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26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瞧见来寿进来,柳濯月倒真顾不上管玉芙,忙从软榻里坐起来,惊喜交加地问道:

  “是皇上回来了?”

  等尚盈盈彻底走远,来寿这才笑眯眯地说:“回贵主儿的话,太皇太后留了万岁爷用午膳,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呢。”

  不等贵妃冷脸,来寿立马又道:“不过万岁爷已听说了您的事儿,特地遣奴才回来,请您先到自个儿宫里歇着。等慈庆宫那边散了,万岁爷便去看您。”

  听闻皇帝应允来看自己,柳濯月唇角扬起,急忙追问:

  “此话当真?”

  “万岁爷金口玉言,还能有错儿吗?”来寿笑道。

  既然得了准话儿,柳濯月也没心思在这里干耗,立马便命传轿回宫。盼烟跟在后头,还没忘收拢起那捧珍珠,喜滋滋地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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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简直是欺人太甚!”

  酌兰捧着尚盈盈双手,瞧见她手背上鼓起的肿痕,光是听刘喜说方才发生之事,便心疼得泪珠子直掉。

  “等会儿万岁爷回来,定要叫万岁爷替姑姑做主。”酌兰狠狠抹了把脸,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您自己不愿说,奴婢也要代您张这个口!”

  尚盈盈靠坐在茶炉边上,双目放空,只怔怔地盯着窗棂子出神。

  好半晌,尚盈盈垂睫瞧向手背上的红痕,轻语呢喃:“自然是要叫主子爷瞧见的。”

  “人若敬我,我自敬人三分。倘若旁人非要逮着我戕害,我也不会忍气吞声。”

  尚盈盈平静开口,叫酌兰彻底吃了颗定心丸。

  酌兰暗自攥紧拳头,咬牙道:“这贵妃也不是个傻的,故意拿护甲尖子划您,回头就算主子爷问起,她也可以辩解是意外罢了。姑姑,要不趁着主子爷没回来,咱们把这伤弄得更……”

  酌兰话到嘴边,又舍不得说出让尚盈盈更受苦的话来。毕竟女子的手和脸蛋儿一样重要,尤其是她们这些宫女,素日还要干些灵巧活儿,手是万万伤不得的。

  “酌兰,主子爷会不会发作贵妃,与我伤得是轻是重并无干系。”尚盈盈抽回手指,似乎不想再被盯着看。

  “怹若想替我做主,我便是断根头发丝儿,那都是贵妃的错处。但怹若不想……”

  尚盈盈消沉地叹了口气,叫皇帝在贵妃和宫女之间做抉择,未免太荒唐了,她也不抱什么希望。只看贵妃几次三番的擅作主张,会否叫晏绪礼觉着触犯君威而已。

  酌兰眼眶泛红,正欲开口说“不会”,房门却忽然被人自外头推开。

  尚盈盈仓皇地抬眸看去,竟见皇帝衣裳都没换,便亲自赶来茶房门口。

  尚盈盈下意识地站起身,还没等开口请安,晏绪礼已经欺身近前,一把捉起她受伤的那只手。

  拇指轻轻抚过伤痕边缘,尚盈盈疼得指尖一颤,却不敢抽回去。她看见皇帝眼底翻涌的墨色,里头裹挟着比怒意更可怕的东西。

  晏绪礼松开她湿滑冰凉的柔荑,手指上抚,替尚盈盈遮住耳朵。而后再也克制不住杀意,扭头朝刘喜厉声喝问:

  “哪个畜牲干的?”

  皇帝这话骂得忒狠,刘喜白着脸翕动嘴唇,很想回答是贵妃亲自动的手,但那不就骂贵妃是畜牲了吗?

  见刘喜支吾不敢说,晏绪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怒极反笑:

  “好得很。朕的乾明宫,如今倒成她撒野的刑堂了。”

  刘喜趴在地上不敢应声,晏绪礼却也没放过他,怒斥道:

  “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是棒槌?朕都不在宫里,谁准你放外头人进来的!”

  “万岁爷容禀,奴才实在是没法子啊!贵妃称自己吹风头疼,硬是要闯进来歇着,不然便要治奴才的罪,说奴才故意要害嫔妃主子……”刘喜叫苦不迭,话里话外,狠狠告了贵妃一状。

  手腕上忽然传来柔软触感,晏绪礼侧眸看去,只见尚盈盈将他的手从自己耳上移开。

  觉出尚盈盈要说什么,晏绪礼强忍着愠怒,嗓音尽量和缓地制止道:

  “你不必劝朕。”

  从来寿那儿接过药瓶,晏绪礼放进尚盈盈掌心里,轻哄了一句:

  “听话。”

  随后,晏绪礼瞥向来寿,冷冷命道:

  “摆驾瑶华宫。”

  

第23章 朕的宫女,用得着你来管……

  虽已是暮秋天气,瑶华宫内仍盛放着鲜妍的赤色芍药花。定睛细看,原是红玛瑙与鎏金枝叶累叠出的华贵盆景。

  乐伎手下拨出的泠泠琴音,混着虞嫔絮絮念叨声,在重帘间袅绕不散:

  “娘娘,嫔妾都劝过您好多次了。御前撵走个宫女有什么稀奇的?兴许只是那莺时自己不小心,办错了什么差事而已。皇上既没寻到您头上,您便莫要自乱阵脚,怎么还能亲自跑到乾明宫去呢?”

  “少啰嗦,”柳濯月拥着水红锦罽,美目一横,“皇上都说了,等会儿便来见本宫。若是听你的话继续傻等着,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儿去了!”

