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舒贵人想给自己辩解都找不到说辞,只一味哭嚎发誓。
见皇上不为所动,便朝娴贵妃扑去,求娴贵妃救她。
娴贵妃此时看舒贵人,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想躲,被鄂婉挡了一下,到底被舒贵人扯住了裙摆。
“如今你犯下大错,本宫也救不了你!”娴贵妃站定,蹙眉说。
她身边的宫女手忙脚乱将裙摆从舒贵人手中抽出,弯腰抚平褶皱。
可鄂婉知道,有舒贵人这一扑,娴贵妃裙摆上的褶皱是被抚平了,而留在皇上心里的褶皱,想要抚平,恐怕没那么容易。
就算皇上相信娴贵妃不会害人,也会认定她能力有限,御下无方,才让后宫如此混乱,令他操心。
果然皇上不耐烦地看了娴贵妃一眼,拉起皇后的手说:“能者多劳,东西六宫的事还得皇后出面才压得住。只一样,别累坏了身子,有那费心跑腿的,便让娴贵妃和纯贵妃协助。”
等于将六宫的权柄再次交还到皇后手上。
至于娴贵妃,也从协理六宫的掌权者,沦为与纯贵妃一般替皇后跑腿的存在,落差不可谓不大。
皇后如愿拿回权柄,命人彻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舒贵人犯下的错,远不止戕害宫女,苛待、暗害低位妃嫔那么简单,她还曾与宫中侍卫私通。
而那侍卫不是别人,正是魏贵人的胞兄魏英。
这下皇后也犯了难。
秉公处置吧,魏贵人虽然忘恩负义,到底是从长春宫出去的,她还曾提携她的家人。
其中魏英受益最大。
皇后提携的人进宫之后与皇上的女人纠缠不清,实在打脸。
若徇私情,黑不提白不提,娴贵妃与舒贵人交好,未必不知,到时候闹起来,也够她喝一壶的。
“这样的丑事,娘娘还是不要提的好。”鄂婉扮演狗头军师,给皇后出主意。
皇后有顾虑:“就怕娴贵妃那边要闹。”
鄂婉勾唇:“舒贵人与侍卫私通是在娴贵妃协理六宫期间,她若是敢闹,娘娘就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好了。如今娘娘怀着小阿哥,相信皇上自有公断。”
肚里有货,什么也不用怕。
靖秋在旁边小声嘀咕:“只是便宜了魏贵人这个白眼狼。”
鄂婉笑笑:“不把这事揭出来,让皇上烦心,不代表不能借此敲打魏贵人,抓她一个把柄在手上,让她以后心甘情愿为娘娘所用。”
靖秋眼睛亮了亮:“对啊,还是鄂答应想得周全,奴婢自叹弗如。”
鄂婉主动请缨:“娘娘拿回六宫权柄,又要养胎,实在辛苦,不如将敲打魏贵人的差事交给嫔妾吧。”
皇后含笑看她,明白她想去延禧宫给明玉出气,倒也没有当面拆穿,随她去了。
两日后,舒贵人被一撸到底,降为官女子,赶到景阳宫后头的围房居住。
本朝没有专门的冷宫,但细论起来,景阳宫算一处。
怕纳兰氏耐不住寂寞,再跑出去勾搭侍卫,皇后特意安排专人看管。
明玉受了极大的委屈,皇后向皇上提议,将她从常在升为贵人,皇上无异议。
“你那日可吓死我了!”鄂婉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明玉身上没好,仍旧住在承乾宫的西配殿:“我若无事,以纳兰氏的出身,皇上和皇后断断不会重罚于她,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
喊来两个贴身宫女,撸起袖子给鄂婉看。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有些旧伤已然留了疤,扭曲丑陋,还有正在结痂的,也是狰狞可怖。
“难怪姐姐要以身入局,下如此重手。”鄂婉瞬间理解了。
换做是她,恐怕也会这样做,甚至比明玉更狠。
明玉看见宫女身上的伤痕,脸色又白了几分。
鄂婉怕她勾起旧日不好的回忆,索性只说高兴事:“如今苦尽甘来,恶人报应不爽,姐姐也升了位份,一个人住在承乾宫能松泛些了。”
明玉果然笑起来:“也是你给的药得用,吃上一点就能吐血,却对身体损伤不大。”
鄂婉捂心口:“再得用的药,也是毒药,姐姐以后切莫冲动,没有比身体更要紧的了。”
“姐姐有此一劫,固然是纳兰氏骄纵跋扈所致,却也与延禧宫那位脱不了干系。”鄂婉记性好得很,不会忘记明玉是被谁推进火坑的。
长春宫的人时常提起魏贵人,鄂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魏贵人包衣出身,于乾隆八年自小选入宫,被分配在针工局当差。
因裁缝手艺不错,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时常到长春宫为皇后量体裁衣。
结果量着量着,人就量到龙床上,用身子丈量了皇上的尺寸,受宠至今,风光无限。
搬出长春宫,特别是新年封了贵人之后,魏氏开始自持身份,一改昔日巴结奉承的姿态,不怎么来长春宫走动了。
后来高贵妃病逝,皇后娘娘哀痛不已,之后查出有孕,又被皇上以安胎为由,停了摄六宫事的权力。
几重打击之下,皇后娘娘饮食清减,心绪不佳,几次召魏贵人来长春宫说话,她不是推脱不来,便是虚与委蛇。
全然忘了她被舒贵人欺负时,皇后娘娘的维护与照拂,以及对她家人的提携。
皇后不过让她侍寝时帮着探探皇上的口风,魏贵人干脆装病避宠。
如此忘恩负义,明哲保身,皇后娘娘嘴上不说,心里很不痛快。
难怪长春宫的人要在背后编排贬损她。
从承乾宫出来,鄂婉顺道去延禧宫给明玉出气,替皇后敲打一下这位圣眷隆重的魏贵人。
延禧宫从前在后宫的地位,与纳兰氏被罚去的景阳宫有得一拼,都是冷宫般的存在。
后来魏贵人形单影只住进去,颇得圣宠,连带着延禧宫都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你们为何这样走路?”鄂婉在夹巷里看见一队宫女,猫着腰踮着脚走过来,姿态诡异又滑稽,忍不住走过去问领头的。
领头那个宫女看一眼她身上的宫装,忙朝她比出噤声的手势,转头朝旁边的延禧宫看去,压低声音说:“魏贵人夜里伺候皇上很是辛苦,白天要补眠。偏她是个睡眠浅的,延禧宫又挨着甬道,路过之人怕吵到她,走路都像奴婢们这样。”
说话间,延禧宫紧闭的大门霍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装扮齐整的宫女。
其中一个扬声质问:“小主正在休息,谁敢在外面大声喧哗,当这里的规矩是摆设吗?”
