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爱睡
好在今天夜蛾正道带来的不是死神逼近的丧钟, 而是平淡得近乎无聊的通知:
昨晚行动中出动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已经全体撤回,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以及,
例行会议将在今晚再度召开。除了高专的教职工之外,部分总监部高层官员也将借用东京高专的会议室,召开小范围保密会议。
——将最后一条消息告知五条悟,只是为了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自己避开会议地点,免得在晦气的偶遇之后热血上头,忍不住把那些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爷子通通送去ICU被插尿管。
那样的话夜蛾正道这个校长会很难做,
说不定还得去低三下四地给他们换尿袋。他可不愿意用绣花织布的手干这个。
会议晚上八点半开始,而五条悟从下午醒来之后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抱怨。
“什么黑心机构会在圣诞节当天让人去加班开会啊?” 哈泽尔窝在懒人沙发上看书。五条悟咚地倒在豆袋的另一边,险些把她直接弹飞出去。
家里有个非常需要关注的生物也是件让人操心的事。
她的眼睛继续扫着Kindle上的下一行文字,同时抬起一只手搭在五条悟肩上:“有加班费吗?”
“没有噢——这么厉害的我,每月居然拿的是固定的死工资, 想不到吧?” 五条悟很大一坨地倚在她怀里, 话很密地说:“算了一下,
八点半开会的话,算上可以迟到的十分钟余裕,我至少要八点就从这里打车出发。
“算上洗澡和清理的二十分钟,
做饭和吃饭按四十分钟来,加上前|戏十五分钟,剩下的时间只够做两次。你看, 时间比金子还要珍贵啊, 哈泽尔。” 哈泽尔缓缓看向他,
五条悟满脸无辜地倒仰着和她对视。
“做吗?”他问。
“不做。”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上,无情地答道,“人的黏膜短时间之内能承受的摩擦次数是有限的。不只是我,五条先生你也要注意保养,当心直径和经验呈反比增长,明年就铁杵磨成针,脱掉裤子之后要先掏出放大镜才能对准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那就到明年再说嘛。实在不行还能借助其他手段,比如用反转术式一直维持充血之类的,至少到七十岁的时候还能让你像少女一样夜夜笙歌。”
不知想起了什么,五条悟翻身坐起,顺便把没骨头一样靠着的哈泽尔也拽起来。
哈泽尔:“那么大年纪还夜夜笙歌,是想和医院个别科室结下什么不解之缘吗……”
她茫然地被五条悟抽走手里的Kindle放在一边。
五条悟满脸严肃地说:“来谈判吧,哈泽尔。” 哈泽尔愣了一下之后,饶有兴趣地对五条悟做出了“请”的手势。
“你看我,”五条悟道,“只说客观条件——嘛虽然我真的很讨厌提这些——应该很难有人能和我相比吧?” 哈泽尔洗耳恭听。
“长相,即使再谦虚五千倍也是超级帅气的美男子;资产,除了固定工资之外,还有整个五条家的产业,不过具体有多少,我还真不太清楚,毕竟平时都是职业经理人在管,我只负责在年底看一眼报表;社会地位……普通人是怎么看待宗教学校教师这个职业的,我不知道,但至少在咒术界,大概没有会对我的名字完全无动于衷的家伙。”
知名度和社会地位其实是两码事。
有多少公众人物像小丑一样供人玩赏,就有多少英雄被卑劣的蝼蚁轻而易举地踩进流言的泥沼里。
虽然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五条悟要说什么,但哈泽尔还是打住了自己多余的想法,只是安静地看着略微显得有些焦躁的男人。
“——而这些只是我身上最不重要的那部分。”
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其他的那些,你应该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才对。” 哈泽尔:“噢,你是说尺寸。”
她在五条悟瞪大眼睛小发雷霆之前,及时抬起手猛搓他的脸,把一个健全的二十八岁高大男子搓成呜噜呜噜说不清楚人话的史莱姆。
“开个玩笑,我知道我知道,”哈泽尔在他嘴上啵了一下,“你继续。”
史莱姆满意地变回人类,叼着淡灰色高领家居服的拉链拽了两下,被觉得这个动作可爱的哈泽尔摸了摸脸,于是弯起眼睛对她笑了笑。
明明离三十岁已经更进一步,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是会含着像夏日天空一样纯净明亮的快乐。
快乐的五条悟说:“所以——新年假期你难道要和同事一起消磨时间吗?不如来我家玩吧。顺便考虑一下永久居留怎么样?” “你家。”哈泽尔重复道。
“五条家。”五条悟盯着她表情不变的脸看了片刻,眼中的笑意渐渐变成了迟疑,“……京都的老宅。” “唔……五条先生你每到新年都要回老宅吗?”哈泽尔问。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才说:“是这样没错,但今年是想带你——”
他未尽的话在哈泽尔的注视中咽了回去,转而选择了另外一个更加敏感的话题:“话说,我明明问了两个问题欸!”
