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单人谷
定安长公主也没想到王清莞会突然被封官,她和诸位男朝臣一样难以置信。在众男的反对声接连而起时, 惟有定安一直站在原地, 沉思着她的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清莞被封官对她来说是个好事,可这一步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令定安有些心神不宁。
下朝后,定安吩咐管家和姜知彰携带礼物一同前去君府, 恭贺对方。
她和王清莞有“交情“众人皆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避讳什么, 大大方方无所畏惧才是她的脾性。
若是有意避讳, 反而会令人起疑。
自从定安长公主的五十大寿发生变故后, 姜知彰便被定安留在宫中, 服侍左右, 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姜知彰清楚, 定安长公主留下她是为了保护她的性命, 目前也只有长公主能庇护得了她。
她将姜家从一片风光中拽落地面, 那些人不把她生吞活剥又怎么会甘心。
因此她敬仰的人中, 又加了一个定安长公主。
定安长公主吩咐她出宫向王清莞道贺,姜知彰恨不得现在就长着翅膀飞到王清莞身边。尽管被封官的人不是她,姜知彰的兴奋之情也溢于言表。
王清莞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官,将来必会列于史书名传千古!
更深一层,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像王清莞一样,凭借着诗才进入朝堂?庙堂之高,何人不心向往之。
姜知彰兴冲冲地离开宫中,但所有的好心情都在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后消失殆尽。
为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一个女诗人?难道不是因为女人的作品都被你们抹去名字据为己有了吗?
谁知道那些名传千古的诗,真正的主人是女人还是男人。
姜知彰的怒火险些将身下的马车掀翻,她稳坐在马车上,平时声如蚊呐的她此刻凌厉得惊人:“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质疑陛下的决定。”
在定安长公主身边待了这么多日子,威慑人的语气她学了个十成十。
闻得外面变得寂静,姜知彰的怒火不减反增:“街头妄议朝中大臣,是何罪名?你们若是不清楚,可以亲自去京兆尹问个明白!”
话刚说完,就见马车的帘子被掀起来,露出管家带着诧异的一张脸。
姜知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身上的气焰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个干净,她自己也如蜗牛退回壳里一般,缩了起来。
嘴角嗫嚅了半天,才钻出来一句:“我看他们诋毁……”
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就连耳垂上也蔓延了一层淡淡的粉。
管家哑然失笑,趁着姜知彰没有发现,又不动声色地将笑意收敛。
随后走上马车,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这是送给王清莞的贺礼,之前一直寄存在店铺中。将马车停在这里,也是为了取这件东西,不成想听见了一群癞蛤蟆乱叫。
待在闺房中等待嫁人的钟熙至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恍若被雷劈般呆在了原地。做官?女子?这怎么可能呢?
转念一想,钟熙至又颓了下来。凭借诗做官,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作诗一窍不通。
她将手中拿着的嫁衣覆于面上,双眼大睁,看着屋子里的装饰都变成血一般的红色。
除非……
钟乾乾当然不可能再帮钟熙至!
她以前是蠢了点,被钟熙至这个姐姐耍得团团转,以至于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诗被拿出去,先是署上钟熙至的名,然后再署上不知道是谁的乱七八糟的名。
但她对钟熙至抱有奇怪的感情,钟熙至毕竟是曾护着她的人。
若不是钟熙至……
但——
“你死了这条心吧。”钟乾乾质问道:“我以前帮你写了那么多诗还不够吗?你还希望我给你写多久?”
钟熙至护着她,可也伤害了她。
她不可能再给钟熙至写一个字!半个字都不可能!
京城中风起云涌,除过王清莞和九湘外,谁也不知道当今皇帝是怎么想的,下一步又盘算着什么。
王清莞这个官职做的不会顺利,王清莞清楚,九湘也同样清楚。
但这一步总要有人走。
“就跟天将明时需要一颗太白星指引方向一样,这条路不管有多危险,都必须要走下去,必须将自己置身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有可能看见你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当初有人会因为你在大殿上受到的屈辱而不敢反抗,如今就会有人因为你的光芒万丈而选择追逐你的脚步。”
君辞柔难得清醒一次,她得知王清莞被封官后没有片刻开心,相反,全是担忧。尽管担忧,但她说的是:“王姐姐,请你一定不要放弃。”
敢在黑暗中站起身,敢捧着发出微弱光芒的蜡烛为她人指引方向的人,必须是一个不畏惧生命危险同时又有影响力的人,王清莞恰恰合适。
在姜知彰和定安长公主的管家被引进来时,君辞柔恰好说完最后一个字,她转身颤巍巍地走出这里。
尽管……
君辞柔回看着谈笑的一行人,转身离去。她记忆仍是多年前,认知也是多年前,身体多数时间都在发病,不像她们可以帮助到她的王姐姐。
尽管她曾和王姐姐有着相同的梦想。
当晚,君辞柔病情加重,来来往往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她一只手扬在空中,正如九湘初见她时那样,在空中写着什么,嘴里念叨着九湘和王清莞听不懂的字。另一只手四处摸索着,哪怕被攥住也要挣脱,仿佛想要摸索的东西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王清莞突然道:“去拿一根笔来。”
