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徽道:“只要郎君真心,对策我已想好。”

  薛昀忙让她说。

  “都督府内关押重犯,七郎与四郎不合,想暗中劫了犯人送到檀州邀功。只要薛郎君肯分兵把犯人劫来,七郎无人可交,必疲于奔命寻找犯人,到时他顾不得内闱,我可找机会离开,随郎君前往潼关成婚。”

  这倒是个好主意。

  又抢了女人,还可看李崇润倒霉。

  到时又交不出人,还得罪了李崇游,可够他喝一壶的。

  只是从虎口里夺食,不免惊险。

  缨徽见他犹豫,暗骂废物。

  面上却仍旧柔情似水,体贴道:“郎君莫怕,那犯人是檀侯要的,无故在幽州丢了,即便是四郎也不敢声张。为大局计,只怕他们自己人还得帮着遮掩呢。”

  她见薛昀有所松动,乘胜追击:“我观郎君是真英雄,岂会怕竖子?”

  薛昀受祖佑惯了,未经过什么风浪。

  摸不清其中厉害,一心只想出气。

  在缨徽绵绵细语的蛊惑下,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全听娘子的。”

  缨徽见他终于上套,不禁发自内心展露笑颜。

  这一笑,若繁花骤然绽放,春光明媚旖丽。

  看得薛昀一呆。

  他色心陡增,靠近缨徽,“只是我如何相信娘子真心呢?不若今日委身于我,权当你我下了定。”

第18章

  薛昀生得俊美。

  瓷白的肌肤泛着桃花红,双睫鸦羽般忽闪。

  配上累代簪缨的出身,堪称不世俊彦。

  可不知为何。

  每回他靠近缨徽,缨徽都恶心欲作呕。

  她忍住不适。

  含笑看向满殿威严佛光,“我自是愿与郎君成秦晋之好,只是佛门地清净,恐亵渎神明。”

  薛昀信佛,也有顾忌。

  踯躅片刻,提议:“我在岐安坊还有间别苑,不如我们去那儿。”

  “好啊。”

  缨徽道:“只是我出门所配鞍马车夫皆是七郎府上,出来进去人多眼杂,恐泄漏呀。”

  提及李崇润,薛昀果然发怵。

  缨徽趁机上前。

  拽了拽他靠色三镶领袖垂下的宫绦。

  温柔似水:“薛郎,所谓事以密成。我既迈出这一步,自然是要与你长厢厮守的。你这般为难,莫不是不信我?”

  薛昀忙道不是:“我能得娘子青睐,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从去年邂逅娘子,我早已倾心。苦恋一年,所幸上天待我不薄,终要抱得美人归。”

  “既然如此,忍得一年,为何忍不了这几日呢?”

  缨徽笑靥明灿:“难道薛郎觉得自己对付不了李崇润?”

  “这怎么可能!”

  叫她一激,薛昀笃定道:“别说他幽州兵强将广,说句不好听的,他李崇润到底只是七郎,还当不上都督。我可是镇北将军的嫡长子,手握潼关大军,我就不信,我能叫这竖子骑头上。”

  他怒火激涌。

  朝缨徽一揖,“娘子等我消息,我必备四乘马车来迎娶娘子。”

  说完,他转身阔步离开。

  待他消失在佛苑尽头。

  红珠终于忍不住,推角门进来,“这样做,岂不是对不起七郎。”

  白蕊说:“这门婚事也是侯爷的意思。男女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七郎妄占娘子,本就不合规矩。”

  “可是……”

  红珠又要说什么,被缨徽打断。

  她道:“嫁去潼关前,我给你们找门好亲事吧。”

  缨徽心里清楚。

  她筹谋这许多,并非真要随薛昀去潼关安家。

  而是要利用他把阿兄救出来。

  从此远走高飞。

  谢氏一族如今是钦犯,以后少不了躲躲藏藏过日子。

  这两个小娇娘名为侍女。

  但这些年缨徽待她们十分珍重。

  怕是受不了颠沛之苦。

  也不能让她们跟着受这个苦。

  红珠一听这话,倏然愣住。

  倒是白蕊反应极快,立即道:“我不嫁,我要一辈子守着娘子。”

  红珠立即道:“我也不嫁。”

  缨徽自忖冷血,待人不过利用。

  但瞧她们指天发誓要追随的模样,竟生出几分真情意。

  她拉过两人的手。

  细滑的柔荑,嫣红蔻丹。

  宛若雪中桃花初绽。

  娇润又美好。

  若非逢乱世,也许她们都该安于阁室,过着静好的日子。

  缨徽想起阿耶、阿娘、阿兄和燕燕,眼睛红了。

  红珠抱住她,“娘子不哭,世人多寡情,嫁人未必是好去处。娘子待我们好,我们一辈子甘当牛马报答。日后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们一遭蹚过去。

  缨徽挟掉眼泪,轻声回:“好。”

  从清泉寺回去的途中。

  路过食坊时,红珠非要吃那里的黄鱼馎饦和糯米枣糕。

  缨徽吩咐马车停下。

  红珠去买。

  她和白蕊则撩起绣帏有一搭无一搭地看景。

  李崇游有些本事。

  叛军剿灭殆尽,街衢恢复了往日繁华。

  街边有卖脯鲊的。

  有鹿脯、蚌肉脯、蜈蚣肉脯。

  本是胡人所爱,传入西京。

  又从西京传到了幽州。

  缨徽记得从前阿兄就擅长制鹿脯。

  用料汁腌制,晒得外表干干。

  撒上湖盐和豆豉。

  咬一口,里面却嫩嫩的。

  她还喜欢将鹿脯撕成一缕缕的,用来煮面。

  吃过一次。

  阿兄夸她手艺好。

  却不许再做。

  “我们葡萄将来嫁了人,要做许多年的家事。趁现在还是姑娘,就安生做我的小妹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好了。”

  他给缨徽买了

  桃红色的织锦襦裙。

  丫髻上簪一对金葫芦。

  将她打扮得年画娃娃似的喜庆。

  她坐在高高的石阶上。

  晃动着双腿儿,哼着小曲等阿兄给她盛面吃。

  那么好的日子。

  像是漫长灰暗中极短促的流光。

  绚烂得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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