领头的宫女见了,凑上去说了一堆好话,很快带人猫腰踮脚离开。
玉棠看见两人,笑着对鄂婉说:“这是魏贵人身边的红桃和碧桃,从前在长春宫扫地,如今也抖起来了。”
舒嫔的遭遇延禧宫也有耳闻,碧桃脑子转得极快,赶忙拉了拉身边的红桃,陪笑说:“小主刚睡醒,没想到鄂答应过来串门了,快请进!“”
第28章
后世能看见的延禧宫是西式建筑,也叫水晶宫,然而在乾隆朝与其他宫室无异。
魏贵人正坐在暖阁的炕上,逗弄着异瞳波斯猫。那猫体型颇大,毛发雪白,更衬得魏贵人腰身苗条,体态轻盈。
鄂婉按规矩与魏贵人见礼,魏贵人眼也没抬,只顾逗猫。
内室静极,气氛尴尬,玉棠不安地扯了扯鄂婉的袖子。
鄂婉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别绕弯子,痛快说吧,皇后娘娘又想让我做什么?”魏贵人捋着猫毛,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纳兰氏的事,贵人可听说了?”鄂婉直奔主题。
见魏贵人不接话,鄂婉兀自说下去:“承乾宫的戴佳贵人之所以被纳兰氏所害,不过是她无意中撞破了纳兰氏与贵人兄长的奸情。”
魏贵人闻言也不困了,也不撸猫了,跟着鄂婉来到长春宫,求见皇后。
皇后在忙,没空见她,只得退到院中等。
此时正值隆冬,别说院中,便是廊下也冷得很。
鄂婉不会傻到陪着魏贵人等,转身回自己的承禧殿烤火去了。
冬天黑得早,用完晚点,仍见魏贵人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魏贵人身娇体弱,已然等了一个多时辰,再站下去恐怕要吃不消了。”寿梅带人将杯盘撤下,闲话似的说。
鄂婉看向窗外,见魏贵人回头对红桃说了一句什么,红桃转身离开,魏贵人屈膝跪在地上。
玉棠蹙眉:“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又没让她跪!”
鄂婉站起身朝外走,吩咐寿梅:“请太医来,就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走到院中,绕过跪着的魏贵人,径直朝暖阁走去。
自被皇上宠幸,魏贵人何尝受过如此委屈。即便因为兄长的关系,不敢跟皇后撕破脸,她也不会再忍气吞声地等下去了。
北风呼啸,万一染上风寒可不玩的,到时候救不下兄长,恐怕连她自己也要搭上。
魏贵人忖着时辰吩咐红桃去搬救兵,她自己则心平气和跪好,唇角噙着冷笑。
鄂婉在暖阁寻了一圈,没找到皇后,又去书房。
皇后果然在书房练字,见她来了,轻抬眉眼说:“魏贵人求了你?”
鄂婉摇头:“魏贵人派人求皇上去了,可瞧不上嫔妾这个微末的答应。”
皇后提着的笔尖顿了顿,再下笔,写了一个端正的“计”字。
似乎不打算理会。
“苦肉计瞒不过娘娘,却可能对皇上有用。从前魏贵人恃宠生娇,对娘娘的所有不敬,都会因为她今日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在皇上心里一笔勾销。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损伤娘娘这么多年积攒下的贤名,实在划不来!“对上心大的皇后,鄂婉有些着急。
富察皇后停笔:“什么贤名,不过是困住人的牢笼罢了。魏贵人出自长春宫,用计爬上龙床后忘恩负义。宫里所有人都对她不齿,可皇上偏偏就喜欢这样的。”
皇后娘娘这是醋令智昏?
鄂婉以为混到中宫之主,皇后娘娘早该看透皇上,和后宫里的一切乌漆嘛糟,结果皇后是纯爱战士。
“娘娘说得对,贤名是牢笼,不要也罢。”
见皇后又写完了一个大字,鄂婉殷勤铺纸:“对方敢耍阴谋诡计陷害娘娘,娘娘也不能惯着她。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正相反。”
富察皇后瞧她一眼:“你又有主意了?”
鄂婉眼珠转了转,微笑点头:“娘娘被魏贵人气着了,身体不适,已然派人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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