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她问:“那个怪物喜欢埋婴儿?”
“是种植。”姥娘说?。
“其中一个她认为,把什么东西种到地里?,什么东西就能?长出来,开花结果,越长越多。”
“种下金子,就能?收获金子,种下人就能?收获人。”
“可另一个她不相信。”
“另一个她深谙血脉传承的法术,认为人类结出的果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喜欢繁殖,她在世?间留下了很多孩子,并?且将自己诞下的血脉视作自己的粮仓。”
行为模式听起?来和玲纳有点?像,不过?玲纳繁殖出来的是她自己,而那个怪物的繁殖方式还有待商榷。
姥娘的目光在婴儿骨头上停留了很久,慈祥地笑道:“看上去,这片土地是把两个想法融合到了一起?。”
既有种植,也有繁殖。
玲纳:“你是说?,有人生下了很多孩子,并?且把孩子全部种植到土里?,为了获得……某种利益。”
姥娘怜爱地飘到纸人旁边,试图用虚影挑起?连接纸人和小树的线:“孩子们太小了,不会生长,你看,他们的妈妈还在这里?照顾呢。”
纸人们有高有矮,形态不一,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们都被束缚在树上,被一根线,或许那是一根脐带。
玲纳心里?翻腾过?很多个想法。
【既然这里?是村长家,树苗肯定是村长栽的】
【可种植这么多婴儿,养小树,他能?收获什么?】
骨架挖出来之后,这片林子的香味也暴露出来。
村长只取走了他需要?的那部分,只剩下在树上疯长的恨意,迟迟没有人摘取。
恨子原本独自在一旁玩,小脚丫和玲纳的心情一样满院子撒欢,疯跑。
最后跑累了,他用玲纳的最大号触手上盘成一个窝。恨子懒洋洋靠在触手上,笑容甜甜地说?:“这里?,我很喜欢。”
纸人们的目光跟随小小的恨子一起?移动,它们的头从前?面?转到后面?,身体撕裂了,头颅掉下来了,但还是一直盯着。
它们好像有话要?说?,但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周围又出现了一阵细细的哭声,不像人,像猫叫。
玲纳将黄皮姥姥牌位丢在地上,发财树在这里?迅速生根,舒展出枝叶。
发财树的树干比十棵小树加起?来都要?粗,叶片上流动着深绿色的光泽。
树枝咕咚咕咚吮吸着树上的恨意,而纸人们也渐渐出现了生动的颜色,它们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挣断了束缚的线。
玲纳手心里?躺着一片叶子,对纸人们说?:“跑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你们会说?话,会诵念我的名字。”
英花慷慨激昂的声音紧随其后:“让我们吟诵伟大的玲纳的名讳,赞美尊敬的食戮苦痛之神!在神的光辉下迈向光荣的坦途!在祂的国度中献上所有的一切!”
“啊!玲纳!”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啊!玲纳!!!
纸人们争先恐后诵念这个名字, 挤破了?脑袋也要往玲纳身边凑。
它们在无知无觉中偶然恢复自?由,疼痛的恨意从泥土中疯狂涌出,真相在纸人的身体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可是太痛, 太恨,小小纸片承受不了?的强烈情绪在狂乱翻涌,形成一道飓风,撕碎一切理智。
它们一个个双目通红, 却不知道该向哪里发泄,只好挤在一起, 仰望那位伟大存在的身姿, 企图获得一点点智慧的指引。
玲纳站在茂密的枝叶下,月光中, 七条触手在身后怪异舞蹈, 而她低眉浅笑, 仿佛一幅神圣的画卷。纸人崇拜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点, 为那道身影营造出超脱外物的神性。
她一言不发。
恨子却窝在玲纳的触手圈里,拍着小手, 嘻嘻哈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吗?去找那个人啊, 那个把你们变成这样的人。”
恨子回头看了?一眼:“他不会还?在睡觉吧, 怎么没有声音呢。”
纸人们大彻大悟, 不论听没听懂, 都毫不犹豫地遵从那道旨意, 往它们该去的地方去。
纷乱的脚步声中,纸人们和玲纳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纯粹的信仰不可多得,这是玲纳第一次感受到大型信仰的魔力。
肩胛骨上?的肉茬痒痒的,玲纳抬起触手末端挠了?挠,但还?是痒。
那个部位的东西企图冲破皮肉向外生长, 但受限于玲纳体内的力量不足,没有萌发。
这是……
【神祇的预兆】
最?终,这里的土地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小树都倒下,纸人跑光了?,才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怪蛋还?处于昏迷之中。
它被铜制的锁链困住,似乎陷入了?梦魇,眼皮震颤,却怎么也睁不开,喉咙里溢出来一些破碎的词语,连不成句子。
确实是她的信徒,玲纳确认了?一遍,已?经疯掉了?,精神中散发出过?于成熟的腐烂味道。
好歹是个信徒,丢掉怪可惜的。反正也只是信徒,臭一点还?能用。
“姥娘。”
玲纳用两?条触手挑起它身上?的锁链,翻看上?面的铃铛印记时,却从纸人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它在祈求,向姥娘。
可玲纳也感受到了?它散发出的信徒的呼唤。
“它把我错认成你了?,姥娘。”玲纳不满。
在外人看来是自?言自?语,但玲纳的目光却能跟随空中某一点而平稳移动?。
姥娘迎着她的注视飘来:“我的孩子,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我会比你更厉害。”玲纳叹了?口气。
可这个纸人为什么会把她错认成姥娘?
