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爱睡
无下限术式稳定地运转着, 把风霜隔绝在平静的空气之外。
“札幌地区的太阳落山很早,日出也很早,我想再坐一会,来这里几天还没看到过日出呢。”哈泽尔揉揉眼睛,“你呢五条先生, 你大半夜的又待在这里干什么?”
被穿得很暖和的哈泽尔拒绝了同被邀请后, 五条悟把自己裹成一个毛绒绒的球, 一边从毯子上拽下之前残留的猫毛,一边分心答道:
“待在这里是想看看你要干什么。好有闲心啊哈泽尔,说起来你还是我身边第一个在逃命的路上也能玩得这么高兴的人来着。”
“你也是我身边第一个变成猫之后比真猫更烦人的家伙。”哈泽尔说, “猫毛不要扔噢,收集一下说不准还能做点什么收藏用的工艺品。”
五条悟当即起身,痛快地拽下毛毯, 连扑带甩地将上面的猫毛全部抖向大海, 随后得意地把它裹回身上。
再度坐下之后,
他不顾哈泽尔的挣扎把她揣进怀里:“那又不是我的毛,用的是别猫的身体,你这么干可是很严重的劈腿行为啊!”
“怎么能叫劈腿呢,”哈泽尔扒拉两下就放弃了把自己解救出去的想法,闲闲地说,“你和猫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度过了生死相依的浪漫一周,而我只是刚好把一颗心掰成了两半,平等地献给两种保护动物罢了。”
“保护动物。”五条悟茫然地重复道。
“会下棋的猫和会吃人的白色海葵。”哈泽尔说,“随便哪个都是相当少见的吧。”
她就着五条悟的手喝了一口牛奶,险些直接喷出来,满脸纠结地咽下之后还充满怀疑地咂了咂嘴,这才谨慎发问:“你是把整个店里的糖全部买下来加进牛奶里了吗?”
五条悟稳稳地端着杯子,注意力却好像完全没放在她的问题上面:“欸,是不是呢。” 哈泽尔困惑地扭过头去。
尽管隔着一层布料的遮挡,依然能看出来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哈泽尔:“?”
五条悟说:“虽然我——超级帅哥五条悟是无所不能的天才,但唯独在看气氛这点上还有一点点提高的空间——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不如说你能意识到这点反而比较让人惊讶啊。”哈泽尔说。
“所以如果让我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顺其自然的话,”五条悟沉默两秒才继续道,“你是不会有哪怕一丁点反抗的机会的。”
他的鼻尖蹭在哈泽尔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后的皮肤上。
哈泽尔:“哇。”
“……为什么是这种语气啊!”五条悟顿时关闭了深沉帅哥模式,不满地在她耳尖咬了一口,“好像第一次看到猫学会自己用猫砂的主人一样!”
“真敢说啊你这家伙,”哈泽尔偏头顶了他一下,像块融化的烤棉花糖一样懒洋洋地瘫在他怀里,“安■套买好了吗?” 五条悟:“?” 哈泽尔:“润■液呢?”
五条悟:“?” 哈泽尔:“噢……你想玩大的?那灌■剂呢?” 五条悟:“?” 五条悟:“……” 五条悟:“???”
从表情来看,他似乎想要试着争辩什么,但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一个字能从他那张油滑但纯洁的嘴里被吐出来。
只有一张英俊的脸渐渐变成了失去灵魂的灰色。
“还是说我想得太远了,其实五条先生的强制指的只是嘴贴嘴地进行一次连舌头都没——” 五条悟用毛毯堵住了她的嘴,麻木地说:“好了,可以了,我不该说这种大话的。”
哈泽尔吐出嘴里的毛毯感叹道:“距离变成真正的成熟男性,要走的路还有很远呢,五条先生。”
“喂,谁家男性是靠这个变成熟的?!”五条悟争辩道,“这么说的话雄性海豚岂不是质量最高的成熟男性啊!但你看它登上任何一份时尚杂志的排行榜了吗?没有吧?!”
哈泽尔把脸埋在手心里,笑得说不出话,五条悟瞪了她几秒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深更半夜,风雪呼啸的海边,最强咒术师五条先生向雄性海豚发起挑战,为了成熟男性之王的称号与之展开你死我活的决斗。”
哈泽尔煞有介事地沉声主持道:“这就是今日早间新闻的头件大事,希望陪伴您度过充满热情地嘲笑五条先生的一天。怎么样,很想看吧,这种新闻?”
“一点也不想看,这家电视台今天就倒闭才能对得起它的选题质量啊。”五条悟说,“还有你这个夹带私货的主持人也要被立刻开除才行!罚你来做我的私人助理,工作内容是每天深情念诵‘五条先生是全宇宙最英俊的成熟男性’一千遍,工资视深情程度酌情发放,怎么样?”
