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22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晏绪礼等了半晌,只听尚盈盈憋出这么一句,便禁不住失笑质问:

  “这就没了?”

  尚盈盈本就不擅追昔,偏又挨了逼迫,便只好转而谈今:“奴婢还明白,做人应当知恩图报。万岁爷也该将此事早早告诉奴婢的……”

  “就算朕告诉你,你又能如何?”晏绪礼扬眉打断,一针见血。

  晏绪礼本意是不欲尚盈盈报答,哪知这夜半更阑,真叫人逢魔中邪。

  尚盈盈听罢此语,竟像受了蛊惑,神情愣怔地探出指腹,轻轻挨蹭着晏绪礼腰际,无声回答了她能做什么。

  眼见她还要不知死活地往下游弋,晏绪礼眸色一暗,猛地拂开尚盈盈手指。

  在尚盈盈惊惶清浅的呼吸声中,晏绪礼侧身掩饰情动,躬腰缓了好半晌。忍字头上一把刀,当真是憋得发疼。

  尚盈盈委坐在榻上,此刻如梦初醒,赶忙轻唤一声“万岁爷”。又隐约知道自己闯了祸,狐狸眼里暗藏情怯,唯有唇色红得昭彰。

  此刻叫烛影摇着,倒像旧箱箧里翻出来的半阕艳词。艳是艳的,总归洇着些褪了色的惘然。

  见尚盈盈这副情状,晏绪礼便知她只是一时晃神儿,就胆儿肥地来撩拨他。实则心里还懵里懵懂的,压根儿就不曾思量清楚。

  做事如此不计后果,就该让她明日一早悔不当初。

  晏绪礼额筋直跳,见尚盈盈悄悄往榻角躲,气恨得一把将她拽来身前:

  “方才只骂了那腌臜泼才,没顾得上骂你?”

  “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晏绪礼怒气沉沉地质问,一巴掌掴向尚盈盈身后,却在要贴上她臀侧时,将掌心换成了手背。

  饶是如此,尚盈盈脸上也瞬间热烧烧的,惊颤地往后缩躲,小声叫唤:“万岁爷开恩,饶了奴婢吧……”

  左右罗汉榻上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尚盈盈又躲不远。晏绪礼没使力制着她,纵由她逃脱桎梏。

  撒罢了火气,总得把道理讲清楚。

  晏绪礼暗自平复了一会儿,耐着脾性儿说道:“你以为朕救下你,是看上你这张脸?”

  晏绪礼支膝倚坐,黑沉眸子望向尚盈盈,抬指在她心窝儿前比划:

  “掏出这颗忠心好好侍奉朕,才算是你的报答。”

  尚盈盈垂首哑然,心里愈发过意不去,只道真相并非如此。

  皇帝所看中她的“舍命为主”,也是掺私掺假的。那夜是自保算计、是人心博弈,唯独不是赤诚热烈的一腔忠勇。

  没理会她那脑袋瓜儿里又在琢磨什么,晏绪礼披着湛蓝罩衣,起身回内殿安寝。

  听着身后渐渐跟上来的足音,晏绪礼头也没回地吩咐:

  “榻柜里有尚宫局新送的被褥,你去抱一条出来。”

  尚盈盈顿了下步子,暗道皇帝这么嫌弃旁人近身?连床铺都要重新换过吗?

  下一刻,又听晏绪礼在前头轻哼:

  “别冻着朕的猫儿姑姑。”

  又跟猫儿似的爱干净,又不怕卷进后宫泥潭,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得知这锦被是赏她盖的,尚盈盈心里熨帖,脸上却泛起羞红,暗道皇帝没安好心,又借引子奚落她。

  -

  翌日清晨,皇帝起驾去了前朝。本该是按例儿打扫的时辰,乾明宫里却肃得出奇。

  金保带着大力太监,先请尚盈盈在廊檐底下站定。这才把关过一夜的莺时押来,按去条凳上捆结实,毛竹板子便招呼了下去。

  终归不愿见这皮开肉绽的场面,小太监嘴里刚唱到二十,尚盈盈便别开眼叫停,心里只想着早点了结此事。

  谁知晏绪礼昨晚并非全然瞎掰,他当真提前定过数目,还是五十之多。

  但剩下多少,并非由玉芙来受,而是尽数赏给金保。

  眼见得玉芙给他留下一大半,金保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心里直骂这妇道人家,果真是心软得要命!莺时平常都那么得罪她了,今日不打上个八十、一百的,她也真能解气?

  尚盈盈没料到皇帝是动真格的,再看向金保时,眼神不由捎上几分歉意。

  想来金保也不愿叫人瞧笑话,尚盈盈立马扯面大旗开溜,躲回下房里,与杏书拉闲散闷去了。

  这会子秋雾弥天,下房外头的青砖地上,犹结着层薄薄白霜。

  尚盈盈踩在霜地上,刚抬手扶住门框边沿儿,便见杏书身边的丫头端着热水,正好从里头出来。

  “请玉芙姑姑安。”小宫女侧身让了让,喜气脆生地朝玉芙问好儿。

  尚盈盈朝她笑了笑,便知杏书是刚起身梳洗。

  听见门口动静,杏书立马撂下抿子,将半包高碎倒去茶壶里,这才回身打趣:

  “玉芙姑姑守夜辛苦,快来吃口茶润润嗓儿。”

  杏书不怎么爱凑热闹,今日果然没起早去前头。若不是被皇帝压着去观刑,尚盈盈也早该交差回房。

  “姐姐抿鬓去吧,不用顾着我。”尚盈盈在桌边坐下,弯唇谢过杏书。

  “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儿,这才拿桂花油抿了抿。”

