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一模一样,光洁的双腿,柔软的肢体,完整的牛头。那畜生还冲他打招呼,说?:“小宝,没训练啊。”
他、怎么……它……?
小宝甚至产生了混淆。
这?地方就是这?么古怪,一旦进来,谁能分清畜生和人?
但今天?的天?甲寨太不一样了,到处都?乱乱的,连树影都?黑乎乎乱成一团,丝线一样的东西满地蠕动,在小宝眼睛里?打架。
他慎重地迈步,走到之前?和娘见面的老地方。
隔着一道栅栏,妹疯子?的脸色比上次憔悴了许多,扣子?还是扣不对。她?干裂的嘴唇颤动几下,先发出一声呼唤:“好孩子?——”
小宝罕见地没有上前?,而是就在栅栏后停下。
他垂着头,双手颤抖,说?:“以后别来了。”
妹疯子?地表情马上变成诧异:“我不来?我不来,你就让别人欺负了去!”
她?像被激怒了似的:“你这?么懦弱,谁都?不敢打,你会死在自己的软弱里?!”
“我才不懦弱!”
一声喊,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小宝满脸通红:“除了你让我丢人之外,我做什么都?很好。可山下人都?笑话我是疯子?的儿子?,是山匪的野种。山上人更?不能见到你,山匪看?见我和你在一块,我会死的!”
他望向娘,眼睛里?都?是水,说?:“你是不是恨我,想?害死我。”
妹疯子?才恢复安静。
她?软和下来,双手伸长,去够小宝的脸:“好孩子?,让我看?看?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又要?发疯了,又要?抓着我的手打自己了,是吗。”小宝满眼疲惫,他干脆先把娘的手打掉。
妹疯子?不敢相信,她?喊着小宝的名字:“宝……我的小宝……”
还在发疯,小宝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力?把对方推倒在地。他说?:“别再来了,再来,你就是存心害我。”
他转身就走。
最后,这?里?只剩下一个疯子?,摔在地上不起来,眼泪流淌了一地。
“好,好孩子?,我的小宝,”妹疯子?絮絮叨叨,眼泪和尘土混合在脸上,但她?的笑容不知道有多灿烂,
“孩子?,你终于,成才了啊!”
最后的最后,疯子?看?见了一道光。
二长老最终决定上山。他在山下埋伏很久,都?没再遇到过山匪。
但他确实找到一个合适的壳子?。身体全乎,手脚四肢全都?是人,魂魄也能进去,只不过是个女的,刚从天?甲寨走出来。
再一看?她?的走路姿势,歪歪扭扭,身上脏兮兮的,竟然是个疯子?。
好脏。二长老捏着鼻子?,不过他在天?甲寨周围等?了好一会儿,也只看?见这?一个凡人。
她?应该是经?常进入天?甲寨的人,魂魄换在她?身上进去,一定不会引起注意。
没时间了,二长老咬咬牙,手中勾魂符一闪。
妹疯子?身子?一软,倒在泥土地上。
凡人的魂太轻,被修士一挤就散了。
突然,她?睁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她?快速把脸上的泥土和泪水抹干净,发出嫌弃的啧声。
然后拧着眉头,把自己胸前?的扣子?仔仔细细扣了一遍,领子?边角都?整理妥帖,才转身。
她?重新往天?甲寨的方向走去,步伐端方而稳健。
第98章 幸好,娘要杀他
二长老渐渐习惯了用别人的身体走路, 虽然这个女人脏了点,疯了点,但腿脚还?算好使, 走山路挺顺当。
天甲寨周围设有各个关卡,每个关卡都有绝顶山修士隐匿身形在把守,各种风吹草动?都看?得清楚。
之前山匪们下?山劫掠,也都被瞧了去。
修士们见这群凡人们还?是野性难驯, 不成大?器,多有失望。甚至绝顶山多数人都丧失了迎神的心?思?, 把神的出现当作一个谣言。
但徐修瑾气?定神闲地告诉大?家:“再等等。”
神女也特地来到此处, 安抚众人说:“是真?是假,到底也要?等出一个结果才行。”她说, “总还?是不会失望的。”
等, 反正规定的最后期限还?没到, 绝顶山就怀揣着一点点对神的希冀, 在天甲寨下?坚守。
徐修瑾带头?到最靠内的关卡守着,每日每夜不阖眼, 时时监督天甲寨的动?向。
二长老准备上山的时候, 刚好经过一道关卡。
一个总是上天甲寨的女疯子, 往常都直接上山的, 可今天偏偏停下?, 遥遥往徐修瑾的方向瞧了一会儿, 然后才加快步伐离开。
徐修瑾心?有所感?,灵力运行一滞,回身皱眉:“她?”
他的身后,神女专注目送妹疯子走远,她瞥了徐修瑾一眼, 笑吟吟地接话:“是说那个疯子?瞧着就只?是个凡人而已,怎么了吗?”
