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上眠云
王家舍了银子,故而席面办的很是风光,难免有眼馋心热的,顾不得人家新婚好日子,张口酸道:“哼,招个刽子手,也不嫌晦气,还弄得这么张扬,真是有点银子狂的没边了!”
这说酸话的婆子一早就打过王猛女的主意,只可惜,她那宝贝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看见杀猪的场面,当即就软了腿脚,实在不争气,王屠夫头一个就没瞧中。
旁人吃席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垂着半拉眼皮,语气里颇有些嘲讽:“我说林婆子,这席面上也没陈醋,你在这倒什么酸呢?人家的大喜日子,你要是瞧不上,来这作甚?人家办的风光,那是人家有本事。又没叫你掏银子,你那点随礼,连这碟子猪皮冻都吃不上。”
那妇人只觉得被挤兑的有些没面子,还要争辩时,席面上其余人也挤兑了几句,王家做买卖一向大方,要是买的多,偶尔添些搭头,这街巷多少人都受过惠。
“吃吧,这样的好席面,还堵不住你的嘴不成?”
“王家丫头终于成家了,这才好呢,我看那新郎官一副好身板,将来也能帮衬这顶门立户,再生几个儿子,这门户也就立住了。”
“可不是,我看张大那个小闺女也懂事,将来也能帮着照顾弟弟们。”
那妇人见众人都聊开了,也没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就讪讪的闭嘴,便埋头吃着,只夹肉菜,好似这辈子没吃过一般。
其余人四目相对时,都撇嘴一笑,眼中满是嫌弃,便是家中肉菜一月不过几顿,但也没有在外这样丢脸的。
大力讨了一杯酒水,又在新房陪了一会新娘,便起身告辞了。
苏禾听的心满意足,又去了书房,看着自己写的计划,苦练这么久,这字终于能见人了,不是什么簪花小楷,只是一手端正但匠气十足的字。
她现在手上现银整数四百两,大头是上次剩下的三百两,死当的首饰一百二十两,苏禾只存了四百两整数;同素绣坊的买卖,因王家姐姐忙于婚事,也暂停了些日子;故而手上还有零散四五十两。
苏家小院要稍加修缮,将小北屋锁上,正房和偏房也尽够了,还有就是需要买布匹,就是用棉布学针脚,一匹单买需五百文,若是一次性买的多些,说不定还能同绣坊掌柜讲讲价。
若是能说动花容姑娘,那么刺绣的师傅就够用了,再加上她的缎带绣、络子、花球,这生意便是做不大,但也能混个温饱,她手上得一直有银钱进账才行。
王家姐姐新婚燕尔,先过了这个月,再叫大力去问问可得空闲。
谁知,王猛女新婚不过十日,便带着新得的小女娘敲响了杨柳胡同的门,守门的小厮不认识,只听她说是苏姑娘闺中旧友,也不敢耽搁,请了人坐下歇息,便小跑进去通禀。
大力将人迎进了垂花门,苏禾早在院子里来回徘徊,看着王猛女牵着小女娘出现时,忍不住迎了上去,两人抱在一处。
“姐姐,我可许久没见到你了。”苏禾松开了人,眼中带泪,好似埋怨一般撒娇,王猛女是她在这个异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可托付真心的人,许久不见,当真是有些想了。
“多大的人了,还哭起鼻子了,可别叫我家小姑娘笑话你。”王猛女一把抱起张小女娘,朝着苏禾笑道。
“咱们进屋说话。”苏禾拉住王猛女另一只手,将人带进了正房,又命人端上了饮子和点心。
“你叫什么名字呀?”苏禾见这小女娘十分乖巧,坐在凳子上,也不随便乱看,就乖乖靠着姐姐,忍不住拿起一块点心逗弄她。
“姨姨,我叫张朵。”小姑娘仰着脸蛋,有些奶气的回话。
“真乖,拿着尝尝,看看可喜欢?”苏禾将点心递到张朵面前,看这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王猛女,直到她点头,这才从苏禾手中接过,还甜笑着道:“谢谢姨姨。”
“姐姐,你这女儿可真乖巧,我看着都有些眼热呢!”
“可不是,已经是我娘的宝贝疙瘩了,嘴甜乖巧又懂事,谁能不喜欢?”
看着王猛女脸上的笑意不似作假,苏禾这才有些促狭的笑道:“姐姐这婚事看来满意的很呢。”
王猛女面色一红,有些慌张的饮了一口饮子,岔开话道:“你是有什么要紧事?”
说起正事,苏禾也正色道:“南北巷子的院子,空着有些浪费,但是我也不想租出去,想做个小生意,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生意?”
“弄个绣铺,如何?咱们也能招些学徒,就要县里的,这样每日往返家中也便利。”
“清安县绣坊许多,你可有把握?”
