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进来与她商量:“要我说,那姓薛的也靠不住,还不如回幽州,七郎快要做都督了,他定能保护娘子。”

  这般情状,实在艰险,白蕊亦有些后悔。

  却又不敢做奢望:“只怕七郎已恨死娘子了。”

  “回去认个错也不行吗?”

  红珠想起过往种种,“七郎那么爱娘子啊。”

  白蕊皱眉:“可是这种事,哪个郎君能容忍?”

  两人商量许久,终没有头绪。

  第二日清晨,韦成康就到了。

  连年战乱,他出行未敢讲究

  排场。

  骑一匹宝骏,带十个护卫,轻装而至。

  薛昀率军亲自出城迎接。

  缨徽很不耐烦应付娘家亲戚。

  本来薛昀要带她一起。

  她借口昨夜没睡好,头晕。

  留在了官驿里。

  七月流火,暑气逐渐消散。

  过了孕期的前两月,缨徽身体上的反应已弱了许多。

  只剩烦闷。

  她知道,她不该阻拦阿兄去复仇了。

  可是,她真的很想他能活下来。

  她辗转反侧一整夜。

  一些事糊涂着,一些事想明白了。

  她想阿兄活着。

  哪怕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也希望他能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长命百岁,自由自在。

  不是不甘自己为救他而付出的。

  只是对挚亲的钟爱。

  她从来没有这么纯粹地关怀过一个人。

  缨徽坐在窗边。

  支手擎额,百无聊赖地看着枯枝落叶。

  “娘子,你看谁来了?”

  薛昀的声音自院落外飘进来。

  韦成康同他一起。

  韦成康今年二十五岁。

  遗传了静安侯的好皮囊,疏眉俊目,风姿倜傥。

  很有世家勋贵的翩翩风度。

  两人在韦府话都没说过几句,这人却端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

  阔步进屋,“六妹,六妹,你我许多年没见了罢。”

  缨徽又开始上泛酸水。

  这孩子真是受苦了,在娘胎里就见到这许多恶心事。

  她挑起嘴角,热情迎出去。

  携帕抹去本不存在的泪,低咽:“我真是想念兄长,还有阿耶,母亲和小娘。”

  韦成康亦抬袖拭泪,宽慰:“他们也十分挂念你,此番我就是受了父命来送妹妹出嫁的。”

  薛昀在一旁笑道:“我备了酒宴,为内兄接风洗尘。”

  缨徽见他不做迎敌之备。

  又像没事人一样,在宴席之前,拽住他问了问。

  薛昀一身轻松:“阿耶回信上说,李崇润根基未稳,不敢贸然进攻易州。让我好好驻守,早日将谢世渊送到潼关就是。”

  缨徽觉得不对劲。

  宴席上她借口不胜酒力,悄悄去了谢世渊的寝阁。

  将这番说辞说给他听。

  谢世渊躺在摇椅上,不曾深思。

  便道:“镇北将军舍弃这个儿子了。”

  三州局势逐渐明了。

  任何一个戎马倥偬的战将都能分析出来,易州危矣。

  不召回儿子,也不派兵增援。

  反倒催他将知道兵符下落的谢世渊送到潼关,妥妥的断臂之举。

  看来薛绍是怕薛昀调兵攻进幽州却颗粒无收。

  反倒将要引来李崇润报复。

  上达天听,恐宦党趁机发难。

  才要舍弃这个儿子,为自己挡灾。

  薛昀绝不是李崇润对手。

  而李崇润绝不会放他生路。

  只要薛昀战死,这个事情就好办多了。

  缨徽只觉如三九冰雪兜头浇下,冷得彻骨。

  这是亲生父子啊。

  谢世渊一路行来,却已见惯世间寒凉。

  不以为意,只道:“你们的婚期是初七,还有四天,葡萄,你今晚趁夜走吧。”

  缨徽低下了头。

  谢世渊心中已有计量。

  温柔哄劝:“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缨徽是个矫情的性子。

  在定州时被宠得多了几分脾气。

  或不肯吃饭,或不肯睡觉。

  都得谢世渊求她才行。

  既然阿兄求了她,她又怎能不答应呢。

  她点头,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

  谢世渊无奈又宠溺:“傻丫头,日子还长呢。”

  两人正说话,门被推开了。

  薛昀喝得脸庞醺红,趔趄着闯进来。

  见缨徽也在,不禁诧异:“娘子不是说不胜酒力,身体不适吗?”

  缨徽懒得搭理他。

  想起那些事,又觉他可怜。

  难得好声好气编了个瞎话:“我担心郎君安危,来问问谢将军可有守城良策。”

  薛昀深为感动。

  执起缨徽的手,诚挚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缨徽感到厌恶,却又挣脱不开。

  谢世渊见状,从躺椅上起来。

  打落薛昀纠缠缨徽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问:“薛郎君突然前来,可有要事?”

  薛昀笑嘻嘻道:“吾父闻知谢将军在易州,十分想要见您。让我将您送到潼关一叙。”

  谢世渊早就做好打算,沉稳应下:“何时启程?”

  薛昀道:“阿耶的意思,自然是越早越好。不过我既已邀请将军喝喜酒,总要等到初七之后再启程。”

  “但是……”

  薛昀挤出几分虚伪的为难愁绪:“阿耶的意思,从易州去潼关,路途遥遥,烽火不休。而将军又是善战之人,恐出意外,所以请将军服下此药。”

  他捧出一粒药丸。

  缨徽急了:“这是什么意思?谢将军尽心尽力为你谋算,你却恩将仇报!”

  她欲伸手抢夺,薛昀偏身躲开。

  他罕见的对缨徽沉下脸:“这是正事,莫要胡闹。”

  薛昀早就看出缨徽对谢世渊的情愫。

上一篇:妾奔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