  虞姿闻言,只垂首作服帖之态,心底却暗自轻笑。

  她当然清楚贵妃的性子,贵妃这种人,旁人越是劝她别去,她反倒越心慌坐不住。

  “眼看外头都飘雨了,你也快回去吧。”柳濯月朝虞嫔摆手,不悦地下了逐客令。

  她都说了皇上要来,虞嫔怎么这般没眼色,偏在这儿趴着不挪窝?

  “娘娘说得是,嫔妾这便告退。”

  虞姿畏怯地站起来告退,却在转身后,眉目渐渐舒展,悠闲自在起来。

  在这昏昏欲睡的午后,老天爷也来凑趣儿似的,降下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花袖刚撑起油伞,扶着虞嫔走下台阶,便撞上皇帝阴沉着一张脸,纵步自雨中走来。

  虞姿忙侧身避开,福身行礼:“嫔妾见过皇上——”

  晏绪礼却压根儿没理会她,抬脚踹开要去通禀的瑶华宫太监,径直踏进内殿。

  见那太监摔了个大马趴,爬起身后屁滚尿流地躲出去三丈远,花袖骇得发抖,赶忙托稳当虞嫔手腕,心有余悸地说道:

  “娘娘,咱们可快回宫吧。”

  万岁爷当皇子时可是上战场的人,若发火儿给谁一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虞姿却还顾得上掩唇发笑,慢悠悠地说:“急着回宫做什么?咱们先去……文妃娘娘那儿坐坐。”

  这么有趣的事儿,若不寻个人同乐,反倒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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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皇帝忽然走进殿中,柳濯月双眸一亮,赶忙起身迎上前去,要服侍他解下玄羽缎子油衣。

  “皇上,您好些日子都不来看臣妾,臣妾都想您了。”柳濯月娇诉衷情,倒的确是宫中独一份的酥媚入骨。

  晏绪礼眉眼冷冽,侧身避开,话里有话地斥道:

  “你这双爪子,如今是伸得越发长了。”

  柳濯月吓了一跳,怯怯地收回手,打量着皇帝神色:“皇上恕罪,臣妾不碰便是了……”

  晏绪礼转身坐在上首,掀眼盯着贵妃,语气毫无起伏地问:

  “你不是说头疼吗?”

  柳濯月眼底划过紧张,忙攥紧绢帕按着额角,故作娇弱地倚上前去:

  “可、可不是么?御医说臣妾外感风邪,这才染上头疾。幸而今日皇上驾临,臣妾一见您便心中欢喜,头都不那么疼了。”

  晏绪礼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臂,反手将贵妃掼去地上。

  柳濯月轻“啊”了一声,颤巍巍地从金线绒毯上跪起来,脸色陡然惨白,这回倒真像病了似的。

  “头疼还有心思去乾明宫外吹风,你身边的奴才也不知劝阻?”

  晏绪礼呵笑一声,神情却愈冷了起来,叫人将盼烟拖出去杖责二十。

  “皇上,不要……”柳濯月满脸惊恐,慌忙拉住皇帝衣摆,哀声恳求,“盼烟是臣妾的陪嫁侍女,这些年来侍奉臣妾很是尽心,求求您饶了她吧。今日是臣妾撒谎,臣妾没有头疼,这不关盼烟的事……”

  “是吗。”

  晏绪礼垂眼睥睨着贵妃,淡淡说道:

  “朕只是忽然想起,前日有个叫莺时的宫女,同样是受杖二十,刚被赶去了北山行宫。宫女们既是为同一个主子效力,总不好厚此薄彼,贵妃觉着呢?”

  晏绪礼着重咬了咬“同一个主子”几字,丝毫都不曾委婉,大喇喇地揭穿贵妃私底下的勾当。

  “皇上,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插手您宫里的事。”柳濯月彻底慌了神儿,“求您宽恕臣妾这一回,也高抬贵手,饶过盼烟吧。”

  知晓皇帝今日是真动怒,柳濯月不敢再狡辩,连连泣涕哀求,腿已软得不像话。

  “你既舍不得那宫女,那便替她领罚吧。”晏绪礼不留情面地命道,“赏贵妃二十戒尺,悉数责在手上。”

  一听这话,柳濯月哪里还想不清楚,皇帝分明就是瞧见玉芙手背上的划痕,铁了心要来为她出气的。

  “皇上,您怎么能为了个卑贱宫女,这般责打臣妾?”

  柳濯月诧异惊叫,气急中夹杂着恐惧,便又口不择言起来:

  “是那宫女不敬臣妾,偷奸耍滑,臣妾不过是略微提点她两句,她就又要扮起狐媚子来,颠倒黑白地同您告状!”

  皇帝竟然会为了一个宫婢,如此大动肝火。她不过是叫玉芙吃点儿苦头,他便要如此下她的面子?

  听贵妃还在谩骂玉芙,晏绪礼面色冷到极点,沉声喝断道:

  “朕的宫女,用得着你来管教?”

  晏绪礼强压着火气,抬手命来寿端上一只匣子,只见里头盛满佛珠,少说也有上百颗。

  “朕听闻贵妃添了个看人捡珠子的爱好,有道是‘事必躬亲’,贵妃既喜欢,便自己去佛堂里捡个够吧。”

  “传旨到坤仪宫,命皇后赐贵妃《内训》二十则,并派尚仪局女官教导。贵妃什么时候记住了,什么时候再出宫门。”

  说罢,晏绪礼没再多看贵妃一眼,怒极拂袖而去。

  “求您别禁足臣妾,皇上……”

  传旨到皇后那儿,这与直接下诏申饬有何分别?

  柳濯月不敢想会有多丢脸,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惊慌失措之下,非但连皇帝的袍角都没摸到,还被嬷嬷捉住手掌,被迫摊平到乌黑油亮的戒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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