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四哥。”

  李崇润道:“若是把人打死,各方都不好交代。”

  李崇游这才堪堪住手。

  谢世渊没吭一声,只吐出一口血沫。

  李崇游擦干净了手,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气度。

  温声道:“谢郎君,何必呢?只要你说出内情,我定以礼相待。至少在把你押解檀州前,会让你过得好一些。”

  谢世渊气息微弱,呢喃:“我有一请。”

  “你尽管说。”

  “明日是我父生祭……”晕了过去。

  李崇游又要人把他泼醒,被李崇润制止。

  “算了,四哥,英雄末路,不要苛待了。”

  李崇润道:“他说明日是谢刺史的生祭,此事我去办,办妥之后再来审,我瞧他也不像是了无牵挂。”

  李崇游嘱咐:“悄悄的,别传出去。”

  李崇润应下。

  忙碌了半日,又见了几个要紧隐秘的人,李崇润才在日暮前回府。

  刚回寝阁,缨徽就扑了上来,嗅来嗅去,问:“你身上有血腥味儿,你去见谁了?”

第12章

  李崇润瞥了她一眼,脱下外裳。

  白蕊忙上前来接,他冷声说:“你出去。”

  白蕊担忧地看看缨徽,“喏”了一声,躬身告退。

  李崇润仍捏着自己的衣衫。

  缨徽接过来,随手丢在一边。

  复上前缠着他问今日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李崇润坐在卧榻上,看向铺在地上凌乱褶皱的衣衫,道:“捡起来。”

  缨徽只得忍气吞声。

  捡起来,将上面沾染的轻尘掸干净。

  搭在横杆上。

  坐到李崇润身边,握住他的手。

  小心翼翼至极。

  唯恐推倒两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支撑。

  若是坍塌,万劫不复。

  李崇润有心为难她。

  为难了之后却并不觉愉悦,反倒梗着一口气。

  闷滞而难以纾解。

  脖颈间微痒。

  他低头,见缨徽伏在了他肩头。

  细白的脖颈微微弯着,几缕青丝搔着他。

  “七郎,我觉闷得慌,你若是去哪里,带上我吧。”

  缨徽扯了个拙劣的谎。

  李崇润神色冷冷,凛若寒冰。

  一点儿口风都不松。

  缨徽蹭了蹭他,撒娇:“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吧。”

  李崇润反问:“关你一辈子,又如何?”

  他的神情过于严肃,瞧上去不像玩笑。

  缨徽悚然。

  欣赏着她的惊惧,李崇润终于有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他眉梢的冰棱缓缓融化。

  唇边噙上浮凉的笑。

  缨徽扣紧他的手指,颤声说:“不要。七郎,求你不要。”

  她幼时记事起就住在那低矮的芜房里。

  十几个小姑娘睡通铺,龟奴看管甚严。

  每日的活动范围就在方寸间。

  后来回了家,母亲虽为妾室,却极要脸面。

  生怕这个曾流落秦楼楚馆的女儿令她蒙羞。

  将她关在小小的阁楼里,不许她下楼。

  到幽州后,谁都知道她是要给都督做妾。

  需得谨守妇德,只能住在那个小院里。

  好像她活了十几年,一直在坐牢。

  从一个囚笼走向另一个囚笼。

  若往后也是这样,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她胆战心惊地觑看李崇润的神色。

  见他笑了,又存了丝期冀:“你与我玩笑的罢。”

  李崇润揉捏她的下颌,笑说:“阿姐,你知道的,如今我只愿意和你在床上玩。”

  他摁她入榻,刚拨下钗环扔了。

  侍女在窗外禀道:“王姑娘求见七郎君。”

  “什么事?”

  李崇润撕了缨徽的衣带,漫然询问。

  “她说,曾应下韦娘子,要给寻几个幻术师。”

  李崇润下手折花,间隙咬缨徽的耳朵:“你可真能闹腾,找什么幻术师?”

  那时缨徽怀疑阿兄就被关在都督府内,奈何她行止皆瞩目,无法探查。

  她知道城内有名的幻术师身轻如燕,且擅飞檐走壁。

  想找来许以重金,让他们探查都督府内的建筑。

  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如今也用不上了。

  连她都回不去都督府,又要以何名义带幻术师回去。

  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恹恹不语,李崇润更加无忌惮地使狠劲儿。

  蹉跎了个把时辰,两人才整齐衣衫出去见客。

  王鸳宁盛装而来,并没有因为李崇润揽着缨徽的腰而流露出丝毫怨怼。

  她微笑如常地唤缨徽“姐姐”,将找好的两名幻术师引上。

  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四肢细长,脊背笔挺。

  瞧着身上是有功夫的。

  缨徽有些发蔫儿,还是打起精神与王鸳宁说话。

  “事发突然,我被从都督府里送出来,没能及时告知鸳宁,实非我所愿。”

  缨徽看着面前两个外形出挑的幻术师,就知王鸳宁用了心思。

  再想起她和李崇润那待定的婚约,不得不以这种姿态与她见面,心里充满了愧疚。

  王鸳宁抬手扶正她鬓边偏斜的珠钗,微笑:“世道艰难,岂是你我这样的女子能承受,姐姐不要过于自苦。”

  自苦……缨徽从来不会自苦。

  因为她遇事从不往深里想,得过且过。

  即便陷入困境,寸步难行。

  她也只是麻痹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而从未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要被送到幽州做妾?

  为什么总是被人轻贱?

  是因为自己是女子么?

  不能当门户,为父母厌弃。

  所以活该成为被随意投掷的筹码。

  连人都不是。

  缨徽迷茫:这是她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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