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徐彣勾着唇温和道:“无妨,又不是日日去。”
白若松叹了口气。
她心里觉得这钱语气浪费在酒楼中不如直接给她,毕竟玉京的房价实在是太贵了,光靠月俸是很难买得起一个房子的。正这么想着,白若松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为自己还没学会怎么在朝廷做事,就已经研究起了受贿的心理而暗暗心惊,赶忙阻止了发散的思路答应了徐彣霖春楼二楼的邀约。
翌日,每旬一次的休沐日,熬了大夜的白若松报复性睡眠,趴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身准备去赴徐彣的约。
她穿了鞋子,洗漱完毕,拎起挂着的圆领袍,边穿边绕开堆在道中央的书箧边往外走。
一走出房间就是一个窄小的院子,横走三步,竖走三步也就到头了,除了必要的中间通过的小道,两旁都被分区栽种了瓜果蔬菜。
这里是白若松来玉京准备春闱,囊中羞涩的时候租住的院子,破旧,窄小,漏风漏雨。
其实像白若松这样有天赋的乡贡,自院试发榜以后资助就没断过,然而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玉京的房租实在是贵得惊人,即便像这样的一个偏僻小屋,每月付了租金以后,她剩下的钱也寥寥无几,只能节约性地自己种点菜。
春闱中榜以后有了朝廷编制,朝廷是分发了宿舍的,但是身为重度社恐人士,白若松实在是受不了刑部宿舍的人员密度。总算小院离刑部不远,步行也就半个小时,她便还是决定拿着俸禄修缮了小院以后,继续租住。
没想到上辈子为了房价困扰,这辈子还要为房价困扰。
白若松一边站在门前系腰带,一边眼珠子还咕噜噜转悠着盯着自己院子里水嫩嫩的小白菜,想着今晚应该就可以摘下来加餐,随后才推门而出。
小院的门是开在阴暗狭窄弄堂中的,站在弄堂里抬头看的时候,湛蓝的天空就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线,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破旧的代表,但是白若松却很满意自己不用一开门就面对熙熙攘攘的大街。
走出弄堂便是永和道,白若松步行穿过三条大道和中间的西市,来到中央大道上的时候已近午正。没有手表和手机的时代判断时间只能算个大概,她正因为害怕自己迟到而加快脚步之际,突然听见了身后的一声高呵。
“白娘子!!!”
白若松脚步一顿,感觉后背的汗毛直立,立刻弯下脊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随后疾步狂奔起来。
“你跑什么啊,白娘子,白若松!!”
那声音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愈来愈近,随后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疾跑的白若松肩膀上,扯了一把把她扯得转过了身。
扯着白若松的女人比白若松高半个头,生得剑眉星目有一丝侠气,却头戴平式幞头,穿着联珠团窠纹的半翻圆领,腰配双鱼忍冬纹蹀躞带,腰带上挂着麒麟双配,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活像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当然,白若松知道她并不是像纨绔子弟,而就是纨绔子弟本弟——佘武,字道安,尚书令家庶女。
“白若松,你跑什么啊?”佘武微喘着气,不满地对着白若松翻了个白眼。
跑什么,当然是不想见你啊,是个人都不想面对自家顶头上司家的纨绔啊。
当然,白若松也不敢这么说,只得解释道:“我约了人,感觉有点来不及了,就跑两步来着。”
说着,她还想转身走人,却被佘武紧紧捏住了肩膀挣脱不得。
要命,这里的女人个个都力能扛鼎,白若松真觉得自己小身板不是很顶得住。
“我不信,那为什么我一喊你,你就跑?”佘武定定看着白若松的脸,逼问道。
“哦,你喊我了吗,我没听见。”白若松视线飘到一边,装出一种随意的口吻道。
“屁!!!”佘武当场气得跳了起来,毫不留情揭穿白若松道,“你明明是听见我喊你你才跑的,白若松!白见微!!!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敷衍我!!”
