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与小娘子 第27章

作者:石上眠云 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穿越重生

  前院书房中。

  “小叔,你就让我住在这儿吧?我保证守规矩!”庄明成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扒着太师椅不放,面上一片凄苦。

  “县尉府住的不好?那就搬去衙门后杂院去住吧?”庄引鹤头也不抬的回着他的话。

  “别、别、别,小叔,那杂院实在住不得,十人的大通铺,一群老爷们整日里头不洗,脚不擦,脱了靴子就上床,那味……”庄明成好奇去过,一进门,差点叫熏了个跟头。

  “就数你矫情,还不快滚!”庄引鹤一个眼神看过去,黏在太师椅上的庄明成晓得没希望了,老实乖觉的跟着来喜儿回了县尉府,一路上嘴里忿忿不平的念叨,听的来喜儿直摇头。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早,便有十多个苏家庄的人要一起进县,说是自家子侄死了,要进城吊唁。班头当机立断寻了个由头,说最近县城不太平,已有许多人家报官说是丢了财物,你们这样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城,实在有嫌疑。

  不过既是吊唁,那先叫一衙役领着三人进去,若是核实了确有其实再放人进来,若是言语有假,统统押进县衙大牢里严惩不贷!

  班头说完话,使了一个眼色给衙役,那小子心领神会,这县城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带人绕上那么一两圈,晾他们这群人也敲不出。

  庄明成听到苏家庄三个字,又看班头扣人的样子,便悄默退到最后,趁人不觉转身便朝着县衙走去。待庄引鹤得了消息,亲自去苏家小院,灵堂早就支起来了,只是无孝子贤孙,瞧着有些凄冷罢了。

  来福儿一早就雇人了响器班并着唱丧歌的人,小院子里来往吊唁的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看着苏家短短数日就落到这般田地,往日里再大的怨气也没有了。

  难得见那日站在苏禾边上的男子也来了,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前问了一句,话里带着隐隐的责怪:“苏老二都去了,怎不见禾丫头过来?到底是她爹,就是有再大的怨,如今也该过来将一应都撑起来才是。”

  “老大爷说的是。只是苏老丈走的那日,她回去就发起了高热,接着就昏迷了两日,若非近身伺候的丫头察觉得早,只怕也要跟着她爹一并去了。如今还病的下不来床呢。”庄引鹤恭敬回着话。

  苏禾既然要这个院子,那她在四邻里的名声便不能差,更何况,他说的也是实话。

  “唉,你说这事闹得,好好的一个家,愣是叫苏婆子给作没了。”周围一个大娘听了庄引鹤的话,忍不住叹了一声,又道:“禾丫头也不是成心不来的,如今父母俱亡,她连个娘家都没了,哪里能承受这番打击?”

  “唉,到底是没儿子啊,你瞧瞧,这都成什么样子了!”那大爷也不好盯着个出嫁的小女娘说,还是个当妾的,只得叹气摇头,便也离开了。

  等到那衙役带着转的晕头转向的三人到苏家小院时,庄引鹤早就等候多时了。

  衙役上前道:“见过县尉大人。”

  那三人面面相觑,苏二什么时候搭上了贵人,怎么不见带信回来?

  三人连忙跪倒在地,口中也学着那衙役的话,道:“见过县尉大人!”

  庄引鹤侧开身子,避过此礼,抬手示意来福儿将三人扶起,道:“三位老人家一路过来不容易,先喝口茶水吧。”

  说着就有人端上了碗,里面不过飘着几根茶梗,庄户人家,也不讲究,也是真渴了,顾不上那些讲究,接过碗便一饮而尽。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擦了擦嘴,这才道:“还不曾问过,大人怎会过来我苏家?”

  “我来收地契、房契。”庄引鹤从袖子中抽出两张叠好的纸,冲着三人挥了挥,又重新放进了袖中。

  “这、这、这大人,我苏家的房地契怎会在你手中?”他们一行人早早进城,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如今怎会在县尉老爷手中?

  “可是有什么误会?苏二无子,这家产我们族中是要收回去的。”那老汉颤颤巍巍的开口,这不少钱呢!

