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淡烟与轻云这时已经拿出干净的鞋袜。
纾妍换好鞋袜后,随着她二人入了其中一间屋子。
果然如那小沙弥所言,里头打扫得极干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气。
就是屋子里有些简陋,只得一张床,一张圆桌,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茶具,像是已经沏好茶,有淡淡的茶香溢出。
不过也新奇得很。
她打量一圈,见便宜前夫坐在桌前,好奇问道:“大人住在哪儿?怎还不回屋去换衣裳?”
正在倒茶的裴珩手一顿,抬起眼睫看向自己的小妻子。
第33章
宝华寺建在山里头,再加上下雨,天气又湿又冷。
纾妍好心提醒便宜前夫:“这样的天气着湿衣裳容易着风寒,大人还是赶紧回去换衣裳。”
话音刚落,正在整理衣物的淡烟低声提醒,“姑爷往年也住在此处。”
纾妍:“……”
这时书墨出现在门口,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淡烟,“这里头是公子的换洗衣物。”
便宜前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这几日就麻烦你替我打理衣物。”
显然,这话的意思是要住在此处。
轻云忙接过来,将包袱里的衣物与自家小姐的衣物拢在一处箱笼里,又从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放在床上,显然是拿给他更换。
先前与他亲热,都是热毒的缘故,眼下她热毒未发作,她怎好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纾妍拒绝,“我不习惯与人同住,不如大人换到别的房间。”
素日里处处顺着她的男人却道:“这恐怕不行。”
她不解,“为何?”
他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传出去会很麻烦。”
纾妍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咱们迟早都要和离,大家早晚也会知晓。”
“总之不行。”他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淡烟与轻云忙告退,临行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这会儿差不多晌午,因着下雨的缘故,屋子里暗沉沉,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站起身径直走到床前。
纾妍见他动手解腰间玉带,心里有些慌,立刻背过身去,“大人要做什么?”
他头也未回,“更衣。”说完停住手,回头瞥了一眼耳朵都红了的小妻子,“你过来。”
纾妍不肯,“我过去做什么?”
“自然是将过去做过的事情全部做一遍,”他缓缓道:“我们每年这段时间都会住在一起,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说得好像也没错。
纾妍忍不住又转过身来,迟疑,“从前是我服侍大人更衣?”
他“嗯”了一声。
纾妍想起从前在家时,姨母也曾为父亲更衣,犹豫了好一会儿,慢吞吞行到他跟前。
他个子生得极高,比她高半个头不止。
他这样低下头看着她,压迫感十足,她心跳似乎都快了些,可不知为何,却又分外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
大抵从前这种事她常做。
哼,老狐狸从前定是爱使唤她!
她伸出指尖抚向他腰间的玉带。
于她而言,还是头一回做男人更衣,根本解不开那扣得严丝合缝的玉带,不过片刻便没了耐心,“我不会。”
便宜前夫却一把捉着她的手指,心情似乎很愉悦,“我教你便是。”
许是因为方才淋雨的缘故,他手指微微有些凉,纾妍有些不习惯,想要收回来,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捉着她的手指再次抚向玉带的锁扣。
指腹不过轻轻一按,方才怎么都解不开的锁扣“啪嗒”一声响,自动弹开。
她一向玩心重,欣喜:“竟然这样简单!其他样式的玉带也是这样吗?”
他“嗯”了一声,“原理一致。”
“真好,”她仰头笑迷迷望着他,“这样我将来再替人解时,也不至于解不开而丢脸!”
话音刚落,手指蓦然一疼。
她吃痛,不满,“大人好端端捏我做什么!”
裴珩松开手,不轻不重地替她揉捏着微红的手指,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最讨厌服侍人?”
她被他揉得舒服些,诚实道:“确实讨厌,可也要分人分事。若是替自己喜欢的人做这些,想来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裴珩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若是真心喜欢,你便心甘情愿?”
她“嗯”了一声,“自然”。
他道:“那么,你现在算不算心甘情愿?”
纾妍听了这话,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尖颤了一下,“大人不是说这样是帮我找回记忆,早些归家?”
他紧紧盯着她,“确实如此,那就继续。”说着那条玉带丢到床上去,捉着她细软的手指解开系带扣子,剥去湿漉漉的外袍,露出里面的雪白丝绸里衣。
大抵是湿水的缘故,本就薄透的雪白里衣紧贴在他结实矫健的身躯上,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结实的胸膛,以及窄瘦的腰身。
这还是纾妍清醒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瞧见他的身体,虽然还隔着薄薄一层衣物。
她原以为先前老狐狸不肯脱衣裳,定然是身体不够漂亮的缘故,却没想到他身形这样好。
她不知怎的想起热毒时发作时的情景来,耳根子烧得滚烫。
窗外似乎还在下着雨,淅沥淅沥,像是敲打在她心里。
一些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官人,这儿是寺庙,别……”
“官人,官人,我不要了……”
“官人……”
低沉的嗓音骤然在头顶响起,“可是想起了什么?”
面颊绯红的女子立刻否认,“什么也没想起!”
撒谎!
裴珩的眸光落在她颤个不停的眼睫上,哄道:“不可以说谎,否则我不知如何帮你恢复记忆,送你归家。”
一向不经哄的女子只好红着脸将想起的场景说与他听。
裴珩没想到小妻子竟然想起那样旖旎的场景来。
自从婚后,他们每年都会来此处住上一段时日。
因为此处是佛门圣地,尽管夜夜同塌共枕,两人也未越雷池一步。
直到父亲生忌那日,他心情不好吃多了几杯酒,她伏在他膝上安慰他。
那一刻,素日里被压制的欲望迸发,他就在这间禅房里发了狠似的要她。
大抵是有所顾忌,素日里柔婉端庄的女子羞得不敢看他,也正因此,她的身子也较平日里更加敏感,无论他碰她哪儿,她都颤得厉害,在他怀里化作一滩水儿。
一想到被她紧紧咬住的噬骨滋味儿,这些日子来,他久久得不到疏解的欲望几乎就要叫嚣着冲出心底的桎梏。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心里又对他排斥得很,他也不屑于哄着她求欢。
更何况若她婚前本就是这样的性情,心中也早有了旁人,那么三年来那个伪装得柔婉娴静的女子能对他有几分真心……
思及此,骨子里极端傲气的男人一把捉着她的手,嗓音喑哑,“我自己来!”
纾妍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凶,轻哼一声,“大人就是求我,我也不见得愿意为大人更衣!”
他未再说话,但呼吸声愈发地重。
纾妍以为他受寒着凉的缘故,听着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他从不肯脱衣裳,对他的身体实在好奇得很,又偷偷地转过脸来,只见他正裸着背部背对着她。
像是察觉到她的眸光,他忽然转过脸来。
她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径直行到窗前。
屋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浓重的雾气笼着窄小的院落。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院子里有杏树的缘故,她心里对这间小院心生好感竟然远远超过澜院。
想来她曾在此处有过美好的回忆。
她甚至想到,不然就留在此处算了,免得回去那个牢笼似的院子,时不时地还要担心有人往汤里下补药。
她正望着树上青中泛红的杏子流口水,便宜前夫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他身上换了一套粉霞色白缘道袍,衣冠楚楚,眉目若雪,清冷疏离的模样与方才截然不同。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想吃?”
她咽了一口口水未说话。
哼,性情阴晴不定的老狐狸!
她决定不跟他讲话了!
他又道:“恐怕要等上一个月才能吃。”
纾妍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他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道:“从前你同我说的。”
纾妍澄澈的眼眸里流露出浓浓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