白若松满脸痛苦盯着天:“你别在大街上这么大声喊我的字叫好吗,大家都在看我们。”
临近正午,官道上还是有不少人流的,被佘武的大嗓门吸引了注意力,虽然不敢凑近过来围观,但是那灼热的视线还是都纷纷聚集了过来,盯得白若松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看什么看!”佘武立刻转头,凶狠地将视线转了一大圈,跟在她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驱散停留的人群。
白若松感觉自己一阵无力,无奈地看着佘武道:“你要做什么啊大小姐。”
“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说着她扯着白若松的肩膀往前走,白若松挣扎了片刻无果,心累道:“我真的有约了,你能不能放开我啊。”
佘武停下脚步,狐疑地盯着白若松,一脸不相信:“我每次旬休约你,你都这么说,其实你都在家睡大觉!”
“不是,这次真的有约,就在霖春楼。”
“霖春楼好啊,我有包间的,走,一起去。”佘武刚要向前走,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继续回过头来询问道,“对了,你约了谁?”
“哦,是翰林院徐修撰。”
佘武皱眉:“翰林院徐修撰?是今年的状元娘子徐彣?”
她顿了顿,啧了一声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看起来是那种喜欢谈笑间阴人的类型。”
不喜欢好啊,白若松巴不得她不喜欢徐彣,可以赶紧走人,别跟着一起去霖春楼。
佘武拧巴纠结着站在原地,在白若松的期待下脸色几经变化,最终却用一种沉痛的表情看着白若松道:“算了,为了你,我勉强和那个女人一起吃个饭好了。”
白若松生无可恋。
第3章
霖春楼三楼,朝着官道一侧,视野最好的一间雅间名为“渡月”。
雅间内中间放着四边木质中间藤编的大桌,靠窗则置有梨木双座软塌,垂着浅浅的月白纱幕隔开的里间则置有一张供乐人弹奏的琴桌。桌上并未放置古琴,而是放着一只三脚的和田白玉狮纹香炉,正向上悬着袅袅香烟。
此刻,床边软塌上正有二人对坐着下棋。
左侧是个女人,眼角有着微微细纹,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正紧皱眉头,侧支着手臂执棋思索状。而右侧则盘腿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脊背挺直神情肃穆,有一种金戈铁马中锻炼出来的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许久,女人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盒中,发出了清脆的啪嗒声。
“算啦,再想也是我技不如人,三年没见怀瑾又精进了许多。”
云琼不说话,只是伸手开始收拾残局,一一拾起属于自己的黑子丢进棋盒中,动作时手臂肌肉将袖子撑得鼓鼓囊囊。
佘文看着那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块,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这个动作很轻微,稍纵即逝,但云琼还是立刻敏感地感受到了她的厌恶,手臂僵硬了一瞬,随后假装没发现一样继续收拾。
“你三年前因为不堪忍受你祖母的催婚,请旨戍边逃离玉京,如今怎么回京了?”佘文边说边挥了挥手,立在她侧后方的侍人立刻上前为她收拾白棋子,目光自然而然扫过那侍人被腰带紧束的纤细腰肢,
“......祖母去圣人那里哭诉,圣人没有办法于是密信遣我回京。”
“怪不得你连将军府都不回一下,要不是你差人来请我来霖春楼,我都不知道你今日回京。
”佘文忍不住笑出了声,安慰他道,“你是抚国大将军独子,将军府仅剩的独苗,你祖母担忧你的亲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云琼收拾完棋子,刚抬头想说什么便看见佘文的右手环在收拾棋子的侍人腰间,充斥着莫名意味地摩挲着,默默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这么多年来,在军营中,在官场上,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什么窘迫的场面没遇到过,如今早就能面不改色地直视这样的场景了,可身体却还是诚实地表达了厌恶,藏在衣服下的手臂上起了许多小疙瘩。
“这次是你祖母是看中了哪家千金,让你去相看啊。”
“你不知道我与哪家相看吗?”云琼似乎有些惊讶,顿了顿道,“是尚书令大人家的庶女,也就是你的庶妹,佘武。”
佘文惊得一颤,手劲没控制好捏疼了那侍人,侍人呼痛一声,双目含泪幽怨地看着佘文。
佘文现在没心情面对他的幽怨,伸手一挥把人赶出门去,这才拿起茶盏饮啜一口压惊,皱眉开口道:“我居然没听说过这事,估计是母亲单独拿的主意。”
云琼沉默着,他过长的双腿盘在塌上不一会就有些局促难受,他悄悄将自己往后挪了挪,这才实话实说道:“我不愿。”
佘文看他:“所以你今日约我出来,就是想我去转圜这事?”
