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50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众嫔妃闻言,皆含笑应和,说些“托娘娘的福”、“感念娘娘菩萨心肠”云云。

  原是来行宫避暑后,朝臣们往来裕华山多有不便,按往年旧例,便改作三日一朝。

  皇后有样学样,顺势免了晨昏定省,博个体恤宽仁的贤名,只偶尔叫上嫔妃们赏花游船。

  邵才人走到姚黄牡丹前,捏着帕子虚点花瓣,笑吟吟地说道:“从前嫔妾在家中时,也曾见母亲重金求得百余株牡丹,却半点儿不及御苑里这一枝。到底是天家富贵养出的仙葩,果然非凡品可比,嫔妾今日也算沾着娘娘的福气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由暗自瞥她。谁听不出邵鸾儿明面上自谦,实则暗中夸耀家底殷实?

  那一身的野心,都起在名字上了,脑子倒是半点不长。

  “大伙儿都是承万岁爷恩泽,今日瞧得开怀便好,往后也可常来。”

  傅瑶还不至于跟个十来岁的丫头计较,只搭着彤珠的手,慢悠悠朝亭子里走去。

  正迎面吹着杨柳风,众人忽听池畔“咚”的一声响。

  傅瑶回眸一瞧,原是邵鸾儿髻间钗环簪得忒满,方才挤着上前,不慎滑脱支金镶珠花蝠簪。

  溅起的几朵水花,还不巧打湿了贵妃裙摆。

  柳濯月本就热得心烦,见状啪地一摔团扇,竟似要朝邵才人发火儿。

  邵鸾儿当初进宫时,便是分在柳濯月位下学规矩,天生就是贵妃一派的人。

  心道外人面前还是莫起内讧,虞姿忙笑盈盈地打圆场:

  “遇水呈祥,这可是好兆头,贵妃娘娘是要有喜从天降呢。”

  说罢,虞姿命宫女将团扇拾起来,半挽着贵妃去亭子里乘凉。

  至于邵才人那金簪子,让她自己想招儿去捞吧。众人皆嫌弃她,只当作没瞧见,还遗憾怎没能叫贵妃发落她一番?

  盛妆宫妃们齐齐朝亭中涌去,柏筠宁不愿同人挤着,便自己落在后头赏景儿,不成想居然有人同她想到一处。

  侧眸瞧见顾令漪,柏筠宁含笑搭话道:

  “顾嫔妹妹怎不跟到前头去?”

  “前头脂粉味儿太冲,嫔妾只想同慧嫔娘娘作个伴儿,娘娘不会嫌嫔妾吧?”顾令漪笑着应声。

  “这是哪儿的话?”柏筠宁抬起纱帕掩唇,心道顾嫔和贵妃虽都是将门虎女,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听闻昨儿是顾妹妹生辰,本宫骤然得知,身边却没带什么像样的馈珍,日后回宫定当补上。”柏筠宁轻声说道。

  “娘娘客气了,您昨日所赠玉簪荷花图,便已然极好。”

  顾令漪说着,眼风随意一瞥珠玉桥头,竟见来寿喜笑盈腮地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溜儿小太监,手里皆捧着红木雕漆食盒。

  “哟,奴才给二位嫔主儿请安。”来寿也瞅见她俩,连忙端着拂尘上前行礼。

  柏筠宁淡笑命起,又瞧了瞧那些食盒,问道:

  “这些是……”

  “皇上听闻娘娘们在此赏花,特命奴才送来茶食。”来寿侧身引过一名小太监,将雕漆食盒的盖子掀开一角,“里头恰有数样江南细点,等会少不得要劳慧嫔娘娘指点品鉴。”

  认出那碟子里正是豆酥糖,柏筠宁蹙眉思忖,隐约领悟到晏绪礼的意思,却又不禁好奇这是送来提点谁的?

