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心柿子
半仙儿又按捺不住:“学,当然学。”
他想这铃铛想了?好久,这可是真正的法器,比他的歪门邪道强多了?。
那跛子没什么本事?,光凭这一个铃铛就能在村里横着走,连他看着都眼馋。
村长:“我念着,你听着,然后摇着铃铛去后院唱这段词,直到那些树苗重新站起来为止,不能停下。”
“铃铛声和唱词都不能停下,否则杀猪刀找不着猪子,要喝人血的。听好了?。”
村长声音跨越了?千年百年,枯槁难听,几乎快要断气似的:
“姥娘庙前摇铃铛,姥爷快来帮我忙……
杀猪磨刀锃光亮,捆的捆,绑的绑,滚水烫出一身血,猪子磕头人嚎啕,叔叔伯伯齐上?阵,割的割,剁的剁,猪肉骨头满桌香……
叮叮当,叮叮当
来帮忙,来帮忙
……”
“来帮忙,来帮忙……”
瞎半仙儿来到后院,他不会音调,就一边摇铃铛,一边对杂乱的树苗念出唱词。
一棵棵小树随着唱词重新栽种回坑里,只是叶片更加枯萎,枝条也软塌塌的,仅剩的一点生机都消失不见,幼嫩的绿意被抢夺了?个干净。
瞎半仙儿站在院儿里,轻笑一声:“什么啊,原来是种树用的。”
他回屋的时候,村长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却比之前的状态好了?很多。
起码打眼一看,能认出这是个人,不是一张松松垮垮的老树皮。
村长的脸皮终于贴在了?脸上?,他拿起镜子照来照去,一句多谢话音刚落,就听见瞎半仙儿晃了?两?下铃铛。
瞎半仙儿:“村长,得了?怪病这种事?,应该不能被别人知道吧。”
村长警惕地放下镜子:“你想干啥?”
“帮我拖两?天,我想借这铃铛使使。我就当没见过?你的病。”瞎半仙儿没说要干什么。
就算不说,村长也能猜到:“你想捉妖,带回你的山门去邀功。”
“铃铛最?多给你两?天,”村长答应下来,但仍有怀疑,“可咱这小村子里,你真能找到妖精?”
能,当然能。瞎半仙儿没吭声。
他已?经听黄麻子说过?了?,那刘云鹤的媳妇卢春玲,肯定就是个大妖精。
他可不能放跑了?这块肥肉!
自?从跟神婆走了?之后,周尔曼就一直在药材铺帮忙打下手。
她和几个师兄同?在神婆手底下学习,杂七杂八什么都学一点。周尔曼刚来没多久,却是徒弟里面最?勤奋的一个。
神婆回家养伤,没人盯着铺子,几个师兄就都跑去躲懒。药材铺只剩周尔曼一个人,她对着抽屉里的药材,一个个背名字。
天刚亮,药材铺就开门了?。直到午饭过?后才进来第一个师兄,还?是回来拿东西的,拿了?就走。
那位师兄心善,好好劝看铺子的周尔曼:“你时运不好,神婆现?在都伤了?,给不了?你什么。你还?是抓紧回家,和你丈夫、婆婆说说好话,以后当个贤惠的媳妇不就够了??别把自?己浪费在药铺这种地方,你闯不来。”
周尔曼一个一个地数着药材,头也不抬:“神婆可是有神通的人,你们这么怠慢,也不怕她找你的麻烦。”
“你没听说啊?村长都和神婆闹翻脸了?,以后谁还?愿意跟着神婆。”
她道:“你就这么听村长的话?”
那师兄笑:“咱们刘家村,不听村长的,还?能听谁的?”
