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 第96章

作者:二十天明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古代言情

  两年的时间能改變很多東西,可很多東西还是没办法變的。

  孩子,注定挡不住母亲的路。

  妾心决绝,坚不可摧。

  临行前,她抱着锦聿蹭了又蹭,感受他身上最后的温暖,锦聿也像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知道母亲即将离开,嚎啕大哭,不管怎么哄都安静不下来,妙珠叫他哭得心酸,可最后还是亲了亲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舍不得小聿,可也知道,自己带不走他的呀。

  再说,他这么小,跟她走了也是吃苦,留在宫里头,陈怀衡總也不能苛待自己的儿子的。

  她自己都是这么苦着长大的,也不想再让儿子跟着自己吃苦了。

  宁煦也不曾劝她,妙珠是在前几日和她提起那事的,她一开始还覺有些惊讶,可是很快却又了然,確实是妙珠会做出的事啊。

  就像是她先前猜疑得那样,陈怀衡留不住妙珠的心,他是没办法驯服她的。

  她和妙珠理好了逃跑的线路,给她伪造了路引,怕她路上银钱不够,非要让她带够了钱,她怕她路上不安全,执意要她带上一个施家的女护卫,前路艰难,没人作伴实在危险。

  妙珠最后便在那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出发了。

  与出发前的忐忑不安相比,真上了路后,才发覺竟这样轻松。

  她是午后出的皇宫,出了皇宫之后便马不停赶离了京城。

  从离京之后,那股压在胸口的郁气就这样一散而去,妙珠郁结的心,終于又活了起来,在看到青山绿水扑面而来之时,她才知道,她的人生,从十八歲这年才开始。

  她是妙珠。

  她不是陈怀衡的婢女,不是他的女人。

  她也不想骗他的。

  可是,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若不能骗来他的心,怎么都没办法。

  陈怀衡要将她当成逃奴也好,逃妃也罢,總之,若是再被他抓回去,自己决计是没有好下场的,她不能被抓回去。

  妙珠和女护卫千吉一路向南而去,宁煦那边在为她拖着时间,陈怀衡暂时不会发现她的出逃,她有至少一日的先行时间。

  在关乎生死一事,妙珠也出了奇的冷静机敏,她乔庄打扮,隐姓埋名,她用着别人的名字,易成别人的相貌,一路跑啊跑,竟躲躲藏藏,真躲过了那些人的搜查。

  若没宁煦帮她,她只怕连京城都出不了。

  也好在老天没有那么残忍,还有个人能帮她。

  锦衣卫的人找不到妙珠的行迹,因为妙珠这个身份,已经被彻彻底底丢在京城中了。

  陈怀衡等了十天,也没等到妙珠的消息,他几次三番去问宁煦妙珠的下落,可宁煦的性子,自是死都不会说。

  陈怀衡问,她也只说:“她去了何处,从没与我提过,怀衡哥若是恼,宁煦把命给你赔不是。”

  说来好笑,当初的时候他从没站在过妙珠那边,他护着宁煦,又站在施枕谦那边,让人打了妙珠三十大板,他毫不犹疑地将她归结为推了宁煦落水的凶手,而现在,宁煦和施枕谦这两个当初他没有去碰的人,反过来联合一起对付他。

  陈怀衡能要宁煦的命嗎?

  他还要用宁煦的命来给他自己犯的错陪葬嗎?

  若是能抓到妙珠,哪里用得着十天啊。

  若是抓不到,十天又哪里够用啊。

  一开始知道妙珠跑走的时候,陈怀衡恨不能马上抓到她,找条链子把她锁到天荒地老才解气。

  他是真以为她放下了的。

  他以为那些日夜的缠绵让她动情,以为她那口口声声的喜欢出自真心,以为她的心已经渐渐安宁下来了,他以为他们的孩子也足够留住她了。

  可是,他怎么就忘记了呢,妙珠一直都很喜欢骗人啊。

  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愛,父亲的愛如同空气一样虚无缥缈,母亲的愛如同鞭子一样痛不欲生。这些爱对她来说,太痛了,太没意思了,所以,后来也能这么狠心地把孩子都丢下了。

  她不愛孩子嗎?她难道就不爱锦聿嗎?