哈泽尔看着他,很温和地笑了一下:“我会想你的。两个问题都是。” “一点讨论的余地都没有?” 良久的寂静之后,五条悟问。
“一点讨论的余地都没有。”哈泽尔答道,顺便补充了一句,“我建议换个话题,比如全球变暖和盎格鲁-撒克逊计划,以及这两者与你今天的牙膏味道之间的关系之类的。”
“……我不想换。”五条悟把脑袋靠在哈泽尔的肩上,轻轻叹了口气说,“明明今天是圣诞节啊。” “还是诅咒暂时被消灭的圣诞节。”哈泽尔附和道。
“而且是超级愉快地做了好几次的圣诞节。”五条悟说,“多好的日子啊。” 哈泽尔偏头贴了贴他的脸:“所以才得意忘形了吧。” “是啊,得意忘形了。”
五条悟滚了一圈,趴在她膝盖上,嘀嘀咕咕地说:“到底为什么啊!明明在一起的时候超开心的,按照常理来说就应该顺其自然地发展关系吧?”
发型和口癖都相当新潮,但恋爱观和制服款式一样老土的五条悟大为不满。
连肌肤之亲都有了,这和走进婚姻殿堂、向彼此许诺一生有什么区别?四舍五入他们的婚房后院都已经开满鲜花了!
虽然以前对婚姻完全没有过期待,但如果婚后生活是现在这样的…… 在不需要考虑自己意外死亡的话,家人该怎么办的前提下。
在不会因为高强度的工作而无法好好承担家庭责任的前提下。
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牵连他人的风险的前提下。
在能同时扛住一塌糊涂的咒术界和温暖安宁的家的前提下……
“抱歉,不用考虑那么多现实因素的。”哈泽尔说,“我只是觉得荷尔蒙的影响结束之后,如果还要磕磕绊绊地通过多重手续才能解除关系重获自由的话,多少有点太麻烦了。”
五条悟喃喃道:“好残酷的发言。这还是日语吗?” “再说了……”哈泽尔说,“五条先生会愿意丢下自己的所有家产,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追逐感情上的幸福吗?”
“会啊。”五条悟即答,“活着不就是为了快乐嘛!” “但我不会。”哈泽尔道。
她和五条悟对视片刻,五条悟问:“我们这算吵架吗?”
“不算吧,”哈泽尔想了想说,“吵架的话,至少应该面红耳赤或者互相攻击……” “哈泽尔是大笨蛋。”五条悟飞快地说。
“——并且觉得对方面目可憎才行。”哈泽尔说,“好可惜,你超级认真地设想婚前保障的样子简直在闪闪发光来着。”
五条悟道:“你一边说着超理智的话,一边不停地为我分泌荷尔蒙的样子也很让人受不了啊。”
“得了吧。”哈泽尔更加理智地说,“你就只是享受被人青睐的感觉罢了。你这傲慢的天才,仗着自己的魅力胡作非为的混蛋,连我的五个优点都说不出来,心动的理由居然是为你分泌荷尔蒙的样子很棒,自我中心也要有点限度吧?”
“脑袋聪明,使坏的时候很有魅力,缺乏生活常识的样子呆呆的超可爱,甜言蜜语能轻易把皮最厚的大象迷倒,全身上下都很漂亮,体温和香味都恰到好处,拥抱也很让人沉迷。几个了?”五条悟更加认真地道,“你这家伙才是只对我的脸和身材感兴趣吧?做了这么多让咒术界天翻地覆的好事,我还怀疑过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原来只是想回家啊,连睡我都只是顺便的事,等你下次经期结束激素水平恢复正常是不是就要连一点预告也没有,直接超平静地和我告别说再也不见了?反正只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哪怕对方觉得离白头偕老只差再一起度过五十次圣诞,对你来说也依然和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是吗?”
哈泽尔深吸一口气,一边想这人终于不是窝起来生闷气到让人无缝可钻,也算是有进步;一边又被气得脑袋嗡嗡作响。
忍了又忍,她终于还是咬着牙道:“什么叫‘对方觉得离白头偕老只差再一起度过五十次圣诞’,就凭你那拙劣到连胖丁都没办法搞定的‘谈判’,里面有哪怕一句话能顺利表达你的意思吗?”