虽说是凡人,但那精明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总让人感?觉不太好。
徐修瑾的食指和拇指在衣袖里摩挲,他又往天甲寨的方向看?,风轻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然后他垂目轻笑:“没事,约莫是我看?错了。”
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人的神态,好像一位熟悉的师长?
不可能?,只?是个凡人而已。
二长老也不知道那边能?进去,但相比于正门大?路,这副身子似乎更习惯一条小路。
爬山爬出一身的汗,终于走到一道栅栏前。木头?栅栏,上面的尖刺只?比他的腰高一些,二长老环顾周围的地势,左脚踩上一棵树,右腿借力升高,就这么轻轻一跃。
衣袍被勾住一角,他老人家摔了个大?马趴。
刚整理?了一番的头?发又乱了,衣服也被勾破了个大?洞,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比原来那个疯子还?要?狼狈。
不过没时间?整理?了,二长老凶狠地爬起来,左右观察地形。他挑了个看?起来宽敞的路,迈步深入天甲寨。
也是奇怪,路上连一个人都没看?见。二长老一开始还?注意躲藏,后来走远了,连山坡底下?有几棵树、道路上有几条狗都看?得一清二楚,就是瞧不见人。
他才放开胆子,把脚放到大?路上。
“那个女人在哪儿啊……”二长老把身上刮破的袍子一撩,边走边自言自语。
“女人不都该在婆婆营吗?”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冷不丁竟然回答了二长老的问题。
他老人家听见这话,一回身。
没有一个人。
荒草地里开辟的空旷小路,只?有两旁的树枝子上落下?来两只?麻雀,鸟儿拱着肥嘟嘟的肚子在地上跳,走一步就踉跄摔倒,喝醉了似的。
二长老多瞅了两眼,生怕这地方藏了妖精。
他仔细嗅闻,的确有妖气?,但气?味很远,根本不在近处。说明身后那麻雀只?是普通的凡鸟,不可能?会说话。
是幻听?二长老觉着不太对,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幻听,根本没有道理?。
他抱着破了一半的衣袍,继续往前。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入这个地方之后,他就浑身不得劲,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而且走得越深入,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二长老的后背已经汗毛竖起,他心?里在打?鼓,再往前迈步的时候就更小心?了。
身后都是荒废的野山头?,前面终于望到了山匪营寨,二长老琢磨着自己还?是先观察一番,找出那女人到底住在哪里之后再靠近。
“你是谁?我咋没见过你。”
又听见了,凭空冒出来的人话。
二长老左右转头?,没看?见人之后又自己转了一整圈,谨慎观察,最后只?在前方的路面上瞧见一只?小花狗。
不太小的花狗,短毛,那身腱子肉看?着十分雄壮,眼神不像普通狗一样飘忽,而是定定注视着二长老这个人。
这玩意,好怪啊。
二长老狠狠敲打了自己的脑袋,才想起来,这副身子是个疯女人!疯女人看?东西当然和正常人不一样。说不定眼前就是一只?寻常的花狗,只?不过疯女人的脑子有问题,瞧着才不对劲的。
不管了,都是幻象而已。二长老忍着一身的寒意,身上出着冷汗,坚定地把眼前的“幻象”抛在脑后。
他不到四十岁就入道修行了,沧海桑田,他当修士的时间?是寻常凡人寿数的好几倍,区区一层疯子幻象,有什么看?不破的?
可他放过幻象,幻象却没放过他。
那条花狗没走,而且总是跟着他,他往前它就也往前,他退后它也跟着退后。
二长老被追得烦了,怒斥那条花狗:“做什么跟在我后头?!有本事你就喊一群畜牲来咬死我!”
花狗吠叫一声,然后扭扭屁股走了。它最后转身的时候,眼神极通人性,好像在嘲笑谁。
不一会儿,二长老就开始后悔自己说出的话。
天高地阔,树影婆娑,就在天甲寨的某条小路上,一群畜生团团围了一圈,中间?站着个衣衫破烂且双目茫然的疯女人。
这狗,好通人性。二长老惊愕。
什么破幻象啊,它还?真?听得懂人话?
现在他前方有狗,身后有猪,几只?山羊的咩声拉长,听起来像是迎亲时候的乡间?小调。
声音诡异还?可以忍受,但那不可忽视的被监视感?令二长老如芒在背。这些畜生虽然站在不同方位,但它们的眼睛却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准确的说都在注视着那个人的眼睛。
二长老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找不到退路,他飞起一脚,踹上那头?猪。
可脚上没力气?,踢偏了不说,那只?脚还?被猪舌头?环绕着舔了一圈。
恶心?,恶心?死了!二长老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喊:“这女人有病,身上脏得很,再靠近我,你们都得染上脏病!”
一句话的事情,那些猪狗牛羊竟然真?的退了,生怕染上病似的逃离开。
没时间?细想,反正二长老直接往营寨的方向跑,慌不择路。
跑了好久,声音消失了,畜生也不见了,那种被奇怪东西盯着的感?觉才消散一点。
他终于松了口气?,眼见前方的营房,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