云琼点头。
佘文叹了一口,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木案上,哑声道:“这不是相看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母亲她......”
“嗯,我明白的。”云琼淡淡应着,“明日我会入宫见圣人,想办法请旨出去剿匪,再度离开玉京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在此期间劝你母亲打消这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临街的窗口出遥遥传进一声爆呵。
“白娘子!!!”
动静太大,引得周边包厢的人都纷纷探出头来望过去,就连云琼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佘文立刻认出了这声爆呵的主人,忍不住一声咂舌,沉着脸低声骂道:“臭丫头,又在大街上丢佘家的脸。”
尚书令佘荣膝下仅有两个女儿,正夫所出嫡女佘文,侧夫所出庶女佘武,云琼猜测能被佘文称一句丢佘家的脸的,除了这个庶女佘武外,别无二人。
远远地,他们看见佘武带着两个侍卫追赶一个女人,边追嘴里边继续呼喊。
“你跑什么啊,白娘子,白若松!!”
被追着的那个名为“白若松”的女人身量不高,不过几步就被佘武追上了。云琼知道佘武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以为她追的是什么仇人,怕她会当街打人,正起身准备下去阻止的时候,便看见佘武撑着那女人的肩膀,居然有些哀怨地在讲话。
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佘武大怒,但居然这样也未曾对那女人做什么。
“那是谁?”云琼忍不住问。
“白若松,字见微,今科探花娘子,如今在刑部司任主事。”佘文又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看戏,“这可是个妙人啊,女生男相,真正的貌比潘安,发榜的时候被言相一眼看中,打算捉回去给自家小嫡孙当妻主,结果你猜怎么着。”
佘文颇有趣味地笑了起来。
“她为了拒接这场亲事,逃窜进了玉京衙门,当场状告言相强抢,把言相气得吹头发瞪眼。”
他们正说着呢,就见佘武差使侍卫去驱赶看热闹的人群,随后扯着人的肩膀就走。
“今科探花却干主事这种杂活,言相做的吗?”云琼皱眉。
“那可是圣人亲自下旨的。”佘文嘴角的弧度翘得更高了,“我真是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好戏了,殿前谢恩,圣人询问她是否有心仪之人,要给她赐婚,结果咱们这位探花娘子居然说她是单相思,回绝了赐婚,当场驳了圣人的面子。”
佘武和白若松一番拉扯后,佘武带着人也一同进了霖春楼,云琼垂下了自己的眼睑,内心一派平静。
他知道佘文所说的十多年没见过的好戏是什么。
因为十多年前,抚国大将军战死之际,正是他自己拒绝了圣人的赐婚,提着红缨枪上了北边战场抗击蛮族。
*
佘武一看就是霖春楼的常客,因为她一踏进霖春楼的大门,立刻就有店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开口就是一句:“佘小娘来啦。”
佘武不耐应付店小二,绕过她边挥挥手吩咐边大踏步扯着白若松往楼上走去:“我今天带朋友来喝个酒,老规矩,东西送到渡月。”
“哎呦喂,稍等一下啊小娘。”店小二赶忙三两步走上楼梯拦在佘武面前,在佘武的死亡凝视下咳嗽了两声,搓着手提醒道道,“那什么,佘小娘......这渡月已经有人了。”
佘武的面色立刻一僵,白若松感觉到她一直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居然抖了抖。佘武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往上抬的脚,压低声音问:“是我娘,还是我姐?”
店小二也配合压低声音,凑到佘武耳边悄悄道:“是您的嫡姐,佘右丞。”
“她一个人来的?”
“这......”店小二纠结了一下,“佘右丞是带了人来的,不过究竟带的是谁,我们着实不方便打听。”
佘武知道能让自己的这个嫡姐进渡月招待的人必不可能是什么简单人物,便是言相也是有可能的,她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日里借着家中母姐威势在小官面前耍耍也就算了,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刻上去找死。
“还有别的包间吗,给我寻个。”
“额.......”店小二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今日都满员了。”
佘武大怒:“难道让本小娘坐这大厅里吃酒吗?!”
“不敢的不敢的。”店小二赶忙点头哈腰地道歉,硬着头皮提议道,“您看,要不给您选个二楼最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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