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单人谷
在一副说什么也显得真诚的皮囊下,有些人的立场开始摇摆不定了。苻成所言确实不假,一路以来的照料他们都看在眼里,更何况方才若是没有谢红叶等人,只怕他们都要命丧此地。
“少说这些好听的话!”
伴随着一声厉叱,杜兰娘那柄沾满了血迹的长/枪直抵苻成的脖颈,“误会?你们怎么会知道这是一场误会,说!你们和那些人是串通好的吗?”
“成姐!”
“你没事吧?”
身边的姐妹都围了上来,神色担忧,寨主的计划已被看穿,她们得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交换眼神后,有人一脚踢开了杜兰娘的长枪,拉着苻成的胳膊就要从这人堆中逃离。
她们观音山下来的人有多少,回去的人就得有多少!
一个都不能少!
“哪里跑!”
眼见着手中的长枪被踢翻,杜兰娘手一翻,长枪又向着苻成刺了过去。长期在地里割麦子和稻谷的她对镰刀用得得心应手,而这长枪只是把手长一点的镰刀而已,尽管是第一次用也毫不费力。
“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你们别想走!”
杜兰娘铁了心要跟她们纠缠到底。
然而——
“苻成!”
伴随着一声大叫,所有人都惊得愣在了原地。
杜兰娘的手与苻成的脖颈之间用长/枪建了一座笔直的桥梁,桥梁捆着红缨的那一端,有血液顺着干成一绺绺的红缨慢慢往下滴落着。
杜兰娘似乎也被眼前这个画面震惊了,她结结巴巴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会看错,方才长枪刺向苻成的那瞬间,是苻成自己转身并抵了上来。
苻成不在意般,“注定要死之人,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中有太多的含义,使杜兰娘攥着长/枪的手不自觉地收了回来,苻成身边的姐妹忙上前替她包扎着伤口。
所谓包扎,也只是从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上面扯下一块布包裹住伤口而已。
看着苻成的伤口没有大碍,杜兰娘心中的愧疚才少了些,她重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质问我吗?”苻成抬眼看向杜兰娘,“你怀疑我们,还想杀了我们,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杜兰娘被苻成眼中的自嘲勾得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可是——杜兰娘猛地看向苻成:“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可别忘了,你们是土匪,那些朝廷驻军本来是要杀你们的,我们是被你们拖累的!”
若不是她们,她的丈夫、亲人还有村庄怎么可能会被认为是土匪?意识到了这一层,杜兰娘一路以来都对谢红叶等人存着怨气,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
“你们做了那么多,都是应该的。”
苻成好似放弃了伪装,她摸着颈上的伤口,不在意地笑了笑:“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土匪。”紧接着她嗤笑一声:“既然知道我们是土匪,还不赶紧将我们送去给那个太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清,好让他们打开城门,放你们前往京城。”
“这……”
杜兰娘蹙了蹙眉,她可没有这么想过。电光石火间,她抬起半垂的眼睛,莫非——
九湘说:“除过真相以外,还有一个隐患。这些村民是会选择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外,可与此同时,他们也为自己的悲痛找一个宣泄的地方。官兵们高高在上,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敢与之对抗的,所以最终只能是我们来承受。到那时如何领导这群对你心怀怨气的人?”
谢红叶对此不可置否,“有怨气,化解不就行了。”
“如何化解?”
“我观音山上下百余人的命。”
苻成说完后攥起杜兰娘手中的长枪,直抵自己眉心:“我们是朝廷通缉的土匪,把我们交出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让出一条路来。我们连累了你们,如今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补偿了。”
双眼坚毅,视死如归。
她下定了决心。
这就是苻成一开始说的解释,她们要用自己来换他们一行进京的路。
杜兰娘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她攥着的不是长枪,而是苻成以及谢红叶她们的滚烫炙热的心。
她怎么会不怀好意地揣测这些人?
尽管他们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与这些人有密切的关系,可究其根本,难道不是那些朝廷驻军为了揽功贪得无厌吗?她们也是无辜的。
苻成的一番话也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羞愧,羞愧他们之前对她们产生怀疑。
一时间,场面静默无言。
以往他们心中确实存有怨气,可在这等大义面前,所有的怨气都随着冬日的风渐渐远去了。
“苻成,你在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牺牲自己?”与苻成一起下山的同伴感到不解,“他们哪里值得我们牺牲?”
苻成抿着唇,不发一言。
就在同伴追问无果想将苻成强行带走时,一道声音破空传了过来:
“是我命令的。”
众人循声向后看去,人群间留出了一条路,谢红叶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那些朝廷驻军本是为了我们而来,谁知途中……不管怎么说,他们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确实有责任,这是我们唯一能补偿他们的了。”
谢红叶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件事我意已定,若你们还有异议,那就不是我观音山的人。”
“谢寨主!”
