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润见她面露哀戚,心生不悦。

  对王鸳宁的耐心也告罄:“礼物收到,多谢王姑娘。”

  这是逐客。

  王鸳宁姿态沉稳,将目光从缨徽移到李崇润身上,“此次登门,还有事情想同七郎君勾兑。”

  李崇润握住缨徽的肩膀,将她推到白蕊身边,吩咐:“带娘子回去。”

  白蕊应下,接过失魂落魄的缨徽。

  待她们走后,李崇润客气道:“王姑娘但说无妨。”

  王鸳宁端正跽坐,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问:“敢问七郎君,攻打左营路的乱军究竟出自何方,如今可有头绪?”

  李崇润低眸看她,半晌,才悠悠道:“这等要紧事,皆由四哥主办。连我都不轻易过问,王姑娘倒是操心。”

  王鸳宁轻笑:“七郎君心里清楚,我操心自有我操心的道理。”

  李崇润端起茶瓯的手一僵。

  王鸳宁看他反应,心中了然,诘问:“看来七郎君与吾兄关系匪浅。可既然这样,何必还要我来幽州,做这出戏?”

  王鸳宁的兄长王玄庄乃西京册封的振武将军。

  镇戍定州,掌边防兼屯田。

  一月前,王玄庄假意派其妹王鸳宁入幽州,谋取联姻。

  暗中派遣五千精锐分批次入城。

  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攻伐左营路军营就是王玄庄和李崇润合作的手笔。

  也是这一计敲山震虎,令李崇清方寸大乱。

  兼有枕边人蛊惑,致使其屡出昏招。

  逼反了藩将,搅乱了幽州的局势。

  而摆在明面上的王鸳宁,不过是个幌子。

  若不是她在被追杀的乱军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她千里跋涉,左右逢源,一心想救兄长于水火。

  可到头来,她甚至连内情都不配知道。

  只能当个牵线木偶,被自家人联合外人耍弄。

  李崇润抿了口茶,道:“让你做这出戏,自然有其道理。王姑娘若有怨,不该来问我。”

  王鸳宁合拳扣在茶案上。

  瓷瓯瓮动,茶水飞溅。

  李崇润于高座低睨她:“若是心里有气,大可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但出了这道门,请你把这出戏演下去。”

  他起身离开。

  回到寝阁,缨徽像是丢了精气神,卧在榻上呆愣愣的。

  白蕊忖度良久,终于开口:“眼下情形实在艰难,局势不明,七郎君又喜怒无常,奴要禀报侯爷,都督已死,求他好歹再给娘子寻门婚事,脱离这险地。”

  “禀报?”

  缨徽忽略其他,抓到症结:“城中戡乱,早就关闭了城门,如何通讯息?”

  白蕊目光闪烁。

  “父亲在都督府内有耳目?”缨徽追问。

  白蕊拗不过她,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人名。

  在极要紧的位置上,是缨徽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于黑暗中摸到一丝光隙,抓住白蕊的袖子,恳切道:“我想让她帮我做另一件事,求你了。”

  白蕊面露为难。

  缨徽缠着她苦苦哀求。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

  李崇润斜睨了一眼白蕊,揶揄:“什么要紧事,求她有什么用?你有这力气,不如好好来求求我。”

第13章

  不期然灌耳的魔音,惊吓住了本就心事重重的缨徽。

  她一瑟缩,松开白蕊不再说话。

  眼见她沉默中竖起防备的模样。

  李崇润的面色又冷了下去。

  白蕊知他不喜自己,默默告退。

  寝阁里燃着熏香。

  幽淡微苦的沉水香。

  从香鼎漏隙飘出的雾霭里弥散到各个角落。

  缭绕上衣袖。

  雾中李崇润的面容有些模糊。

  让缨徽一阵发怔。

  真奇怪。

  见了王鸳宁一面,被她无意点拨几句。

  竟恍然觉得周遭一切有种陌生之感。

  自己从前太过稀里糊涂了罢。

  李崇润见她寰鬓微松——是刚才自己的杰作。

  厚重青丝包裹着茭白的小脸,流露出迷茫困惑的神情。

  她往昔在自己面前乖张惯了,鲜少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让人忍不住想下手狠狠摧折。

  他今日尽兴。

  觉得缨徽受苦了,压抑冲动,难得朝她招手:“过来。”

  缨徽乖乖过去。

  被他揽入怀中,搁在膝上。

  他散下她的发,绕了一圈在指间把玩。

  温然道:“看来你和那位王姑娘很投缘呢。”

  缨徽说:“我喜欢她。”

  “想和她做姐妹吗?”

  缨徽点头。

  倏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他。

  他的微笑里有种刮骨的阴冷。

  偏又端着温良风度,不肯舍弃体面伪装。

  李崇润亲她的脸颊:“这么看着我,难不成你觉得自己配吗?”

  你配吗?

  缨徽想起初归家时,闺阁里姐妹玩耍。

  上巳节,父亲的同袍拜访。

  送了姑娘们礼物,有个很别致的玲珑骰。

  绣球大小,各个面可以转动,每面上都有刻字。

  神奇的是,不管转到哪个面,都可以拼出完整迥异的诗句。

  静安侯府虽大不如前,但家资颇丰,寻常钗环衫衣并不缺。

  关在闺阁里的年轻姑娘们独爱这种新奇玩意。

  本来说各玩一刻钟。

  轮到缨徽时,七妹宜雪耍赖,偏要来抢。

  缨徽不肯让,两人拉扯起来。

  向主母请安归来的辛娘子这时候回来。

  大约受了些气。

  恰好看见缨徽撕扯妹妹的衣袖。

  立即上前甩了她一记耳光,劈头盖脸就是骂。

  “你是什么东西,同你妹妹争,你也配!”

  缨徽叫她打蒙了。

  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很是不解地看向母亲。

  辛娘子出身低微,是主母云黍郡主的陪嫁。

  入得府来,很是得宠,也扎了一些女眷的眼睛。

  往常攻击她的话,无外乎:出身低,没什么见识,行止粗鄙。

上一篇:妾奔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