“还?有神。”周尔曼依旧在捣鼓药材。
那师兄愣了?:“是,是有姥娘,但姥娘哪能管这么小的事?。”
“不,”周尔曼说,“神一直都在。”
她的视线忽然放远,绕过?师兄的身影,向药材铺的门边看去。
那里有影子在晃动?,两?双光洁的小脚丫时不时冒一下头,小孩子的嬉笑声断断续续,他们看起来对药材铺很感兴趣。
周尔曼认识,那是玲纳的两?个孩子。
结合那天偷听到的话,周尔曼虽然有所怀疑,但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俯身,面色板正,让那个师兄凑过?来,才到他耳边轻声说:
“其实神婆这些天的异样都是因为一件事?:黄皮姥姥降临了?。”
“你猜,姥娘降临到谁身上?了??”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师兄把两包黄纸裹着的药粉揣进怀里, 观察了两眼周围有没有人,就跨过门槛扭头跑了。
药材铺的门是黑的,没有写店名,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正经?铺子,就是神婆之前住的土屋改了改。
破落土墙,房梁上偶尔掉下来两块灰,缝隙里的老鼠屎一直没有人打扫, 整间铺子弥漫着一股苦臭味,不知道是哪样药材发霉了。
刘家村比较偏僻, 正经?大夫太贵, 谁家有个感冒头疼,都来药材铺找神婆看看。不管最后是治好了还是治死了, 神婆都能给说?出点门道来, 起码让人听?着放心。
也有不看病的直接来买药, 其中最受欢迎药材的当属一样:
“快快快, 给我药,我的药呢。”护卫队的小伙子福良, 跑得?满头大汗, 拿着票子邦邦敲门板, “来一包。”
他跑进药铺之后扶着墙喘了口气, 瞅了一眼店里的伙计, 嫌弃道:“怎么是个女的。”
周尔曼不在意, 她拉开几个抽屉,问:“要什?么药,说?名字。”
福良催促:“没有名字,快给我。”
周尔曼找药的动作停下,转身?看他:“没有名字?没有名字是什?么药?”
福良抹了一把汗:“就是药, 这怎么说?,你们女人肯定知道。”
周尔曼把药材柜一推,所有格子都合上,平静道:
“你不着急的话,我也不着急。”
福良气:“你!”
“是之前从村长家拿来的药。”
没僵持多久,周尔曼突然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寻声望去,一根细棍子在地面敲敲点点,粗糙的老手摸索着铺子的门进来,再往上看,五色彩绳衣裳,眼睛上蒙着白布。
神婆自己走过来了。
周尔曼走两步去扶,拿了个板凳让神婆坐好,却?说?:“我还没见过村长家的药材。”
神婆侧耳分辨了一下,意识到这里只有一个新来的:“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他们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
之前的徒弟们见风使舵,在神婆瞎了之后就消极怠工,这个新来的徒弟倒不错。毕竟是从神庙走出来的,被神选中,为人踏实又?可靠,让神婆起了惜才的心。
神婆点点头,也不意外,只是告诉她:“第三?排最下面的格子,应该还有。”
周尔曼数着格子拉开一看,空的,她想起:“没了,最后两包被一位师兄拿走了。”
神婆哑然。
来买药的人等不及,福良拔高嗓门:“又?没了?不会吧!我上次来就说?没了,我还是在二舅爷家买的药,根本不顶用,那是假的!”
“你们还做不做生意了,怎么说?断货就断货!”
福良压着自己的气性,要不是看在神婆的面子上,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还有呢,还有。”
神婆短暂平复心情,重新吩咐周尔曼道:
“在没有标签的格子里,是黄色的一大块,你取一指甲盖大小来,研磨成粉,给客人。”
周尔曼按照神婆的说?法找到格子,拉开之后果?然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暗黄色,干巴巴的半球形,表面的褶皱里卡着脏红的污泥,看着有点恶心。
福良老远瞥见了实物,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快点,我着急。”
周尔曼拿起一块,凑近闻了一下,又?腥又?臭。她拿去切的时候,才发现那东西?的边缘长了一小块黑霉。
这药居然是给人吃的?
福良斟酌着:“…我要是买那块霉的地方,能便宜点不?”
此话一出,周尔曼动作稍缓。
“要不是二舅爷卖得?太贵,我才不来这儿等货呢。算了算了,我着急,就随便给我一块好了。”福良改口道。
“这么急吗?”周尔曼没看出来这人得?了什?么病。
究竟是什?么病才能让他一会儿都等不了,连发霉的药也吃。
福良摇了摇头:“你没听?说?啊,顺子和他爹都没了,家里只剩他娘和媳妇,这家子真可怜,连个传宗接代都没留。”
“我还能急着干啥?我当然急着回家生孩子。快点,不给我便宜也行,不过你得?给我块好的。”
急着吃药生孩子,难道这就是大家都在求的……生男药?
周尔曼之前在三?婶家的时候见过生男药粉末,没见过这东西?的真面目,现在可算开了眼了。
她切下一小块,细细研磨成粉,一杵子一杵子地捣药。为了缓解客人紧张的心情,她先打开一个话题。
“顺子家出事,村长家也出事,这世道真是不太平。”周尔曼小声嘟囔。
福良也这么觉得?:“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顺子父子俩居然会自相?残杀。还有村长家那阵莫名其妙的怪风,把村长都吹病了,不露面了。”
“往年也这样吗?”
“怎么会呢,刘家村有姥娘保佑,年年风调雨顺。不过今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纳闷。
“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
周尔曼淡淡放出这个消息,“听?说?,姥娘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