  待众人依次在亭中落座,来寿果然笑嘻嘻地上前请安,又命太监们呈摆茶点。

  柏筠宁坐在一旁盯着,意外发觉那道豆酥糖,竟是摆在文妃面前。

  “文妃娘娘,这豆酥糖是万岁爷特地吩咐给您的,请您仔细品用,莫要辜负万岁爷一番心意。”

  众人闻声,顿时投来艳羡目光。文蘅却微觉惊讶,因事出反常,心里又隐隐不安。

  见来寿朝自己挤眼,柏筠宁暗叹一声,只好点出这得罪人的话:

  “文妃娘娘,这点心上滚着厚厚的黄豆齑粉,您品尝时切莫张口,须得细细含化才是,若不慎吸入喉中,恐会呛咳不止。”

  言下之意,似是在警告她“闭嘴”。

  文蘅面容微泛苍白,扯唇道:

  “多谢慧嫔妹妹提醒。”

  正当文蘅暗存侥幸时,来寿一番话彻底叫她死心。

  “启禀皇后娘娘,昨夜万岁爷召幸御前奉茶的玉芙姑娘。方才已命内侍监拟旨,册封其为尚才人,明日便来向您请安。”

  傅瑶闻言略一挑眉,眼底划过讶色,随即唇角微扬。她原想着要用玉芙那蠢妹妹作筏子,逼她就范,不想这丫头倒是中用,竟自个儿攀上龙榻。虽说出人意料,倒省了她一番周折。

  “本宫知晓了,大总管替本宫回句话儿,就说恭喜万岁爷新得佳人。”

  傅瑶噙笑端起青瓷茶盏,盏中碧螺春氤氲着袅袅热气,掩去眸底得意之色。

  可满座嫔妃们闻言,却是眼红得要命,邵才人率先嗤笑道:“她不过是个卑贱宫女,凭什么一进宫便与我们平起平坐?”

  声音不大不小,恰能让众人都听见。

  傅瑶此时正满意玉芙,自听不得这种扫兴话。她不紧不慢地搁下茶盏,语气难得重了几分:

  “邵才人留心分寸。尚才人从前在乾明宫里侍奉近一年的光景,若论起功劳苦劳来,如何不在众姐妹之上?”

  邵鸾儿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过几回,立时脸色涨红,讪讪闭口不言。

  文蘅端坐在玫瑰椅上,面含浅笑地听着众人闲谈,广袖下指甲却已深深掐进掌心。

  玉芙故意透出要调去六尚局的信儿,原来虑量着使缓兵之计。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竟是狠狠摆了她一道。

  也怪她大意,从前竟没将这宫女放在眼里。

  

第42章 如今真是当了娘娘,腰杆……

  “奴婢给才人主子道喜啦!”

  杏书端着描金红漆托盘,一溜小碎步打帘子进来,眼角眉梢都挂着喜兴气儿。

  只见尚盈盈这回可真是鲤鱼跳了龙门,夜里承过雨露恩泽,今儿整个人就跟那新摘的蜜桃似的。皮儿是嫩的,瓤儿是甜的,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着鲜灵劲儿。

  尚盈盈颊上飞起两朵红云,接过粉彩鸳鸯卧莲碗时,手指还没什么力气,不禁娇慵嗔道:

  “杏书姐姐快别臊我了。”

  粉彩瓷碗里盛着热牛乳,奶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尚盈盈瞧着殿里没人,也顾不得用羹匙,捧着碗便啜饮起来。

  杏书见状扑哧一乐,倚在尚盈盈身边揶揄她:“才人可慢着点儿,仔细烫着舌头。瞧这架势,别是饿坏了吧?”

  尚盈盈一口气儿用了小半碗,这才觉着五脏六腑熨帖些,闻言顿

  时委屈嘀咕:“姐姐你快别说了。万岁爷也就后半夜赏了几块枣泥糕、半碗杏仁茶,之后便……”

  话到这儿突然卡了壳,尚盈盈脸上直发烧,又小声补了句,跟做贼似的:

  “得亏料理朝政去了,要不这会儿还指不定怎么折腾人呢。”

  杏书捂嘴直笑,连声说:“这是好事儿,万岁爷稀罕您呢。”

  这厢笑罢饮罢,杏书扶尚盈盈坐去妆镜前,重新替她挽个像样发髻:

  “我方才顺道去瞧了,流萤小筑都已经收拾利索。就是摆设上还差些意思,瞧着怪冷清的。”

  流萤小筑其实就是皇帝歇驾的龙窝儿旮旯,从前也曾有先帝宠妃住进去过。只是如今这位爷无心后宫,众人都以为用不上,便没提前布置。

  “横竖就是个落脚地儿,过阵子还得回紫禁城里去。”尚盈盈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等回宫后,她大抵是要随主位娘娘住的,到时又当傍上谁呢?

