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狸
也是真心实意上门探望、安慰。
这世道女子不易,飘若浮萍,总是沦为家族的牺牲品。
王鸳宁感同身受罢了。
高兆容亦有些挂怀:“大约正自由自在地飞吧,费尽周折,千万要过上好日子。”
话音降落,外面传来铁蹄纷纷踏下的声响。
侍女过来禀报:“是都督率军出征了。”
高兆容嘀咕:“才继位,就不能安歇两日。”
王鸳宁却想到了:“今天初五,若是日夜兼程,初七那日也就打到易州了。”
易州内外如今透出诡异的宁静。
韦成康知道缨徽不待见自己,碰了几回软钉子。
如今老老实实的,不再去招惹他那带刺的妹妹。
薛昀准备婚仪琐事,更是焦头烂额。
谢世渊想方设法要把缨徽送走。
有一回他的亲兵连麻袋都准备好了。
缨徽像邪祟入体,大喊大叫要撞墙。
险些招来官驿的护卫。
众人各据位置,各有执念。
谁也不再让步了。
谢世渊终日翻看舆图。
仔细计算李崇润攻城的日期。
他认为应当在月底。
幽州陈规,凡都督继位,务要在当月十五祭拜祖庙。
以期风调雨顺,物阜民安。
再者,攻打易州不是小事。
幽州仍以檀侯为尊。
未免授人以柄,李崇润至少应当走一走流程,向檀侯上书。
这一来一往,至少要拖到月底。
谢世渊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劝缨徽离开。
初七这日,彤云密布,大雨如注。
薛昀将新邸修缮好了。
按照礼规,深夜去迎亲。
韦成康从官驿送缨徽出嫁。
沿路灯烛煌煌,人头攒涌。
百姓都好奇,这在幽州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的美人,该是何等天姿。
缨徽坐在车舆里,平静地与白蕊和红珠聊天。
“你们一天哭丧个脸,不知道的,还当是出殡呢。”
谁都拿她没办法。
红珠也浑不吝了:“上一回送娘子出阁还是给那个死了的都督做妾。这回不错,是平妻。若是有下回,大概就当上正妻了。”
白蕊附和:“不期嫁得多好,只求越嫁越好。”
缨徽打趣:“呦,我家白蕊姐姐都会开玩笑了。”
白蕊也看开了:“玩笑不玩笑的,能笑一日是一日。”
最麻烦的是合卺礼。
缨徽早就准备好了。
给薛昀在酒里下点药,管保他一觉到天明。
马车辘辘而行,几乎可看见薛府的重檐飞脊。
忽有护卫骑马拦住薛昀。
“禀告将军,有大军攻打易州,城防撑不了多久,请将军派兵增援。”
薛昀惊慌失措,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谁?”
“祭出旗号,幽州,李都督。”
幽州军夜行百里,于七月初七抵达易州。
深夜趁雨连破三道关隘。
正在全力攻打最后一道。
易州有卢龙军驻守,又有通济仓。
本不至于不堪一击。
但今日是守城将军薛昀的大喜之日,重要边将皆来出席喜宴。
导致应变不及,卢龙军接连溃败。
李崇润派出的暗卫在乱军中取卢龙军中郎将首级。
军心彻底涣散,副将为求活命而投降。
失了这道屏障,更加一溃千里。
薛昀不敌,逃回了城中。
在成婚当夜,大军攻来时。
他就重兵将谢世渊和缨徽看押起来。
谢世渊无可无不可。反正已吃下毒药,逃出去也活不下去。
他正计划会一会这位有勇有谋的新都督。
只可惜缨徽。
谢世渊道:“我让你早点走,你不走。如今可倒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雨已经停了。
缨徽抬眸看向漫天繁星,攻城声在耳边沸腾,反倒有种轻松的感觉。
她能去哪里呢?去哪里不是孤苦伶仃。
悬着的剑终于要落下了。
缨徽托腮欣赏无边夜色。
试探地说:“薛昀那家伙输定了,到时候小命落到崇润手里,而阿兄手里有崇润一直想要的兵符。”
她转头看向谢世渊,“把兵符给崇润,让他以薛昀的命做要挟,问薛绍要解药。兵符那么值钱,换你我两人的命,应当能换来吧。他恨我入骨,阿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好歹救救我。”
谢世渊了然:“我说你怎么不走,原是打得这个主意。”
缨徽殷切劝导:“你留着有什么用?只会招来追杀。”
谢世渊合眸沉思了许久,才耐心地同她讲道理:“葡萄,兵符事关天下安定,不能随便予人。”
“可这天下本来就不安定!”缨徽霍得起身。
她还穿着嫁衣,裙裾缀着珊瑚流苏,叮叮当当,混乱纠缠。
“你心系天下,慈悲为怀。可是有谁对你慈悲?”缨徽细白的玉颈因为激动而起伏。
谢世渊凝眸相对,还想再说些什么。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薛昀浑身是血的闯了进来。
目光在二人间逡巡一番,抓起了缨徽。
谢世渊去拦他。
两人在阁中过了几招。
谢世渊竟然不敌。
他曾力能扛鼎,飞马横槊。
于乱兵中取敌首级。
曾经。
接二连三的刑囚,他的身子早已被折磨垮了。
谢世渊被薛昀打趴下,伏在地上吐了几口血。
眼睁睁看着薛昀把缨徽拽了出去。
宅邸大门洞开,涌入无数兵马。
暗淡月光下,众将拥簇着一个
人。
玄甲护身,清冷的影子。
薛昀拽着缨徽连滚带爬地过去。
在一片妇孺哭嚎声中,头磕得“咚咚”响:“某愿以新妇进献都督,只求活命。”
缨徽被推得踉跄,堪堪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