  “苏老丈原先有子,这房地契自然是用来买他儿子的前程的,我收下时,可是说的清楚明白,如今没儿子了,这东西嘛,我也是不能退的。”

  “就是!要不是苏老丈求着我们县尉爷收下,我们还不乐意呢,一间破屋子,还四处漏风!谁稀罕呐。”庄明成活脱脱的狗腿子,在一边叫嚣着。

  “苏老丈好本事,还将亲女儿算计到我府上,逼着我不得不收下。若我真要计较起来,苏家合族都跑不了。”他瞧中苏禾不假,但是苏二的行事实在是叫他心中不快。

  那三人被庄引鹤的神情吓住了,又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要秋后算账了?三人面色都难看了起来。

  他们是来收家产的,可不是给他苏二擦屁/股的!

第51章 其中一个看起来略微……

  其中一个看起来略微年轻些的,谄媚的笑道:“大人,我那兄弟确是狗胆包天,只是人死为大,便是房地契当赔罪赠予了大人,那总剩下些金银钱财吧?”

  剩下两人只敢小心觑着庄引鹤的面色,他们在苏家庄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可到了清安县,不过就是地里刨食的下等人。

  “金银钱财!老汉,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那侄女,貌若无盐,我家爷是个心慈手软的良善人,不忍让她被沉塘,白白丢了性命,这才勉为其难纳进房中!”来福儿睁着眼睛说瞎话,狗腿子的样子看的庄明成一愣。

  “这、”那三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露苦楚之色,张口便是:“求大人给条活路吧!”说着又“砰砰砰”的磕起头来,本还准备进院子吊唁的人一看这情形,掉头便走了。

  眼瞅着人要进来,响器班刚起的鼓声,唱丧歌才起的调子,一下子都哑火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庄引鹤嗤笑一声,由着三人跪在地上,语气里带着压迫:“苏家庄,我若没记错,也算是清安县下的一个大村落了,竟逼的你们没了活路?看来是里正办不好事啊,不如换个人?”

  “大人言重了!”三人见撒泼无用,又试探道:“大人既纳了我家大侄女,可否叫我们也见一见,她虽是个闺女,但亲爹丧事,不露面也

  说不过去吧?”

  “既做了我家小叔的房中人,断没有再见外男的道理!你们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啊!”庄明成心里暗道:不能叫来福儿抢了先,维护的可是他小婶婶!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禾支婆受不住打击,病得下不来床,倒不好强拉着人过来;故而这两日这里的事还要仰仗三位,若是办的好,自然有赏,若是办不好,三位也大可试试!”

  “是、是,一定办好!”三人打着磕巴应了下来,他们知道苏禾做了妾,但没想到并不受宠,白瞎了。

  庄引鹤何时叫别人拿捏住过,交代完了事,看三人面上有惧意,这才笑眯眯道:“三位都是长辈,怎好一直跪着呢?来福儿,还不快扶着起来!我忙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不成?”

  来福儿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嘴里忙应承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又弯腰去扶跪在中间的那位,三人哪里敢拿乔,自己一个个麻溜的爬了起来。

  庄引鹤见人敲打住了,看了一眼庄明成,这小子也机灵,笑道:“小叔,衙门里还有事呢,您也不便多待,既然苏家来人了,那咱们就先回衙门?”

  “也行。”庄引鹤掸了掸衣袖,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道:“有劳三位了。”

  带着庄明成、来福儿就走了;三人恭敬的弯腰等人离开,见走远了,才低声咒骂一句:“狗官!”话音未落,年纪最大的那个一耳光便打了上来,呵斥道:“闭嘴!不要命了!”

  那人捂住脸,也不敢在说话了。

  ……

  杨柳胡同。

  “姑娘,这是爷让人送来的匣子。”大力双手捧着一个黑黢黢的木匣子,除了样式大了些,瞧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便伸手要接过来。

  “别,姑娘,这匣子可沉了,你等我放下。”大力一个挪身,避开了苏禾迎过来的手,将东西轻轻搁在了桌上,嘴里还解释道。

  苏禾有些好奇,大力一放下,她便打开了。

  “姑娘!好多银子啊!”大力也只看见了白花花的一片,当即捂嘴惊呼,“怪道这般沉手了!”