  那又怎么可能。

  陈怀衡知道,她比所有人都疼惜他。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那是她亲自己一口奶一口奶喂大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他。

  她早就盘算着自己要走的吧,她其实早就盘算着自己要走的吧。

  她给他做了能穿到三歲大的衣服,后来就没来得及做了。

  她给他留下了什么?一个破香囊。

  就连绣都没有绣完,稀稀拉拉,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针线匾里面呢。

  他恨她。

  他太恨她了。

  既不爱他,又为什么要演的这般深爱,又为什么要抓住了他的心后一把碾碎。

  她为了自己能跑走,这样对他。

  她好残忍,好自私啊。

  陈怀衡恨不能把她咬得鲜血淋漓才能解气,他恨得全身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

  无数个深夜,陈怀衡都时常惊醒,他梦到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阿衡。”

  然而一覺醒来,全是虚妄。

  她不爱他,她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爱他。

  不爱到了就连孩子都已经不能留住她了。

  为了离开他,就连锦聿也不要了。

  去找妙珠的人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回来,陈怀衡等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月没有消息,两个月没有消息,三个月也没有......

  蠢笨的妙珠如有神助,让人找不到一点踪迹。

  就连陈怀霖的府邸他都叫人搜过一遍了,显然,妙珠也没蠢到躲到他那里去,陈怀霖也全然不知道妙珠出逃的事情,不过,叫他那么一查便知道了。

  她离开后,陈怀衡就再没睡过好覺了,他开始變得易怒易躁,那些处理了几年的政务早就得心应手的政务竟都再看不下去,每日看着那空荡荡的没有妙珠身影的殿就忍不住想要砸東西。

  他也確实砸了。

  乾清宫时常一地狼藉。

  那些政务也都被他丢到了一旁,丢给手底下的人去管,他将自己关在乾清宫中,終不见天日。

  落差是最难叫人接受的東西,本来他都以为触及到妙珠的心了,可是手才碰上去,她就毫不留情地抽身,留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殿内。

  自从妙珠跑走后,陈怀衡就再没睡过好觉了。

  他时常睡不着觉,太医开的安神香也没用了,许多时候只有眼睛一直睁着直到受不了了才能歇下。

  有时候好不容易入了梦,却又梦到妙珠,再醒过来的时候,脸上竟糊满了泪。

  现在的皇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怖,谁都不敢凑到他的身前。

  唯独锦聿能近他的身。

  这是妙珠留下的孩子。

  可他留不住妙珠。

  锦聿没了带他的娘,时常整日整日的哭闹,嗓子都快哭哑了,宫人们不敢抱着他到陈怀衡的跟前,生怕他殃及了小皇子。

  直到陈怀衡自己想起了他。

  他抱着他,眼神又阴又冷的,他讽刺他,说:没用的东西,你连你娘都留不住,还有脸哭。

  阴恻恻地说完了这句话,却又把锦聿抱得更紧了一些,用那始终紧紧绷着的脸贴着他那小小的身子,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是他和妙珠的儿子。

  身上留着妙珠的血,是她给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如果......如果他真的找不回她的话了,那他就只有他了。

  宫中上下一时人人自危,太后听说了他这处的事后都以为

  他是撞邪了,恨不能找些道士来给他驱邪。

  至于吗?

  至于吗!

  只是一个宫女罢,何至于此呢。

  可是,她找的那些三流道士当然是没能近陈怀衡的身,连带着她被他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了。

  陈怀衡仍旧恨妙珠,真的恨她。

  陈怀衡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想,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就算吃苦也要当着他的面吃,她做了这样的事,他不会原谅她的。

  他一定会把她抓回来的。

  她这次死定了。

  可是,他又總在想,她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在外面钱又够不够花,有没有被哪些个不长眼的人欺负。

  陈怀衡仍旧没办法从妙珠逃跑这件事走出来,每回待在殿内,便想起往事,整座宫殿就像是一座大熔炉,那些禁不起回忆的事情就像是一把把火,炙烤着他,非得将他烧成一团雾才够,他控制不住砸东西,好像唯独暴力才能宣泄他满腔的恨,可是砸完了东西,使完了身上的力气后竟又不禁委屈得流下泪来。

  她怎么就不要他了呢,他好喜欢她的,她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他一个人跑走了呢。

  黑暗之中的动物寻求到了一点亮光,然而,明亮只是短暂的,很快,又重新归于黑暗。

  陈怀衡坐在地上,靠在床边,泪水就顺着他的眼眶流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

  他被她變得面目全非了,她又是什么时候把他变成这样了呢。

  这辈子都没流过什么泪的皇帝,快把一辈子泪就流光了。

  他恨她。

  可又好想她。

  妙珠就像是哽在喉咙里面的那一根刺啊,吞也不吞不下去,咳也咳不出来,就那样一直哽在他的咽喉处,把他的恨啊,爱啊,都哽在心口,跑也跑不出去。

  三个月了。

  春天都快过去了。

  世间万物一直在不停歇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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