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禾禾
良田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来，一眼便瞧见自家少爷手里捏着一本书，却是倒着拿的，书页朝下，封底朝上，显然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他心中暗笑，却不敢表露，赶忙上前一步，用身子不着痕迹地挡在少爷面前，顺势遮住了那本倒拿的书，嘴里朗声道：“少爷，郑大夫他们回来了！”
周煜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厮的逾越举动后，待意识到拿倒了书，顿时耳根一热。
他连忙将书放下，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来，抬手轻咳一声,“季夫人的情况如何了？”
宋芷便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报，并询问道：“县令夫人经历难产，产后瘀血未散，季大人想请我与师父明日再为夫人诊一诊脉。”
“只是我担心耽误了大人的行程，便同季大人说了容我回禀，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周煜没想到，她竟是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心中颇为高兴。
他顿了顿道：“既如此，咱们便在下晌启程，正好队伍里也需采买些是物资了！”
第450章 征求意见
在得了周煜的首肯后，宋芷并未急着离开，心中思忖着与季大人提议搞养殖，种药材的事情要不要同周煜说一说。
周煜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态，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主动询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宋芷见他主动问起，便顺势说道：“大人，一路走来，我发现华阳县内半数以上的田地都是盐碱地，百姓们生活困顿。”
“我这倒是有个想法，想明日与季大人提一提，只是不知合不合适。”
华阳县内的情况他也看在眼里，只是一方面县衙没有钱财运作，另一方面县内自然条件也确实差，近一半的田地种不出粮食，百姓生计艰难，却也没什么谋生法子。
周煜见她有主意，便顺势问道：“你有何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宋芷，“盐碱地虽然种不了麦子一类的庄稼，但我们可以改种耐盐碱的牧草，比如苜蓿、碱茅根等。用这些牧草来养羊等牲畜，既能增加百姓的收入，又能充分利用土地。”
“此外，还可以种植一些耐盐碱的药材，比如枸杞、沙参、决明子等。这些都是常用药材，需求量不小，亦为改善生计的良法。”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华阳县地处北方重镇云城到祁水县的必经之路上，商贸往来频繁。”
“若是能利用好这一地理优势，发展牧草和药材产业，县中也能逐渐富足起来。否则，光靠收取入城费和客舍住宿费，终究是浪费了这一得天独厚的机缘。”
“周煜深深的看了宋芷一眼，她不但聪慧机敏，还十分的有远见，这才来华阳县一日，心中便能对这华阳县中情况想到了纾困之法。
他心中又有一丝丝的晦暗，她对谁都这般赤忱，这样他心中有些吃醋。
她在祁水县同自己合作，并不似因为觉得他有多好，无论换了谁，她同样会与之合作，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又涌起丝丝酸涩。
“大人，大人？”宋芷见周煜沉默不语，轻声唤了两声。
周煜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情绪，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很好，只是还是有些问题。”
“一来你说的盐碱地，是否可以种植适应的牧草，这还得季陶亲自验证过，他心中才能放心。”
“其次，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能种出牧草，养牲畜这种事情，不是谁都养的起的，百姓们没钱买，即便是有钱买，没怎么侍弄过牲畜的他们，也不敢随意养，这要是将牲畜养死了，那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同样，种植药材也是同样的道理，百姓们没钱买药苗，即便有钱买，他们也不会种植，所以你的想法是好，但想要执行起来，困难重重啊！”
说到底，还是没钱闹的，不过这其实也好办，只是没人第一个投资罢了！
宋芷心中想着，而她也正有与季大人合作的想法，第一批羊羔她可以出，而华阳县肯定也有富豪乡绅，只要他们看到此事有利可图，后续说动他们投资也不是问题。
心中打定了主意的宋芷，开口道，“其实，想要解决这问题也不难。”
周煜微微一怔，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宋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待季大人验证了盐碱地也可以种植出牧草，我可以出一批羊羔给季大人，算我的投资，正好我们此行走访云城，我可以请舅舅帮忙从草原买一批羊羔送过来。”
“至于如何分配，比如让牧民养活五只羊，就把其中一只羊作为回报，分给牧民。同时，官府再配上专门的饲养指导，只需一年的引导，百姓们即可掌握养殖技巧。”
“我相信在百姓们赚到银钱，改善了生活状况后，便会主动参与进来的，到那时，便能形成良性循环。”
“至于县衙有了钱之后，种植药材一事也可提上日程。”
“县衙可以与城中的医馆合作，让医馆提供专业的药材种植指导，同时收购百姓种植的药材，这样既解决了销路问题，又能让百姓获得稳定的收入。”宋芷侃侃而谈。
周煜现下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是一早便打着与季陶合作的主意了。
不过这却是一个好主意，百姓们有了其他赚钱营生，县衙也有了额外的收入充盈账面。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周煜除了心中有些泛酸外，没有其他反对的理由。
于是他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很好，季陶会应允的。”
宋芷得了周煜的肯定，呼出一口气的同时，高兴的拍掌道：“如此，那我明日见了季大人便同他提议此事。”
周煜顺着她的话点头，“这样我再给你写一封信，你明日交予他，他看了信件后，不会对你的目的过多探查。”
宋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起来，在季陶眼里，她忽然出现救了妻子，第二日便与他说了合作一事，作为一个县令，必然会对她的目的产生怀疑。
回过味儿来的宋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多谢大人，倒是我太冒失了！”
周煜见她这般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无妨。你且稍等片刻，我这就为你写封信。”