“那我得付费工作了,这样可不行啊。”哈泽尔说,“入职第三天就去拍下上司肘击海豚的照片,举报到动保组织算了。” “都说不想看海豚了……” ……
在无下限的内部,被高密度的废话和低笑声填满的空气里,弥漫着甜牛奶温暖的香味。
天空尽头渐渐浮起朦胧的粉紫色,一轮瘦小的太阳带着苍白的日光缓缓上浮,像一滴金漆落在洗笔水里,将整片天幕晕染出绚烂的渐变色。
哈泽尔抬手遮住晃眼的光,对五条悟说:“叫我老师,快。” “怎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五条悟咕哝一声,配合地道,“哈泽尔老师,要给小悟奖励吗?”
“好乖好乖。”哈泽尔说。
她转了半圈,抬手拽拽五条悟的绷带。
五条悟微微低头,拉着她的手,帮她找到被好好藏起来的绷带末端。
随着洁白的布料一层层落下,被压弯了的雪色长睫像破茧的蝴蝶一样扑闪着展开,那双流光溢彩的蓝眼睛将此刻的天空也衬托得黯淡无光。
哈泽尔的手搭在五条悟脑后,引着他向她的方向靠近,直到他们的鼻尖很轻地碰在一起。
直到她的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湛蓝的宇宙。
“你的眼睛……”五条悟带着牛奶甜香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像太阳一样。” “太阳如果近到这个距离的话,大概已经把你烧成灰烬了。”哈泽尔很轻地笑了一下。
“之前想过来着,关于我的死法。”五条悟说,“被太阳点燃,被引力撕碎,在毁灭一切的战斗中粉身碎骨,然后作为灰尘沉睡上三个世纪……”
“直到被一只路过的白尾海雕在头上拉屎,于是气得跳起来,指着它三个小时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脏话都没办法说出口。”哈泽尔说。
“把浪漫的想象还给我啊,你这家伙。”五条悟笑得微微发抖。晃动间他们的嘴唇似乎蹭在了一起,又似乎只是另一场令人目眩的幻觉。
五条悟捧着哈泽尔的脸说:“所以哈泽尔老师,要教我什么?” “聪明的学生会自己猜出答案的。” “明早的居民市场打糕会超级打折?”
“错了,是笨蛋学生呢。啊虽然确实会打折,而且我打算悄悄去买一盒,背着你吃完来着。”哈泽尔说,“老师来教教你吧,关于世界终究会毁灭这件事。”
五条悟:“……现在?在这里?教这个?”
“是啊。”哈泽尔说,“高悬在天上的太阳迟早会落下,雪原在很久以后的未来终究会变成大海,人和人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超过赏味期,就像你现在跳得这么激烈的心脏在荷尔蒙消失之后只会变成维持生存的乏味运动。”
她碰了碰五条悟的胸口。
“也许明天早上流冰就会全部融化,也许下一秒这座山峰就会坍塌,而我们随时都可能离散在永不停歇的洋流里。
“这样的环境,我觉得正适合接吻。你觉得呢,五条同学?” 五条悟眨了眨眼。
恢宏的宇宙在他的双眸中静静地流动着。
“除了最后一句之外,其他的我全都不同意。”五条悟说,“再回去提升一下教学水平吧,哈泽尔老师。”
这么说完,阿基里斯冲破了永恒的悖论,和他命中注定的乌龟在无限的终点相逢。
而两人之间无穷小的距离,终于在彼此温热的呼吸之间被压缩为零。
呼啸的山风吹乱了哈泽尔的长发,又被拉起的毛毯隔绝在温暖又略带慌乱的黑暗之外。
漂泊万里的流冰在此处暂且停歇,星辰在天空尽头静静睡去,初升的朝阳被包裹在柔和的云层之间,大雪永不停歇地落在雪白洁净的地面上。
命运短暂地收起了它那恶劣到只让最美丽的一些灵魂日夜受苦的尖刺。
——只有哈泽尔一个可怜人,在试图撬开五条悟牙齿的时候,被表面看上去冷静得像在心算数学题的他下意识迅猛而精准地咬了一口。
于是森林里刚刚睡下的鸟类再次被惊起,在冰块碰撞和风声之外,又增加了人体受击的声音、青年男性闷哼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之后断断续续响起的、中气十足的惨叫。
“可以了吧哈泽尔老师!不要再往我衣服里塞雪了,真的很冷!”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可怜的小悟啊——”
“……算了再给你揍一下吧,就一下噢?哎哟!两下了!给你咬回来嘛,别生气了!哎哟!三下了!”