“价贵,咱们开在巷子里,用不上租子,卖便宜些,不怕没人买。若是花容姑娘能一起,那教人刺绣的师父,咱们也有了。”
“花容姑娘,只怕是难;她容貌有损,不大出门,想要说动她,不是易事。”
两人商议许久,王猛女比苏禾更明白市井中的生意要如何才能挣钱。
“若是你能说动花容姑娘,那你提的法子便可行。”王猛女最后下了定论。
“那姐姐你可能帮我将花容姑娘约出来呢?或者带她来杨柳胡同也行。”苏禾不敢保证一定能打动她,不过凡事尽力,成与不成,便是天意。
王猛女带着张朵辞别时,秦嬷嬷端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将人送走后,苏禾满脸愁容的坐在亭中,正巧碰到庄引鹤今日无事,下值早,看她一脸愁苦,一撩衣袍坐在了她边上。
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悠着:“回神了。”
第55章 “嗯?”苏禾托腮出……
“嗯?”苏禾托腮出神,冷不丁被人一叫,回过神便寻着声音看了过去,“都头?”
“怎么了这是?为了那个空院子?你若真拿不定主意,依我看,还是托给中人,让他们给
你打理就是了。”庄引鹤觉得南北巷子那院子用来做生意不妥,一则位置不佳,二则绣坊已有旧店,想进来分杯羹,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心中已有绣娘师傅的人选了,若她肯点头,我这绣铺便可一试!”苏禾心中蠢蠢欲动许久,她第一次能真正去实践自己心中所想,若是还没开始便叫她放弃,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的。
“你要是觉得租出去,银钱不多;你那院子虽破旧,好在有两间大正房,你租住给两户人,也能多些进项。”庄引鹤有心想从自己的私房中拨二两银子给她当月钱,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都头就当我是痴心妄想,不撞南墙不回头吧。”苏禾坦然一笑,他不会明白她的理想抱负,而她,也无意多说。
“你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清安县里,还没我摆不平的事。”庄引鹤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苏禾的绣坊定是要扎人眼了。
“那我先谢过都头了。”苏禾站起身,朝着他行礼谢过,“现下就有一桩事想寻都头帮忙。”
“你倒是快,说说吧。”庄引鹤端起饮子喝了一口,碎冰入口,顿觉浑身清爽。
“南北巷子有一夜香郎姓田,他家中数月前住进了一个女娘,名叫花容,还请都头帮我查查她的来历。”苏禾自见过那方双面绣,又听绣得是名品金万玲,多少也能猜到这姑娘自有来历,只是还要打听清楚。
她也能吩咐了来喜儿去探查这事,不过不出一天庄引鹤必然知道,左右都是用他的门路,还不如直接了当的求到他跟前帮忙就是了,何必中间再绕一圈呢。
“一条松香汗巾子,我的报酬。”
“好,那爷何时能给我消息?”
“这个简单,今儿我叫人去查一下,要是没什么特别的,明儿就能给你信儿了。”清安县哪些要紧的人他都记在脑子里,花容,他连听都不曾听过,估计也不是重要的。
两人亭中闲话,苏禾便问起了《孟子》中不明白的地方,引得庄引鹤大呼无趣,不过也耐着性子为她讲解。
……
王猛女自成婚后,王婆子便有意减少她抛头露脸的次数,肉铺上的生意也叫张大出去支应,她心里明白亲娘这是叫她好好养身子,早些开怀,张朵乖巧懂事,叫人恨不得贴着肉疼爱,她娘就更想抱亲孙子了。
只是她一向是忙习惯了的人,现一成婚就这么闲下来,当真是不自在;她就是再喜欢张朵,可天天带孩子也觉得心中烦闷,这才觉得她禾妹妹的想法可以琢磨琢磨,绣铺又不用抛头露面,她娘没理由拒绝。
不过她在这一道上确实是没有半点天赋,若要这铺子能开起来,的确还得寻花容,就看她帮忙绣的嫁衣,就晓得又是位个中高手,既然有这念头,事不宜迟,将张朵交给王婆子后,王猛女便朝着田大家过去了。
等王猛女亲自上门,苏禾这才晓得她日日去磨着花容,终于将这姑娘磨松了口,同意叫苏禾约了日子,三人一起坐下来谈。
“姐姐当真是一脉相承,俱是一样的好口才。”苏禾想到王婆子为着她的嫁衣,也是日日上门,终于叫花容松了口,不禁打趣道。
“哎,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王猛女显然也想到了,忍不住拍了一下苏禾的手,也笑出了声。
“不瞒妹妹说,我自成婚后,日子过的愈发没趣儿了。铺子上我爹娘都不肯叫我继续出摊,只让我带着小朵儿;张大能干,我爹现在带着他一起,这生意同我在时没什么两样。”
王猛女当了多年的顶梁柱,一朝闲下来,心中郁结,跟王婆子说,她娘还笑她是个劳碌命,这样歇在后院里,不必出去风吹日晒,抛头露面的,难道还不好了?
