家长?”
杜争玄:“……”
想象力这么丰富,要不你能学地理呢。
不过,这个人她也的确认识。
这样极具个性的外表,即使时间过去一年多,杜争玄还是很快回忆起来,这就是去年在赌场遇到的大堂经理。
后面他们还在横滨的小巷遇见过。
当时她警告过这个人,之后很久没再发生莫名其妙的坐标转移、他们也没再见过面。
即然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自称「地下室手记者」,杜争玄推断,银发的青年很大概率是Freedom 。
杜争玄虽然常上网,但不混圈也不怎么在网上发言。
扩列和加群是她在个人账号上的操作,除了她之外,知道这件事的要么盗了她的号,要么就是当事人。
在见到银发的男人后,杜争玄基本能确定,这两人说的是真话。
而且「地下室手记者」她虽然不认识,但他的神情语气、肢体语言总给人以奇怪的即视感。
杜争玄在记忆里找了找,发现他很像年前地下室的那个「文潜烈」。
……所以这是一张织了很久很久的网。
想到这里时,杜争玄心里涌上了淡淡的疲惫和厌烦。
从很久以前,她好像就手忙脚乱、试图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压进一个箱子里。但事情实在太多,一件接一件,终于箱子合不上了,东西崩了一整地。
忽然就让人不想收拾了。
银发青年说话,杜争玄不接,假装没听见。
她平静地看向窗外,心平气和地想,有本事就一直开,永远别停。把车开到世界尽头,开到悬崖上掉下去。
杜争玄不说话,坐在前座的两个人也不尴尬。
地下室手记者保持着微笑,把手收回去了。这么别扭的姿势,他做起来却很优雅。
银发的司机则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反应,他哼着歌开车。
剩下文潜烈一个人。
他搞不清情况,但看大家都挺友好冷静,好像没有财产生命威胁,想了想,又开始做卷子了。
普通考砸和考砸最擅长的科目,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文潜烈原本地理最好,虽然总分打不过杜争玄这样的六边形战士,但偶尔会考单科第一。
考得越好越想学、学得越多题越会做,考得越好,一个良性循环。
期末这科考砸了,就像循环的一节忽然断了。
虽然成绩仍是优于大部分人的,但对文潜烈自己来说失了水准。
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没有题感了。
刚对完答案时,他起初是不信自己会错那么多,然后紧接着就是怀疑,边看卷子回忆考试时的思路,搞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复盘了很长一段时间,越复盘越觉得不对劲。
地理偏文,而大部分时候文科答题,会越斟酌越犹豫不决。
文潜烈就陷入了这个怪圈,他心里明明有答案,但是不敢写,忍不住到处问。
他推迟几天补课,一是在家整理头绪。二是想避开同学。
本来以为这批学生里就他一个附中的,没想到杜争玄也在。
他问杜争玄,杜争玄对地理避之唯恐不及。
文潜烈能理解,他毕业后也一辈子不想看到地理了。
但不问别人,他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写,就只能小声读题嘟囔。
其实也不指望谁回答,就想给自己壮壮声势。
然而这车里,有个对「问题」很敏感的人。
文潜烈自言自语「该地区为什么没有a地层」时,银发司机欢快地打着方向盘,说:
“嗯——是不是图片上没有画出来呢?没画出来的话,当然就什么也没有啦~哈哈哈哈哈!”
文潜烈觉得略神经,但听起来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他拿出答案册一翻,发现竟然真是「图未画出」。
……?
“那、”文潜烈又翻一题,试探着问,“某地区无枸杞霜冻灾害的原因呢?”
“狗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银发司机很愉快地说:“不过大家都受冻、只有它没有的话,应该是没有这种东西吧~”
“命运是平等的!如果有人能逃脱命运,证明他本就不在命运之中。对不对对不对?”
文潜烈听得稀里糊涂,但一翻答案,果然印着「不种枸杞」。
他再问,银发青年再答。
没看题干的情况下都是全对,如果不是车上还有别人,文潜烈都想拍案而起,说简直是先天地理圣体。
什么叫有天赋?这就叫有天赋。
就算他去B市找了一对一老师,未必能比这个人厉害。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浮现,前座的黑发男人适时开口了,问他:“您要下车吗?可以在前面放您离开。之后我们可能要去比较远的地方。”
文潜烈没表态,杜争玄在他前面开口了:“就在前面停吧。”
文潜烈摇头:“我不走。”
杜争玄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回去补课你想干什么?”
车里还有其他人,文潜烈只能挑一个理由说:“这位司机老师的地理很好,我不去B市补课了,我要跟着这位老师。”
地下室手记者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当然可以。我们原本就是计划改为游学,会按照期限结束,送两位回家的。”
还叫上老师了,还游学。
杜争玄不可置信地看着车里其他三个人。
文潜烈在旁边开始写卷子的时候,杜争玄就看过他一眼。
那时候,杜争玄想起她高一第一次被弄到横滨,也是一心要找地方写卷子。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没办法这样想了,她会考虑别的东西。
“在前面把他放下去,”杜争玄对地下室手记者说,又问文潜烈,“你先下车吧,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你跟他学,你看他正常吗,就算他自己会,也不代表能教人。”
文潜烈态度很坚决:“我不。他的思路对,我就算去B市,也未必能找到题感像他这样好的。”
“题感这种说法太虚了吧,”杜争玄说,“你稳住心态,一轮复习多过两遍基础知识情况会有改善,没必要为了几分……。”
「没必要为了几分冒险」。
她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文潜烈在这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种眼神不像是少年人的目光,也不像是在看同学。
又沉重又虚弱,带刺。
他这么看了杜争玄一会儿,忽然笑了,说:“可能对你挺无所谓的吧。”
“你在哪里都能考第一,转科了还考第一。你上课随便听听,下面的人拼了命也考不过你。”
一道选择题3分,排在名次上就是好几个人。
拼命刷题拼命学,考场上碰到不确定的,恨不得从盘古开天想到未来一百年后,怕选错。
然后出来对答案,发现砸了。
“一开始还以为对错答案了,跟别人说都以为我在装。老师安慰我说下次好好考就行,可我要是下次也考不好呢?要是我以后都考不好了呢?怎么办?”
他笑了笑,说:“你根本就不懂,你怎么可能懂呢?”
“……”
杜争玄也看了他一会儿,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