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门外看看,让自己活动下,会更快地好起来。

  当脚踩去地上的时候,后跟下像是踩到了什么。

  袁瑶衣低下头去看,下一瞬整个人僵住。

  她脚底下踩着的是詹铎的那把剑,不知是什么时候放在木板边的,而她坐在或是躺在板子上,根本就看不见。

  心里咯噔一下,周身坠入冰窖般,连呼出的气都觉得发冷。

  “为什么?”她皱着眉,小声喃喃。

  也就在这时,对面的山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箭声,那是为了发讯号打上天去的。

  袁瑶衣瞪大眼睛,心中全部明白上来。

  詹铎去了对面山上,发信号招手下前来。可他不确定会不会引来杀手,所以他故意选择远离这间小屋。

  他留下剑,也是想着若是他那边出了意外,她后面自己出山去,可以拿这把剑来防身用。

  她从板子上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的朝着门走去,病症未全好,让她头重脚轻,虚浮着,像是下一瞬就会栽到地上去。

  到了门边,她双手把住门框,朝着对面的山顶看去。

  中间隔着一条山沟,她分辨不出刚才的哨箭是从哪儿发出的,只是看到一片黑松林。

  根本看不见詹铎的身影。

  袁瑶衣去不了对面山顶,心中焦急万分,便就走出门来,一直盯着对面的山顶。

  接着,她见到林中飞起几只鸟儿,受惊般的四散开。

  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知晓那是有人进了林子。

  接下来又是安静,林子恢复到最初,耳边能清晰听见沟底流水的声响。

  袁瑶衣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屋墙上。

  心里生出个念头,若是詹铎出了万一呢?她该怎么办?在这里继续等,还是离开?

  没有了他,她以后是不是就彻底自由了?

  她的眼角酸涩,深吸一口气仍觉得心口闷,视线一直看着对面,可是不由生出茫然来。

  “你别有事好不好?”唇瓣一张一合,声音轻得像是喘气。

  就这样站着,直到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晃动

  隐约着,她瞧见有人从坡下跑上来。

  她知道那一定不是詹铎,他腿伤了,根本跑不动。那么,是那些追杀他的刺客吗?

  正在这时,山谷下传来一声清晰地呼唤。

  “瑶衣娘子!”

  是重五。

  袁瑶衣抬手揉着眼睛,努力往坡下看去,然后见到有人使劲儿的冲着她挥手。

第82章

  袁瑶衣是被人用一架步撵抬出山的。

  她坐在上面,迎面是灿烂的春阳,耀得她眼睛睁不开。身上搭着一条绒毯,让她免受山中寒气侵扰。

  “瑶衣娘子放心,世子已经在等你,那些刺客也都抓到。”重五跟在撵旁,说着。

  袁瑶衣闭上眼睛,轻轻松了口气。脑海中映现出詹铎的身影,是他离开小屋,前去发哨箭时。

  他的腿有伤,却极力稳着自己的步伐。或许,他当时抱着赌的心态吧?

  离开那一片连绵的小山包,便上了平坦的官道。

  前面的一处空地上,正有驻扎着一队人马,穿着官军的衣裳,一根高高的幡旗插在那儿,旗面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詹”字。

  重五先一步跑了过去,同一个官军守卫说着话,而后跑进了营地去。

  步撵比较慢,稍后一会儿才进的营地。

  袁瑶衣从撵上下来,因为刚才吃了重五给的药丸,身体蓄了些力气,走路已经不那么虚浮。

  她在营地中寻找着詹铎的影子,没有找到,重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正中的地方扎着一顶帐篷,她便朝着走过去。

  这时,正见两个官军从帐子里出来,一人手里端着个铜盆,一人手里抱着旧衣。

  袁瑶衣一眼便认出那些衣衫是詹铎的,原本忐忑的心,瞬间又提的老高。

  那两人越走越近,隐约听着是怎么处理这些衣裳,有人提议直接扔了就行。说着,正好经过袁瑶衣。

  “不会吧?真保不住了?”一个官军问,啧啧两声。

  另一人肯定的嗯了声:“我听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只希望那刀子快些,总归是要受罪的。”

  第一人唏嘘一声:“那也没办法,总不能任由着溃烂下去。”

  哗啦,官军将铜盆里的水泼出,一片鲜红落去了草地上。

  袁瑶衣脑中嗡的一声,看着那迅速渗下去的血水,只有点滴还残留在草叶上

  “保不住了?溃烂”她喃喃着,双目黯淡下去,“怎么会这样?”