如今看着张大顶了上去,时常来的主顾们不过打趣两句,生意照旧挺好,心中难免不平、
“要我说,王姨说的也不错,”看王猛女一个眼神横过来,大有“你要是不站我这边,咱们再不来往了”的意思,“不是因为抛头露面,而是王姨当年没法子,迫不得已将姐姐当成男子一般,要你顶门立户、承继家业,你要是觉得姐夫靠的住,那你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王猛女想到自己看着健壮,但小日子总是疼痛难忍,几乎要躺在床上大半日才能缓过来,也沉默了。她娘也带她看过大夫,不过开几贴药,叮嘱不可操劳太过。
苏禾看王猛女低头不说话,将温热的杨梅渴水放到她面前,才道:“王姨和姨夫都不是傻的,能这么快叫姐夫接过你的活,一来有心让你好好养养身子,辛苦了这么些年,他们心疼;二来说明姐夫为人靠得住。”
王猛女想到张大,耳朵有些烧红,随即又有些愧疚,张大在巷子里名声并不好,本是苏婆子为着将苏禾卖个好价钱才寻摸到的,不想又被她娘截胡了。
“若不是我娘从中截胡,就该是你嫁给他了,张大这人,坏在名声上,其实人不差的。”王猛女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姐姐,这都是什么陈年旧账了。再说了,姐姐和他,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换了人,未必能有现在好。”苏禾说的真心实意,况且,她现在也忌讳这样的人。
“不说这个了,说说咱们开绣铺的事。”苏禾不欲在这事上多纠缠,忙岔开话头。
“好,如今我也闲的浑身难受,看有什么是我能帮的上忙的。”
“我是这样想的,若是花容姑娘愿意同咱们一道,那就由姐姐出面打理外面的事,她和我,都只负责教授收的学徒。”
“那咱们铺子前面没进项可不行,虽没有租子,可禾妹妹你要是将院子租出去,那自然是有银钱进账的。”
“我和花容姑娘,手艺娴熟,先做些简单的东西卖着。我的络子、花球、堆花儿都拿得出手,咱们也不用像香云坊那样富贵,简单些,寻常的大媳妇小娘子也能添置一两样就行。”
“那收学徒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着,每月六十文,若是要咱们提供练手的布匹,那就每月八十文。要是有不愿出钱的人家,咱们也能免费教,不过出师后五年里,一概买卖只能专供咱们绣铺。”
“这价,是不是太便宜了些,我听其他绣坊收人,每月一两二钱;咱们价低些也行,只是白教这个,我不不赞成。”
“不过是我的一个想头,具体等咱们三个一起坐下来在商议。”苏禾想了想,她明白王姐姐心里的顾虑,决定先不反驳这事。
……
等到苏家小院的铺子开起来时,地上已有了一层薄雪,最终花容点头同意了,不为别的,只苏禾的那一句:你这样,就是找到旧主又能如何?是能接济她们?还是能救她们出苦海?
这铺子最后算每月一千五百文的租子,另外三人各出十两银子先将前头的花销凑出来,王猛女占两成,苏禾和花容各占三成,余下两成先不动,若有各处孝敬打点,便用这个。
铺子的生意在立春时分渐渐好了起来,因东西样式多,价儿不贵,原本只是附近几条巷子的人喜欢过来,渐渐地知道的人多了,时不时便有人过来闲逛。
待到苏禾第一次拿到分红时,枝头柳叶又绿了,桃花也开了,王猛女如今一头扎在了苏家绣铺里,也是她第一个将张朵送来,当着众人的面,交了八十文,这才带得有些人家也将姑娘送来,一月才八十文,确实也能承受。
只是白收学生这件事,花容和王猛女都不同意,不过,也不曾将话咬死,只道等咱们生意稳妥下来,也有教出手的学生了,再酌情收些家境实在不好的。
苏禾点着匣子里的十五两银子,第一次捧着银子笑开了,道:“看来咱们绣铺的生意定然是不错的。”
“那自然了,天好时,我将东西都摆到院子里,由着她们自己选,又叫学徒盯着,自然
没问题,我好歹也在肉铺历练多年,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半分年前的苦闷模样。
自然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机偷个一两样,只可惜,王猛女一双利眼,结账时,只将东西说明白,若是银钱不够,多拿的再放回去便是。
“对了,我看你们这院子里,怎么都挂红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我也没问呢,只是听丫鬟说,是县尉大人吩咐的,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大人了。”苏禾哪里敢说,庄引鹤过了年,便日日掰着指头数着她出孝的日子,妾室挂红本不合礼数,秦嬷嬷劝了两句,难得被他给撅回来了,如今嬷嬷看她眼神都不对了。
“哎,你这日子,凡事想开些,好歹咱们以后有银子傍身,便是没有男人,也无妨。还乐得清静呢!”
“那是自然,对了,我还想问你,可有好消息了?”苏禾同王猛女说完铺子上的事,又闲话了这事。
“没呢,我娘急的直上火,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没事,叫我将身子保养好,定会有的。”王猛女也有些苦笑,成亲半年了,肚子还不见动静,家里都跟着急。
“秋桂,你去包两包燕窝,还有阿胶;姐姐走的时候,一并带上。”
“不行,那些东西都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王猛女晓得这补品昂贵,她娘也去问过,咬牙买了些,要是长久吃,实在有些供不起。
“无妨,我这还有许多呢,你带些回去,就当我为我分担了。”苏禾握着王猛女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从前都是你照顾我,如今我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还请不要拒绝。
上一篇:带着空间穿七零,磕着瓜子混日子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