“这怎么可以?”
众人纷纷道,“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大家不必相劝。”每一个被谢红叶视线扫到的人都静了下来, “若不是我们,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应该待在家里,抱着孙儿,围着火炉,过自己平平淡淡的苦日子,而不是待在这寒冬里缩成一团,心里想的全是该如何为死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
“大家的食物本就不多,天气又一日比一日寒冷,若是下了雪,去往京城的路只会更难走,不能再继续耽搁了。这件事因我们观音山而起,就应该由我们观音山来结束。”
杜兰娘看着谢红叶,还有谢红叶身旁的苻成和那些所谓的观音山上的土匪,尽管有人不愿意却还是选择听从谢红叶的命令,心下不禁一颤,同时有疑问脱口而出: “你们最开始为什么要跟我们前往京城?”
话一出口,苻成冷眼看了过来:“你现在还在怀疑我们?”
“如果不是我们寨主害怕你们此行无功而返,想到了京城再让你把我们交出去,好换得一些赏银……”
谢红叶制止了苻成继续说下去,她没有看向杜兰娘,而是放眼看向了整个人群:“大家不必为我们觉得可惜,多年来,是乡亲们的包容才让我活到了今天。”
“只是,我谢红叶希望各位乡亲们,他日回来若是路过此地,记得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一杯酒。”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我谢红叶和观音山的众姐妹,在这里,提前谢过各位的大恩大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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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谢红叶的话在杜兰娘心中久久回荡着, 她被谢红叶的话语所感动。但在这个时候,要她站出来阻拦谢红叶和她的同伴,她做不到。
正如谢红叶所说, 若是继续耽搁,他们的食物会耗尽,天气会变坏, 疾病也会趁乱侵袭。
其余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默不作声地将谢红叶等人的双手捆起来后, 低低的抽噎声遍布整个人群, 却没有一个人敢直视谢红叶和她同伴的眼睛。
人性本能是趋利避害的。
“愣着做什么,走啊。”
见场面僵在了这里,谢红叶生怕有人反悔似的大跨步地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在这里就算杵上十天八天, 城门也不一定打开。还不将事情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们今天是还想在这里过夜吗?”
苻成紧随其后,其她人也跟了上去。
没有犹豫,没有畏惧, 她们向着伫立在天地间的城门而去,丝毫不顾及那城门将会重重地压在她们身上。
这般磊落, 这让村民们情何以堪?
一直背对着谢红叶的杜兰娘闭了闭眼, 睁眼的同时大喊道:“走!”
同时她转过身, 成为村民间第一个跟在谢红叶等人身后, 走向城墙的人。
木头般的村民们也开始活动手脚, 拖着行李, 垂头跟在杜兰娘的身后, 如黑云般向着城门逐渐逼近。
城墙上的太守还没有离去, 自他察觉杀到城墙下的老妪就是谢红叶时, 他便思考着该用什么法子将谢红叶连同她带领的人一网打尽。
那可是谢红叶,是朝廷头疼多年的毒瘤。
若他能够将谢红叶捆到京城……单是想想,他就兴奋得开始战栗了。
“报——大人,她们又过来了!”
一直观察情况的守卫跑到了男太守的面前,声音紧张:“这一次不只是那几个女的过来了,是一群人,感觉她们像是要强攻!对,强攻!”
“什么?!”
这群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之前守卫们不是说,这是一群想要前往京城讨公道的村民吗?难道他们就是土匪?
男太守惊得跳了起来。
污蔑这群人为土匪,和这群人本来就是土匪,这二者有本质的区别。前者只会像绵羊一样乖乖地听从他们的话,不会流露出半点反对,要捕捉他们轻而易举,不像后者,敢与他们兵刃相接。
他咽了咽口水,镇定道:“去看看。”
在他抵达城墙上的时候,谢红叶等人也来到了城门下。
四目交接,男太守又是一个心跳不稳,脚下刚生出想要逃离的想法,就被一道声音拦了回来:“大人,这几十个女人都是观音山上的土匪,她们多年来为祸乡里,鱼肉百姓,如今被我们捉住了,特来报案。”
捉住了?
男太守眯着眼睛仔细一看,谢红叶等人的手确实被捆了起来,这才将视线放在说话人身上。
“你是何人?”
说话之人正是卧病在床的母亲没能逃出火灾在而在众人面前放声大哭的朱老三,只见他将腰压得又低了些,“小民朱老三。”
“先前那群大人说我们想要造反,这真是冤枉啊,小民往上数十代都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
“是吗?”
男太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谢红叶所处的观音山距离我们这里有数百里之距,非一日所能到达,你们不在本地报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