五条悟被哈泽尔按在地上,即使被她从后方以小臂锁喉,也丝毫不影响他一边夸张地装作要死了的样子,一边顺便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折好放在旁边。
他回味了一下,试图以称赞来挽回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感情:“哈泽尔,嘴唇超级软噢,而且尝起来甜甜的,还有一点很提鲜的腥味……”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觉得嘴里吐出的实在不像人话,于是默默地缩起脑袋闭上了嘴。
哈泽尔骑在他背后,阴森又含糊、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的,血。很提鲜是吗?” “……我错了。”五条悟老老实实地说。
哈泽尔最后给了他一下,把自己的胳膊和手都震得发麻,这才向旁边一滚,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五条悟顺手把毯子垫在她的脑袋下面,凑过去像只巨大的蝠鲼一样张开双臂裹住她。
靠岸的流冰在极低的温度下牢牢地冻在一起,等到时针再转几圈,这片白雪皑皑的大地再次被人类活动的喧嚣所充斥时,鄂霍次克海域将会变成一片蓝色的冰封世界。
直到来年春天的暖风和无可抵御的洋流带着漂浮的碎冰再度离岸为止。
第67章
深夜在野外被咬破了舌头固然令人无奈。
正午时分在酒店房间醒来, 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从山上到室内的记忆的感觉更加使人茫然。
如果再加上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正趴着一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蓝眼尤|物的震撼场面。
——如此几种复杂的滋味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哈泽尔在清醒的瞬间后退着连滚三圈、从床边直接掉到地毯上, 又被守株待兔许久的五条悟当场拍下丢脸瞬间的糟糕中午。
罪魁祸首甚至还高高兴兴地说:“哎呀,回头得冲洗出来, 专门做一面照片墙,标题就叫‘笨蛋哈泽尔和她的三千五百八十二个超糗瞬间’,真棒啊这个创意!”
哈泽尔撑着闷痛的脑袋坐在地上反应了一会,面无表情地爬起来, 路过五条悟时抬腿踢了他一脚。
五条悟连躲都没躲,只是痛快地把她的头发搓成了鸡窝。
哈泽尔像游魂一样荡进浴室,洗漱过后散着微湿的长发回到房间。
五条悟正窝在沙发里翻看着酒店提供的茶包和糖果,
见状扭过头来,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说:“小心感冒哦。”
“我对健康管理还是很有心得的。”哈泽尔说着,停在五条悟的身前道,“话说五条先生,我刚才可是连喝水都痛得要命啊。”
五条悟谨慎地将原本翘得相当狂放的腿放下并拢, 清清嗓子道:“我问过硝子了, 她说这种伤不用涂药包扎, 几天之后自己就恢复了。”
尽管嘴上说得相当轻描淡写,但他自己下一秒就发现了这句话背后暴露的巨大信息量。
而从哈泽尔的表情来看,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不就是在凌晨四点扛着睡得正香的她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随后自己又悄悄溜到外面给高专的可靠医生打电话,询问舌头被咬伤的话该怎么办嘛!
虽然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喂硝子,真巧, 你现在是醒着的啊!(家入硝子试图吐槽,
被兴奋得听不进人话的他残忍地打断了)刚好我这里有个人命关天的问题要咨询你——被别人咬伤的话该怎么处理, 要清创吗,要打狂犬疫苗吗,要吃消炎药吗?”
彼时家入硝子微妙地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对具体情况发出任何疑问,只是一板一眼地答道:“既然你没有撞穿几栋楼把人送到我这里,我就默认伤口并不致命了。简单消毒就可以,如果比较严重的话就去医院好了。”
五条悟同样安静几秒后,继续用稳重到像是真的在说正事的语气道:“如果是被人咬到舌头了呢?” 家入硝子:“……”
年近三十却刚刚献出初吻的男子成熟而自信地向因为值夜班而疲惫不已的同期炫耀着:“算了,硝子你好像没试过和人亲亲,大概没办法理解是怎么受伤的吧。”
家入硝子放慢语速,带着半死不活的杀意,温和地对他说:“放着不管就行,几天之后就会自行恢复的。——另外五条,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过恋爱经验。真正保存着钻石一般的童贞之身,到现在还用着‘亲亲’这种幼稚的形容的,其实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
说罢,她在五条悟满含震惊的无言中,充满怜悯地挂断了电话。
** 哈泽尔说:“五条先生啊……” “嗯?”五条悟若无其事地仰头看着她。
“我已经从高专离开了,但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要和家入医生共事很久才对。”哈泽尔委婉地说。
提到这个,五条悟顿时连脑袋都要气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