说完，他转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迅速写下一封信，待墨迹稍干，便将其装入信封，递给宋芷。
宋芷双手接过信件，塞回怀里，再次道了一声谢后，随后告辞离开。
走出房门后，宋芷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这件事一开始同周煜说了，否则这般冒失，若是让人找上来，再误了大人的事，便不妥了。”
宋芷在出了周煜的房间后，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又寻去了舅舅的房中。
“阿芷来了，进屋说话。”卫常远将门打开，闪身让其进屋。
宋芷也不与卫常远客气，进屋后便说明了来意，她将方才与周煜提议的事情，又同舅舅说了一遍。
而后恳请道：“舅舅，我还想请你帮忙从草原买一批羊羔过来。”
第451章 布局
卫常远闻言，眉头微挑，沉吟片刻后问道：“买羊这事倒是不难，只是你准备买多少？后续出栏的羊，又要如何处理？你可有章程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提醒，“总不能为了羊毛而养羊吧？你可要知道，每年到了秋季，草原上的羊可就要泛滥了。光卖肉，你又得耗费颇多精力去周全此事。”
宋芷听出舅舅话中的关切，嘿嘿一笑，解释道：“舅舅放心，我就投资这一次。等华阳县内的百姓看到此举可行，能赚到银钱后，便无需我再出手了。”
“何况我做的是羊毛织物，最不可或缺的原料便是羊毛。等华阳县的百姓们开始养羊，这对我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这也算是早期布局市场。即便将来市面上出现与我竞争的人，只要把握住原材料羊毛，也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说这点投入就能撬起的合作，还是很值得的。”
“至于羊肉，您也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售卖的法子。若是市面上生肉泛滥，我便将之做成灌肠，既能保存，又便于携带。无论是出售给酒楼、食肆，还是供赶路客商带着路上食用，都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卫常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我狭隘了！你这孩子，比舅舅有远见，便按照你的想法行事便可，舅舅支持你！”
舅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宋芷便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之中。
回到房中的宋芷，先是从包袱之中拿出自己制作的病例实录，将今日救治的心得与体会记录在案这才真正松懈下来。
忙碌了一天，众人在吃过晚食后，早早的便歇下了。
翌日，宋芷在起床后，便有小二在送吃食过来的时，同她道：“楼下大堂有人在等她。”
宋芷走到栏杆处，往下望去，见是昨日送他们来回的季家小厮。那小厮正仰着头，一脸焦急地朝楼上张望，见到宋芷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宋芷见状，便快步下楼，走到小厮面前。
小厮季才见宋芷出现，连忙上前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我家少爷派我来问一问，小大夫今日可得空闲去府为我家夫人号一号脉？。”
宋芷点点头，“你且稍等片刻，待我和师父吃过早食，便同你一道回去。”
季才听宋芷愿意同他一道回去，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连连道谢：“多谢小大夫，多谢小大夫！”
这下他算是可以与少爷交代了！
宋芷摆了摆手，旋即转身上到了二楼厢房，同师父舅舅一道用了早食后，又同周煜招呼了一声，这才随季才一同往县衙赶去。
马车缓缓驶入主街，清晨的华阳县与昨日傍晚时分截然不同。
街道两旁多了许多叫卖早食的小贩，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扑鼻的油饼，引得行人驻足。
街上的行人也比昨日多了不少，虽不算熙熙攘攘，但也显得颇有生气。
宋芷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象，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华阳县还是有活力的，只要让百姓们的钱包鼓起来，将来未必不是她的消费市场。”
不多时，马车抵达县衙侧门停下。
卫常远照旧留在马车上，郑大夫与宋芷则跟着季才进了内院。
今日，季陶破天荒地没有一大清早去前头办公，而是一直陪在妻子身边。
听到宋芷和郑大夫抵达的消息，他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劳烦二位走这一趟，辛苦了！”季陶朝两人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
“季大人客气，不知季夫人昨夜睡的可好？可有何不是？”宋芷跟在其后问道。
“昨夜内子睡的不错，瞧着也比昨日精神了些。”季陶一边回答，一边将二人引进屋内，请他们为妻子看诊。
宋芷先上前，轻轻搭上县令夫人的手腕，凝神细听脉象。
片刻后，她松开手，对郑大夫道：“师父，夫人的脉象较昨日有所好转，气虚血虚之症仍在，但血瘀之象已有所缓解。”
郑大夫点点头，也上前为季夫人把脉。诊脉结束后，他问道：“季夫人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今日感觉比昨日好些，头没那么晕了，身上也轻松了些。”
宋芷又仔细看了看季夫人的面色和舌苔，发现其面色虽仍显苍白，但已不似昨日那般黯淡无光，舌苔也由昨日的厚腻转为薄白。
她转头对郑大夫道：“师父，夫人的症状在好转。昨日开的那药我看还可再吃三天，三天后直接换成补气血的方子，您看可成？”
郑大夫点头，“可。季夫人目前气血仍有不足，你再为其行一次针，以助其疏通经络。”
宋芷闻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随后报了几处穴位，及其相应功效后，询问师父可对症。
这一次郑大夫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表示可行。
宋芷在得了师父的首肯后，便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为县令夫人施针。
她一边施针，一边轻声安抚道：“夫人，稍有些酸胀感是正常的，您放松些。”
县令夫人点点头，闭目养神。片刻后，施针结束，宋芷将银针一一取下，又为夫人把了一次脉，确认脉象平稳后，才算作罢。
季陶见夫人神色舒缓，心中大定，连忙向宋芷和郑大夫道谢：“内子能有今日的好转，全赖二位悉心诊治。季某感激不尽！”
郑大夫摆摆手，语气谦和：“季大人言重了。季夫人情况已经无虞，后续只需安心休养，不必过于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