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哪怕那蛊虫是好的,那也是虫啊!
不知多久过去,谢琅踏着雨幕归来,那粘着水声?的步伐好生?惊魂。她?猛然抬头?望去,便见外头?天色已暗,暗色无光的天幕仿佛挂在他肩头?的披风。他面?色沉静朝她?看来,好似刚刚发疯的人?不是他!
柳清卿贴着石壁不敢动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双眼,谢琅眉心蹙起,嘴唇动了动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这般恐惧他,心却如针扎一般。
他沉默地给将灭的火堆添了柴,在火光大亮时又在柳清卿面?前?毫不避讳地将一直挣扎鸣叫的野鸡脖子?扭折,利落拔毛,以刀划过鸡皮,掏出血色淋漓的内脏。
动作闲适潇洒,如果?不看他手上的血,还真是优雅如故。
将野鸡架在火堆上后,谢琅掏出锦帕,面?无表情?擦净手指上的血迹。
柳清卿瞧着,心里倒想谢琅在外头?审案或出公务时会否就是这般?杀起活物干净利落的仿佛阎王再世。
“吓着了?”
柳清卿摇头?,倒没被他吓着,她?倒不介意与他说上几句闲话,只要他不发疯。
“从京城离开后,一路上我?们?也会抓活物烤着吃。”她?说。
谢琅擦拭手指的动作顿住,看向她?。
却见柳清卿浑然不在意地耸肩继续回忆,“那时怕你来捉我?,我?们?在山里走,便是累了饿了也不敢进城,渐渐地便会这些。”
一开始是林眉做,后来她?胆子?大了,渐渐也跟着做。当然最初也被吓得哭过好几场才跨过心里那道坎。
每每杀生?,她?还祈祷。不得不说那时她?还是挺虚伪的。心有不安不也没挡住吃人?家肉么。
这样想着,眉眼便露出自嘲讥讽。
她?的话,她?的神情?,都如利剑扎进他心里。
“我?在你的心里那么坏?”他问。
柳清卿没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火光将他的脸劈开,一半明一半暗。
他无声?笑了,却有水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毫不在意抹了把脸。
柳清卿正低头?没看清,抬眼是时只见他的手刚从脸颊离开。目光不禁扫向她?适才打过的地方,还红着呢。
柳清卿:……
不禁想,她?也是出息了,连当朝二?品大员都打得了。
这一会儿,谢琅带给她?的冲击便被她?消化所剩无几,她?开始神游天外,想着林眉与傅修竹何时能发觉她?不在?林眉肯定会想办法寻她?救她?的。
谢琅何其敏锐,自然发现她?心思不在他身上。
摇野鸡的动作手指紧了紧,曾经……她?眼中只有他……
成亲后第一面?她?以为他做的坏事,壮着胆子?问他可要纳美。那双眼晶莹剔透,仿佛他只要点头?,她?便会哭出声?。
可那样对他占有的眼神,没有了。
谢琅压住胸膛中翻涌的酸涩。
他现在依旧不知爱是何,但他……
肥嫩的烤鸡被火舌舔出香喷喷的油汁,落到?火堆里发出噼啪声?响让两人?均看过去。
谢琅回神,撕开饱满流汁的鸡腿与鸡翅放到?用雨水洗净的翠绿阔叶上放到?她?面?前?。
“趁热吃罢。”
柳清卿讶异看他一眼。他不再发疯,她?便也不敢再触怒他。
谢琅不知她?为何讶异,却心里难受。转身回到?石壁旁闭目养神。
许是因为伤处泡了水,适才又乘雨猎鸡,他有些难受。
柳清卿见状却未言语,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谢后才拿起鸡腿,小口小口吃起来。
她?可不做那清高的事,吃饱了才能逃出去。
无论是逃出这深山,还是……他身边。
她?垂眼想着事,没一会儿就吃光一个鸡腿与鸡翅。她?现在从不会亏待自己。
但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特地给他留了一腿一翅。
她?起身将绿叶放到?他身旁,吃不吃是他的事。
他好似睡着了,柳清卿可松口气,转身之时便没瞧见他震颤的眼睫。
回到?原位,山洞中离他最远的地方,她?不由想起旁的事。
他似乎百般纠结她?为何冒死离去京城,但她?却不想说她?曾在地道已知晓她?那尊贵王妃母亲的秘密。
暂且就让她?可怜地为自己……留些脸面?吧。
无人?知她?已知晓,好似就能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悲。
她?是个连母亲都不要的可怜人?呐……
母亲都不要她?,父兄对她?不好,好似更理所当然了似的。旁人?若知晓,定会觉得她?有毛病,不招喜爱。
想着想着,许是腹中暖融令她?昏沉,饶是她?强挺着不要睡着,却依旧合上了双眼。
柳清卿睡着了,浮浮沉沉的梦境中那被巨蟒缠住裹住的感觉又席卷她?。她?想起逃来郢城时偶遇的
哼唧两声?,在梦里拧着身子?想躲开,还真躲开了。那窒息的绞杀感终于散去些。
翌日醒来时,意识刚回笼便觉浑身疼,忍不住轻吟一声?。
她?睁开眼,高悬的金丝楠木房梁映入眼帘。残存的睡意被吓得干干净净,他正揽着她?,将脸颊贴在她?的肩上,肌肉虬劲的大腿也贴着她?的腿。整个人?与她?紧密贴合。
她?这才想起来,应是被谢琅的人?救了回来。
可她?怎全无印象?