  苏禾也有些震惊,她还没这么直面见过一匣子银子,扭头就看着大力,道:“这真是爷让你交给我的?”

  “是的呀,姑娘。那人我不认识,看穿戴,应该是衙门里的人,守门小厮将人领到垂花门,喊了我去接的,当时那人说:县尉爷让我把这个匣子交给奶奶身边伺候的丫鬟。”大力一字一句的复述着。

  苏禾听完也不说话,只叫来秋桂,吩咐道:“你去拿个称银子的东西来。”

  “姑娘,这里都是整五十两一锭的,咱们数数就行了。”秋桂倒是镇定,不过眼中也流露出了喜色,谁不想跟的主子越富裕越好。

  如今姑娘住在杨柳胡同上,满院子就两位主子,伺候的人自然不敢絮叨什么,可姑娘总要搬去县尉府上的,那里头可还住着两位支婆呢。

  秦嬷嬷一早便提点过她了,她的将来都可系在了苏小娘子的身上,小娘子越有出息,她的将来才越有盼头!

  “你说的是,我也是高兴糊涂了。”苏禾挽起衣袖,眼睛笑的都眯成了一条缝,将盖子完全打开,才发现银子只装了一边,剩下的都是女子佩戴的珠钗首饰,这是——苏家的存银!

  苏禾笑的更开心了,将匣子里的银子挨个拿出来,足有十锭!这是暴富了?苏禾有些不相信的又数了一遍,大力秋桂也跟着开心,这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现银呢!

  苏禾又翻了翻苏婆子的珠钗,有两三件很是贵重,想来应该是银楼买的,余下的倒是一般,只占了个分量重,自然谈不上精巧别致了。

  “你们两个,照顾了我这么久,各自选一样入眼的吧。”苏禾眼中带笑的看着两人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姑娘,这使不得,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姑娘脾气好,从不随意打骂,便是做错了事,也不曾有一句重话。”秋桂一下跪在了地上,满心诚恳。

  “姑娘,秋桂说的是。”大力见秋桂的这样,也顺势跪在了一旁,只是不如秋桂那般嘴巧,急的额角都有些细汗了。

  “你们别慌,本应该给你们些银子的,只是,我手中银钱实在少,这五百两也有别的用处,只能叫你们挑件自己喜欢的钗环,别嫌弃。”苏禾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言语温柔,又俯身将二人轻轻扶起。

  大力、秋桂连道不敢,也不敢细挑,一人只随意拿了一件,苏禾见两人确实害怕,挑不过是最简单的银钗,连个复杂些的花样都无,便从中又选了两支,分别塞到二人手中。

  两人又是跪着磕头谢恩,看的苏禾鸡皮疙瘩直冒。她虽住在杨柳胡同,但一向事少,也不爱作践下人;故而着院中都晓得这是位好脾气的主;便是有想冒头的,秦嬷嬷一番弹压,想想前头那个是什么下场!便也老实了。

  “秋桂,你将剩下的这些都包好,叫上来喜儿去典当行,将这些东西都当了吧。”苏禾一向打扮素净,头上甚少带些繁重的首饰,这些东西她也不喜欢,不如换成银两,正好她有些事想做。

  “还有,大力,你去请了秦嬷嬷来,我有事想寻她帮忙。”苏禾心里盘算着,她因苏二亡故,不得不守孝九个月,只能再寻两个能一起合作的女子了。

  大力转身便出去寻了秦嬷嬷来。找到人时,秦嬷嬷正在房中休息,心里忍不住感叹:这真是再清闲不过的日子了,若在县尉府上,便是再清净,后院那两个也不消停,又是爷的人,轻不得也重不得。

  忽然听得大力过来,说是苏小娘子寻她有事,心头一惊,这位小娘子嘛,心肠软、脾气好,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寻她呢,也不敢懈怠,忙起身跟着去了。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吩咐?”秦嬷嬷站在外厅,看着坐在圆凳上的苏禾,在杨柳胡同这些日子,不用提心吊胆的过,这姑娘的眉眼愈发柔和了。

  “嬷嬷,你先坐,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嬷嬷帮忙。”苏禾脸颊微红,从前她就算不是什么高材生,但也是识字的,一朝变成了文盲,实在有几分羞愧。