五条悟躺在她腿上,冷冷地说:“那你呢,‘我会想你的’,你用哪里想了?用你还没开始就想解除关系重获自由的心,还是用你那张既会谈判又会骗人,说不定现在就打算用‘既然随时可能会离散所以我看正适合接吻’来糊弄过去的嘴?”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真的想过这种手段的哈泽尔:“……” 五条悟看着她冷笑一声:“呵。谈判专家。”
第98章
家入硝子瞄了一眼身边抱臂而坐、散发着低气压的五条悟, 几分钟后又瞄了一眼。
伊地知洁高在她的另一侧不停地擦汗。对面的七海建人虽然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样子,看起来仍然有点微妙的坐立不安。
还有在桌下悄悄发着消息的其他人。
会议开到一半,连在爸爸办公室数着自己零花钱的胖达也知道了五条悟心情不好的消息。
而胖达知道就约等于纽约时报总编已经把这条消息作为网站头条发布,
并且还是添油加醋扭曲事实的版本。
说回现在。
夜蛾正道对下属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毫不关心。
他叫了五条悟两次,又暗示家入硝子把正神游天外的五条悟戳回现实,
但对着她挤眼挤到险些落泪,才发现家入硝子自己也在睁着眼睛发呆。
第三次时他直接把白板笔丢了过去,砸在无下限外侧弹了一下,被五条悟抬手接住,
默默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我在问你话呢,悟。”夜蛾正道说。
五条悟:“问什么?不管问了什么总之我先选A。”
夜蛾正道:“……问你对昨晚的事件有什么看法,你在其中做出了什么行动, 打算怎么处理事件的罪魁祸首。还有,要不要在高层面前撇清你和那位行动发起者的关系。”
“这些改天都会由伊地知在任务报告中体现的,就没必要在会议上先进行口头表述了吧。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笨嘴拙舌的老实人嘛。”五条悟道,“再说了,
撇清关系他们就会相信吗?要把什么人定义成诅咒师或者需要处刑的危险人物, 还不是一纸文件的事么?” 夜蛾正道无言地看着他笨嘴拙舌的老实人下属。
“算了,
”夜蛾正道说,“那么接下来讨论和政府各部门对接的有关事项。” 家入硝子默默在摊着做样子的笔记本角落写下「谁惹你了?」字样,推给五条悟。
五条悟拔掉笔盖,
行云流水地把家入硝子的纸张边栏全部写满: 「核威胁,经济衰退,医疗改革, 环境污染, 学历焦虑,
失业率,职场霸凌,塞尔焦·马塔雷拉,堵车,老橘子,夏油杰,圣诞节的工作会议,烤糊的苹果派,外卖,圣诞节的工作会议,没吃晚餐就出门,圣诞节的工作会议。」
最后一个词组写到一半,家入硝子把笔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顺便将被五条悟的凌厉字体占据半壁江山的笔记本收回,毫无波动地翻到下一页。
她就多余关心这家伙。
至于五条悟,在换了一边腿翘着之后,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继续盯着眼前空荡荡的桌面发呆。
** “五条先生,你知道如果是我这种人的话,会怎么和你谈判吗?”
哈泽尔看他的目光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凉得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你们的总监部,一群尸位素餐的中老年蛆虫,掌握的权力和自身的工作能力以及心眼大小成反比,除了巴结御三家和靠不合理的任务处理掉看不惯的咒术师之外什么都做不好。从上到下几百号人,二十年来下的唯一一步聪明棋就是用师生情拴住了你这个又没心眼又听话、什么好处都不用给就会乖乖地守护全日本,顺便比谁都严格地遵守他们定下的荒唐制度的笨蛋。”
“……说得好难听啊。”五条悟说,“但是因为骂老橘子更狠,所以我会为你送上掌声和鲜花。”
“你想用培养学生来改变咒术界,但是五条先生……”哈泽尔放慢语速,“首先,你所效命的总监部除掉你的学生不比除去一根杂草复杂太多,想要将一个人定义为诅咒师只需要一纸文件,下令处置我的时候连文件也没有。其次,截至目前为止,你所带过的学生里,有任何一个具有这样的特质——能够爬得足够高,在政治斗争中保持你想要的人性并达成内部改革的目的吗?”
五条悟安静地看着她。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说。
“让你的理想化为灰烬有太多操作方法。”哈泽尔垂眸不再和他对视,“在那之后,如果有恨你的敌人,就去扶持他们;你的力量太强,那就用无数个鸡零狗碎的小任务把你的精力消耗殆尽。
“等你再也分不出任何时间去维持和其他人的关系。等你一次又一次被信任的人摆上天平,最终为了他们自己的感情和利益对你利用暗算。等你和精心筹划已久的强敌鏖战过后,发现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够翻盘,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丁点有效助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