缓了会神,忍不住腹诽,这从悬崖上掉落,哪怕有人?垫着,也好痛啊!
温热的鼻息擦过她?的颈侧,扫过她?耳后,痒得她?忍不住躲了躲。
又拧眉侧头?瞥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变得好似不认识了一般。
既醒来,断无再留的必要。
这昂贵比金的金丝楠木想来是摄政王府别院。
这一跟摄政王沾边,她?就跟被针刺一般。与谢琅相?比,她?甚至更不愿与摄政王府的人?有任何牵连。
掀开被子?一瞧,身上是干净寝衣。
谢琅睡得沉,连她?连动几下都没反应。
她?悄悄越过他下了床榻,果?真屏风那侧放了一套新的外衫。她?拿起比量,应是给她?备的。
换好衣,轻轻推开房门?。
这别院寝殿富丽堂皇,连这门?都高得很,她?小心不敢出声?响,生?怕惊醒他。
虽他救了她?,但她?也是被他吓掉崖的。更别提她?不愿再与他有什么牵扯。
光是那蛊虫够吓人?的了!
外头?是个院子?,与嘉兰苑相?似,这院甚大,也有湖有树还有廊桥,瞧着很美。她?在廊下打量一番,周遭无人?,想来是因着谢琅不喜人?伺候。
倒是方便她?走了。
这般想她?便疾步而去,瞧着已过正午,林眉应是着急了。
结果?刚踏出垂花门?还没迈步出去,一排黑衣锦袍男子?纷纷从各处现身,利落单膝跪于她?面?前?,“见过夫人?!”
柳清卿:“……”
这阵势不禁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夫人?晨安,请问夫人?想用羊汤面??还是阳春面??大夫给您看了诊,说您受惊最好还是用些好克化的,过两日饮食便能如常。”
说话人?竟是谢伍,他却与过去的憨直大为不同,整个人?好似更内敛无甚情?绪。
柳清卿领情?但却不准备在别院多留,她?想问问谢伍可知李嬷嬷她?们?如今如何,过得可好。
刚起个话头?,“赵盼生?……”
谢伍猛地抬头?看来,不过几息眼里似乎染上水色。
忽而身后一声?沉闷巨响打断了她?,她?循声?望去,却见殿门?已被谢琅推开,他正疾步朝她?走来。柳清卿目光落在他的赤脚上,又缓慢挪到?他苍白如玉的脸上。他神情?如平常矜贵持重,可脚步却愈发地快,直仓惶停在她?面?前?。
第69章 他终于彻彻底底品尝到苦涩……
谢琅向来?喜洁,如今竟赤脚追来?,她一时间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不过须臾他就到她面前,兜身转过背对垂花门,将她隔在门内。
他示意护卫下去,随后轻缓以?指尖勾住她的,见她未躲开便手指一收攥进?手里。
“自夫人离去,府内可是热闹得很。”
谢琅却不说完悬在那处,转而拿话勾着她,“夫人可想知晓母亲如今过得如何?”
柳清卿闻言双眸果?然不再盯着门外闪烁,谢琅见之不满轻哼,“夫人与我母亲感情倒是好?得很。”
比跟他好?。
“我们?回去说罢。”
柳清卿犹豫半晌,不知这?一会儿谢琅心随她提起。
还是败给对嘉姨和她们?的担忧,不情不愿扭头往回走?。
好?不易将人的心里勾了回来?,谢琅不着痕迹松口气。
她却不愿与他并排而行,快步走?在前头,踏进?回廊便停步回身驻足等他。
日光如刺眼的水波浇在她身上,掀起粼粼波浪,他眯起眼停在那静静望着她。待她眼里起了不耐的褶皱后,他才?呼吸微窒,提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