还?有,村长既然发现?了?它,怎么不干脆杀掉它,而只是绑在这里。
玲纳搓了?搓两?根触手,她记得,这只纸人曾被她吃掉过?,而后死而复生。也就是说如果杀掉它的话,或许它还?能再活一次。
可以试一试。
反正这只纸人已?经臭了?。
经过?这么一番探索,玲纳可以肯定,村长不是普通人类。
庙里的姥爷在临死前说他才是村长,说大家平时见到的村长是假的。
如果庙里头那个树精才是村长,那么壁画上?描绘的,被大火烧死在庙里的醉鬼,现?在应该正躺在村长家里呼呼大睡呢。
就是他种下了?这么多树。
玲纳在他院子里闹腾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不起来看看。墙面被推倒的声音这么大,他居然都没听见,睡眠质量真好。
不过?没关系,现?在那些纸人都去找他了?。相信到了?明天早上?,他的样子一定非常好看。
神的记录官英华观摩了?全过?程。思索后,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下几行字:
祂在黑夜中行走,带来阴寒的咸腻潮湿,惊起一片战栗。
祂在月光下跳舞,七肢翻卷扭曲,沟通天外神秘。
祂寻找埋藏在地下的人骨,解救无辜弱小,怜悯悲苦。
在狂乱的恨和痛之中,大家称颂祂的名字。
——玲纳!
早晨,瞎半仙儿推开村长的房门,去喊他喝酒。
今天还?真怪,晚上?不知道哪儿来的大风,把村长的后院都刮塌了?,树苗全军覆灭,连墙都变成一块一块的。
瞎半仙儿琢磨,今天还?没见到村长呢,不会也被风刮走了?吧?
他毫不客气地走进卧房,一掀被子,瞬间感到一阵反胃。瞎半仙儿吓得往后踉跄几步,却被门槛绊倒在地,低头干呕。
“你你你,你是谁?怎么在村长房里?”他爬起来往后跑,威胁道,“你别动?,我叫人了?,我喊一声村里的人可就全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苍老但熟悉的声音:“小声点,是我。”
瞎半仙儿慢下脚步,仔细一琢磨:“村长?”
他重新回到屋里,忍着恶心靠近那个东西,虽然千差万别,但半仙儿还?真感觉出点儿熟人的样子。
“你不是看不见吗,还?能知道我长什么模样。”村长沙哑的声音从生锈了的嗓子里发出来,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瞎半仙儿含混过?去:“你不懂,我这可是灵力,是法术,我闭着眼睛就能知道你长啥样。”
村长任由他吹,也没力气计较,只说:“半仙儿,帮帮忙,帮我把黄麻子找来,就说我的怪病犯了?,起不来床。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怪病,啧,”瞎半仙儿习惯了?,也就没觉得有多恶心了?,他隔着墨镜打量,“确实是怪,我还?没见过?什么病能长成这样的。”
没别的毛病,就是皮松了?。
一整块人皮,从脑袋顶开始向下耷拉。所有的肢体、躯干、关节都皮肉分离,外表皮因为失去弹性而变大,最?后形成一张薄薄的皮饼,在床上?摊开。
而中间的“肉馅”蒙在那层人皮被子里,俩眼眶子都对不准眼仁儿。
不像病,倒像是人老了?,太老了?,老成一张树皮。
但瞎半仙儿还?是去帮村长叫了?人,他没能把黄麻子叫来,倒是自?个儿揣着个铜铃铛,重新回到村长家。
半仙儿墨镜下的表情很是得意:“黄麻子说自?己没时间,他把这玩意儿借给我了?,让我来帮你。”
村长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躲在肉皮底下动?嘴:“这个胆小怕事?的跛子!我看他腿脚利索得很,这还?没出事?呢,就躲得比老鼠还?快。”
但村长没办法,他人都这样了?,没有挑剔的资格。
村长只好哑着嗓子:“这样,我教你口诀,你拿着铃铛,跟我学。”
“你教我口诀?”
半仙儿听着稀奇,明明他才是正经山门弟子,这话说得像村长学过?法术一样。
“不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