  是啊,那样深的伤口,在雨水里泡过,又背着她走了许多山路,帮她采药、抓山鸡

  她喉间咽了咽,只觉得胸口郁着一团浊气,呼不出、消不散。

  转头去看那顶帐子,她见着重五跑出来,脸上着急的样子,经过时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去了守卫那儿。

  “重五”她唤着,声音不大,而后干脆闭上唇。

  一阵风吹来,带着青草的香气。雨过天晴,空中湛蓝如镜,好生清透。

  袁瑶衣朝帐子走着,脚下踩着软软的草皮,方才明明觉得有了些力气,可现在,一双脚像灌满了铅,根本提不起。

  到了帐子边,那守卫将她拦住,不让进去。

  她后退两步,而后就靠在帐子边,无力的蹲下。身体蜷成一团,双臂一环抱着双膝,像一只没力气的猫儿。

  守卫看了一眼,便没再管,尽职尽责的站直身躯。

  袁瑶衣叹出一口气,贝齿咬着嘴唇。

  一把锋利的刀?保不住了?

  是詹铎的腿吗?要给他切去

  她眼睛一闭,不敢再想,心中翻涌的复杂的情绪。

  以前她不清楚这种情绪算什么,现在知道了,是难过、是伤心

  她,不想他出事。

  帐子里没用动静,可她知道詹铎就在里面。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了声“你忍一忍”,然后袁瑶衣听到了一声疏淡的“嗯”。

  那是詹铎的回应,平静而又淡漠。

  她身上开始发抖,明明现在的天那般暖和,花开蝶舞。

  就这么蹲着,一动不动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帐子内走出一个男人,脚步匆匆的离开,衣袍上沾着血点子。

  袁瑶衣倏地站起来,若没猜错,离开的人是郎中。

  她想也没想,抬步朝着帐门跑去,蹲太久,脚下有些发麻。

  那个守卫冷不防有人窜过来,伸手就想去抓,但一看是个女子,手里动作一顿。

  就是趁着这一丁点儿的功夫,袁瑶衣从守卫身边绕过,跑进了帐子里。

  “不许进,出来!”守卫反应上来,大步追进帐子。

  袁瑶衣哪还去听?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脚下甚至带着踉跄。

  下一瞬,她愣住,脚步跟着也停在当场,就在几步外,一双冷淡的眼眸与她对上

  “大胆,竟敢擅闯!”侍卫跑上来,伸手就去抓袁瑶衣。

  “住手,”疏淡的声音带着疲倦,男人半倚在榻上,“让她过来。”

  侍卫见此,便恭敬的弯了下腰,而后退出了帐外。

  袁瑶衣挪着步子往前走,那张榻就在一丈之外。男人半躺着,身上搭着一丈薄毯。

  她看去毯子,起伏着些许的轮廓。她想看看他的左腿,可是并看不到。

  她记得郎中跑出去的时候,手里提着个带子,里面

  “瑶衣,这里血腥气大,听话,去外面。”詹铎眼睛半眯,脸庞早已褪去了血色,“我们等一会儿便上路,回去。”

  袁瑶衣抬眼去看他,眼眶酸酸的发涩:“上路?”

  她声音哑着问了声,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对,你去找重五,他会安排。”詹铎扯扯唇,两片薄唇不再红润。

  袁瑶衣已经走近,站在塌边,也就更清楚的看着他。他的唇发白,上头有一处伤痕,沾着点血丝儿,那一定是他自己咬破的。

  当然,因为太疼了吧!

  她在他榻前蹲下,双手搭在榻沿上,唇瓣来回碰了好几下,想要发出点儿声音来。

  “对不起。”最终,说的还是最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要不是她,他不会变成这样。他是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一个有着锦绣前程的世家郎君。可是身上有了残缺,所有的一切也就没了。

  大好的仕途,将来的爵位

  眼睫颤了颤,那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成珠,顺着双颊滑下。

  詹铎微怔,伸手抚上她的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上一篇:姣姣岁欢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