  见尚盈盈心不在焉,杏书以为她困倦,便噙笑问道:

  “你可是累了?今儿个是墨歆掌班,咱俩还能再歇会儿呢。”

  尚盈盈摇摇头,将茶水捧来焐手,呆坐半晌后,将前头的事儿一一说与杏书听。

  杏书听罢,轻轻“嗐”了一声,满不在意地说:

  “金保挨这顿打,那是

  他活该。”

  “乾明宫的宫女,背着主子和外头通气儿,他失职不察,吃挂落儿也不委屈。得亏你小心,一直命人盯着,这才没酿成大祸罢了。”

  抻头瞧瞧屋外没人,杏书着意压低嗓子,将金保狠贬了一番:

  “御前司刑的副总管,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管不明白,平日里净想着抢阳斗胜了吧?换我是主子爷,我也得收拾他。”

  尚盈盈抿嘴儿忍笑,缓缓道:“刘喜也是这么说的。”

  眼见得金保倒霉,刘喜笑得比谁都浮夸,简直是牙花子都要乐翻出来。末了还不住摇头惋惜,只道他师傅今早陪万岁爷上朝去了,竟没能亲自瞧个痛快。

  “这就对了。”杏书一面替自己斟了杯茶水,一面轻声宽慰,“你且放心吧,主子爷还不知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怹既定下这个数儿,便是提早算准了两头。那三十板子,原就是用来提点金保的,与你不相干。”

  “经了这回教训,他若再不知该如何当差,脖子上顶着的那玩意儿,也是时候搬家了。”

  杏书说罢,朝瓷盂儿里轻啐一口,不知是在唾茶沫子,还是啐某些人。

  “姐姐不愧是伺候过嫔主儿的,说起话来就是有派头。”尚盈盈见状,不由莞尔。

  杏书瞥了尚盈盈一眼,故意拿皇帝逗她:“等你日后做了宠妃娘娘,也得拿出这个范儿来。”

  平素一说这话,尚盈盈都是害臊反驳,今日竟怔怔地出神,不知魂飘到哪儿去了。

  杏书打量一番尚盈盈,顿时觉出些不同,忙笑着拉她追问:“昨儿个夜里,你同主子爷做什么了?快如实招来。”

  “没什么,就是给主子爷守夜呗。”

  尚盈盈先是扭脸儿不答,后又顾左右而言他,起身说要去茶房瞅瞅。

  “那我也过去。”

  杏书立刻起来抻抻腰,挽着尚盈盈往外走。威逼利诱了一路,无奈她嘴巴守得死严,半句话儿都不吐露。

  刚行至半路上,便见酌兰小步紧走过来,应当是去下房里寻姑姑的。

  将酌兰招来身边,尚盈盈问道:“万岁爷下朝了?”

  酌兰喘了口气儿,点头说:“正是,大总管还吩咐要多备几盏茶水,奴婢便想着来唤姑姑一声。”

  杏书松开挽着尚盈盈的手,与她相视一眼。正当要张口时,忽见三人自东门前迈进来。

  他们身上皆是清一色的石蓝蟒袍,缂金玄带上嵌着碧绿翡翠,下摆满绣海水江崖。

  年龄稍长的一位龙行虎步,相貌周正。后头两位年轻些的,更是神采英拔。通身的王公气度,绝非寻常朝臣可比。

  众人连忙退到墙根儿下行礼,待主子们谈笑着经过,这才敢抬头起身。

  “那三位皆是王爷?”

  尚盈盈虽不认得人,但她能辨出蟒袍,不禁暗自称奇。

  “前面打头那位,是咱们万岁爷的三兄康王,曾在景章皇后膝下养过几年。后头那位还没及冠的,则是贵太妃亲出的荣王。”

  杏书从前陪熙太嫔参加过宫宴,此刻说起这几位来,真是头头是道。

  “旁边那位瞧着最俊的,就是顾小王爷了!”

  听着姑姑们交谈,酌兰笑嘻嘻地插了句话儿。

  听闻最后这位姓顾,并非晏氏宗亲,尚盈盈顿时反应过来:

  “他是嘉毅郡王的长子?”

  杏书笑着摸摸酌兰发间,朝尚盈盈颔首道:“前儿新封的顾婕妤,你还记得吧?他们俩正是兄妹。”

  前日旨意下来,卫真县主并未如众人猜测般一步封嫔,而是先册为婕妤。但她目下已住进承祥宫主殿,想来迟早会再晋封的。

  尚盈盈彻底弄清关系,边走边感叹道:“小王爷相貌出众,倒真是位玉面郎君。”

  听得尚盈盈此言,酌兰不禁掩嘴儿笑道:“说出来您都得吃惊,小王爷可是常年在边关打滚儿的人呢。近来王府里打算为他议婚,这才在京里长久住下。这晒不黑、吹不糙的白皮子,想来是随了咱天家老郡主。”

  杏书深以为然,用胳膊肘儿碰碰尚盈盈:“你瞧万岁爷,做太子前也是总在外头跑的,如今压根儿看不出来。”

  尚盈盈只当没听见这话,兀自把话头掰回来:“他们既是同胞兄妹,想来顾婕妤也当是个美人。”

  “姑姑这话可就说岔了。”

  酌兰走在前头替姑姑们推门,见茶房里暂且无人,这才接着说道:

  “小王爷只是顾婕妤名头上的亲兄,实际上是表兄来着。”

  “竟还有这等事?”尚盈盈惊讶地瞪圆双眸。

  亲兄和表兄,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压根都不是同姓同宗。

  嘉毅王的爵位,又怎么能传给外甥呢?

  见尚盈盈握着蒲扇,坐去炉子前定汤,杏书便帮着酌兰摆茶碗,还故作认真地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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