  说着,尚盈盈眼风往窗外一扫,轻轻努嘴儿。

  杏书素来机灵,见状立马会意,蹑手蹑脚地去把支摘窗掩严实,只留道缝儿观察外头动静。

  杏书转回来压着嗓子,发问道:“才人是有什么体己话儿?”

  尚盈盈微微颔首,回榻里坐下,这才轻声说:“杏书姐姐,有桩事儿我琢磨了一宿,总觉着蹊跷……”

  随后,尚盈盈便把家里妹妹遭人陷害、娘亲奔来求救,还有那袋打了水漂的金子,一五一十说了。

  杏书听得眉头拧成个疙瘩,不禁咂舌:天爷哟,尚盈盈之前还没正经承宠呢,家里便遭了这么大难。

  “才人放心,”杏书赶紧宽慰,“有万岁爷在,保准儿能放二姑娘出来,您可千万别着急上火……”

  “我倒不担心这个,”尚盈盈摇首道,“只是觉得这事儿透着邪乎。”

  “姐姐你说,那可是实打实的一袋金锭子,就算县太爷和崔家再贪,也该满意了不是?怎么送去衙门里,就跟石沉大海一般?”尚盈盈捻指沉吟,说起来还不禁肉疼呢。

  “既不图财,那便是图人呗。”杏书立马接道,“才人瞧这祸事,是因您牵扯出来的?”

  尚盈盈抿唇思忖,终是说了同文妃的过节,与杏书一同盘道:“当日文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叫我离开。后来我放信儿要去尚仪局,她大抵是被我稳住了,按理说不该再费心害我。”

  “更何况眼下这情形,倒像是有人故意拿家里事儿绊着,逼我非得争宠不可……”

  虽说时机不大对,但杏书还是不禁感叹:“您昨夜和万岁爷做那档子事儿,竟还有工夫想这许多,看来万岁爷还是留情了呀。”

  这话儿一说出口,自然遭尚盈盈羞瞪。杏书掩唇轻咳,见她心中似乎有谱儿,便问道:“您自个儿想着,应当是谁的手笔?”

  想起文妃曾言勤妃家破人亡之事,尚盈盈抿唇犹豫,终是用气音儿说道:“若论这雷霆手段,倒像是坤仪宫那位。”

  “可她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图什么呢?”尚盈盈百思不得其解。

  眼瞅着明日便要去拜见傅皇后,尚盈盈心中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皇后究竟意欲何为?

  “人有三寸气在,便会有所求。就是那泥塑的菩萨,还要个金身供奉呢。”

  杏书倒觉着有可能,便续下去猜道:

  “后宫女子所求,左不过恩宠与子嗣。恩宠她自不必争,如此算来,中宫无子,兴许是块儿心病?”

  尚盈盈双眸一亮,心底猛然抓住个念头,说出口又有些毛骨悚然:

  “杏书姐姐,主子娘娘会不会是……不能生养了?”

  如此便能解释,皇后为何对勤妃恨至如斯地步,又为何非要逼尚盈盈侍寝,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赏银示好。

  杏书听罢,顿时吓了一大跳。她从前侍奉先帝宠妃,自然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对于东宫里的事儿,倒也略有耳闻。此刻她忙绞尽脑汁,替尚盈盈搜罗些蛛丝马迹。

  “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杏书忽然想起什么,默默吞咽道:

  “皇后娘娘做太子妃那会儿,曾生过一场大病,无端将养了好几个月。后来先帝爷龙驭宾天,她这才露面出来主事。我远远瞧见过一回,只觉她通身气派虽还在,眼睛里却没神儿似的,就像个内里掏空的纸人儿。”

  这好像更能佐证尚盈盈的猜测,但凡此种种,都只是从文妃话里拼凑出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

  尚盈盈苦恼地揉揉眉心,叹道:“咱们冷眼瞧着,文妃不还是皇后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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