  秦嬷嬷也不客气,坐在了大力搬来的小凳子上,不过也只是微微挨个边,笑道:“姑娘实在客气,有什么事吩咐便是了。”

  “不知、嬷嬷可识字?”苏禾的话在嘴里绕了又绕,才有些害羞的说出了口。

  “识得一些,我原是管家娘子,专管夫人的私库。后来爷到了年岁,便挪去了前院住,夫人不放心,便让我跟着过去伺候爷。”秦嬷嬷颇有几分自傲,这年头,男子能识字的尚且不多,她也是跟在夫人身边有心学的,后来也是因识字,会造册登记才分管了私库。

  “我想请嬷嬷教我!”苏禾站了起来,恭敬的朝着秦嬷嬷拱手行礼,倒是唬的她从小凳子上几乎跳起脚来。

  “使不得,姑娘怎么向我行礼,实在使不得!”秦嬷嬷避开了苏禾的大礼,心下有些佩服这个小女娘,都这般年岁了,竟还能想着读书识字,那便是心有成算了。

  “嬷嬷若能教我,这礼嬷嬷自然能受得起!”苏禾在苏家听着苏贵囫囵念过些最基本的,三字经、百家姓,应该能认识一些,不过若要上手去写,那真是不行。

  “姑娘有心上进,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院子里并没有笔墨纸砚,若是要用,得去买些。”秦嬷嬷想着爷的书房倒是有,不过她不能随意进去。

  “那就麻烦嬷嬷了。”苏禾拿起桌上的一锭银子就要朝秦嬷嬷手中塞去,她晓得古代读书贵,她那点私房钱,估计也就凑合买些

  最不济的。

  “姑娘不必给我钱,爷吩咐了,若是姑娘这边有什么额外的开销,一律从公中走,不用姑娘自己掏钱。”秦嬷嬷笑眯眯的摆手婉拒了苏禾;总归爷乐意,况且这院里也没别的主子了。

  “有劳了。”苏禾有些惊讶,庄引鹤不给她现银,但也不限制她买什么?不过已经算是她占便宜了。

  “那姑娘歇着,我这就去采买?”这样最基础的书,倒也不用特意等爷回来,庄家三代读书人,爷打小就是她伺候的,幼童启蒙该用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好。”秦嬷嬷行礼后,便出去了。

  等到秦嬷嬷再回来时,正巧撞上了下值回来的庄引鹤,见秦嬷嬷身后跟着的小子抱着一沓子白麻纸和几本书,庄引鹤随手翻了翻,乃是幼童读物。

  抬手示意秦嬷嬷起身,这才打趣道:“可是杨柳胡同过于闲散无事,嬷嬷这才寻了这些读物?”

  “爷别取笑老奴了,是苏小娘子想识字,托了我,我才去买这些的。”秦嬷嬷也是满脸笑意,虽说苏禾出身不好,但有这份心,那也能稍稍弥补此番不足。

  “她倒是个明白人。”庄引鹤扇子一收,轻锤掌心,心中暗想:不爱绫罗绸缎、珠翠钗环,偏爱读书识字么?那还真是小瞧了她,竟还有这份雄心。

  待到庄引鹤换了家常的衣服,踏进了正房,就看见这丫头满脸好奇的盯着书看,还时不时的翻动,边上两个伺候的,也站在一边傻乐。

  “咳。”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丫鬟立马转身行礼后又退了出去。

  “我今儿下值回来,正巧撞着嬷嬷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识字了?”庄引鹤坐在了她身侧,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苏禾的脸上看。

  “我想做些事,自然还是识写字才好,这样才不会被人诓骗了去,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子而小瞧了我。”还有很多很多理由,随意说两个打发了他就是了。

  “你是爷的人,出门顶着爷的名号,谁敢瞎了眼冲撞你,活腻歪了不成。”

  苏禾抿嘴一笑,也不反驳,这样的话,反驳了没什么意思,她与他,接受的教育不一样,成长的环境更是天差地别,只要借了他的势,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总不好事事都劳烦爷,若真有不开眼了,我在求了爷帮忙。”苏禾挽袖替倒了一盏茶,递到庄引鹤面前,笑道:“爷,忙了一日,喝口茶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