九湘很快就拿到笔并放到君辞柔手里。
君辞柔如枯枝般的手握住那支笔后便没有再松开,另一只在空气中写字的手也收了回来,两只手一起将这支笔紧紧地抱在怀中。身体蜷曲,像上一次从王清莞那里夺过笔后一模一样,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对她拳打脚踢。
王清莞轻声安慰,直到第一道鸡鸣声起,君辞柔才放松下来,对着王清莞道:“谢谢你,王姐姐。”
这是君辞柔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九湘忍不住为君辞柔而伤心之时,眼前浮现了一本书,正是自己穿进来的那本书。
之前上面关于王清莞的事只有寥寥数语,还是搭了丈夫和儿子的便车才得以被记载。而现在,上面关于她丈夫和儿子的那两页纸上的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
王清莞,女,历史上有名的诗人、政治家、思想家。
在文学上,她最著名的两篇作品为《春日杂诗》和《祭母诗》。
《春日杂诗》描写她早期意气风发却无法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时的惆怅和无奈,在以作诗就可以入朝为官的古代,这首诗曾被冠上她弟弟的名字。多年后沉冤昭雪,这首诗才回到了它主人的手里,而她本人也凭借这首诗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性大臣。
《祭母诗》写母又非写母,其中或许寄存的是对母亲的想念,但更多的是对那个年代女子被迫写诗给他人,而这些女子在成为母亲后又逼迫自己的女儿写诗给他人这一行为的不满。字字句句是诗人对现状的深恶痛绝,以及想要破除这一切的信念。
在政治上,她创造出了一种专供女子之间交流的诗体,后世称之为“女子诗”。
她为女子闺房中所有的东西赋予了新的含义,在那个诗词被男权垄断、和霸占的年代,她通过女子诗在平时无法往来的亲朋好友间传递消息,成功让自己沉冤昭雪,让曾压榨她的父亲和丈夫等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后来女子诗又发挥了更大的用途,它被诗人用来传递消息和军中机密,这是男权社会向男女平等社会过渡的一个重要推动剂。
在思想上,作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臣子,她为世间所有被困在污水中的女人提供了一条新的道路,一条不必屈居于男子身下、不必蜗居在方寸天地间的道路。
书上还多了一条关于君辞柔的,在之前的书上并没有提及她丝毫:
君辞柔,女,诗人。
在那个女子不能自主才华的年代,她写诗多为排愤解忧,不愿流传出去冠上他人之名,每每写完便自行焚毁。又因后期精神恍惚,少有清醒时刻,故作品尽数佚失,只有从她生前好友王清莞的只言片语中才能窥见她绝世才华的冰山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几个月了,想了想,还是回头注明一下。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这个篇章内,王清莞达成了自己的所愿,但副线定安长公主的未来能否成功八字还没有一撇,这倒不是我不愿继续写,只是一切的安排都在后面的世界里。
王清莞篇是这个故事的开篇。
下一篇是谢红叶篇,她的故事始于三年后,将会是定安的另一个助手,后续还有其她的角色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这也就是我文案说提及的“非常规快穿”的意思。
啵啵。
更新:女男和男女,顺序的前后代表着不同的意思,我这里没有写错。后面会由男女过渡到女男,最终至全女。
第二卷 春山可望
第28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等九湘将书上的字看完之后,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置身在一片青山绿水间,眼前没有君辞柔的身影,更没有王清莞的身影。
而她心头浮现的名字是:谢红叶。
这是她即将绑定的任务对象。
半晌后, 捋清前因后果的九湘沿着脚下的小道继续往前走。
王清莞一生所求有二,沉冤昭雪与入朝为官,如今都已达成, 九湘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现在她要如当初绑定王清莞那样, 去绑定下一任宿主, 也就是这个名为谢红叶的人。
谢红叶, 这本书上没有提到这个普通至极的名字,但她与书中记载的一件剿匪案有关。
书中有一座山名为观音,正是九湘脚下的这座。
观音山上修有庙宇, 平日人迹罕至, 杂草冒过了小道。可若到了过会之际,山脚的人一拥而上,纷纷将自己兜中的银钱和收获的瓜果粮食敬献在佛前。因这一缘故,山上的和尚过的还算滋润。
不知何时起, 这里出现了一群贼匪,他们不仅杀了和尚占领此地, 还时不时地下山烧杀劫掠, 百姓苦不堪言, 朝廷派人剿了数次也未能成功。被逼无奈, 他们只好火烧山林, 彻底清除了这一座山的土匪, 此地这才得以安宁。
谢红叶正是这群土匪中的一员。
绑定者与被绑定者有天然的联系, 九湘没走多久, 就遇见了这次的任务对象。
任务对象正在山巅上耍一把大刀, 刀锋阵阵,大开大合,仿佛没有注意到脚下不远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突然,谢红叶一个转身,手上的刀向九湘这边飞了过来,直冲头面,欲阻拦的枝条全都被齐齐砍断,无一幸存。
一同袭向九湘的,还有谢红叶那双刀锋般的眼。
伴着一道低鸣声,大刀擦着九湘的耳朵回到了原本搁置它的架子上,稳稳当当,山头瞬间被喝彩声包裹。
九湘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群女人。
谢红叶双手抬起,压住了喝彩声:“衙门那群走狗们这些日子又在山脚打探,大家都提高警惕,万不可让那群走狗上了这观音山。”
“待时机充足,我带着你们杀下山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现在你们要加紧排练,到时候可别丢了我谢红叶的人!”
一群穿着乱七八糟的女人们拿起武器,齐声道:“是!”
随后才谢红叶才状似随意地走到九湘身边,与她并排看着这些正在演练的土匪们,眯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