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她刚坐在床榻边去拿放在里?头的册子,一只大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柳清卿低头一看,是谢琅牵住了他。
松松散散却不容挣脱。可抬眼一瞧,他的眼分明还闭着。
柳清卿不懂他为?何忽然这样,却已知晓,他心中好?似并不是没有她。
可……已经太晚啦。
恍若回到?过去,她抬手想抚过他眉间的刻痕,却在将要?触碰到?他时停住。
他们对彼此都有过真心,那也是一桩好?事罢?
虽只剩遗憾罢了。
柳清卿拿过书册后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转身出去,将房门合上。
朴素的小室归于安静,依稀能听见她在外头与?旁人说话,虽听不清具体?,却能听清她起伏的音调。
于如刀窍斧凿的头痛中,谢琅徐徐睁开眼,侧眸看向外面。
窗棂纸上映着她轻盈的身形,她正在院中来回走动?,似在忙碌。
谢琅忽然抬起手臂遮住自?己骤然通红的双眼,将那滚落的水珠藏了起来。
她还好?好?活着,一如既往地良善助人,并未因为?他而嫌恶起周遭万事万物。
无人知晓谢琅是多么庆幸!
他知自?己这般赖下不体?面至极,好?似那阴暗湿黏的男鬼,他唾弃厌恶自?己这般,但他忍不住。
他已无法放开她……
以往他在军营中听自?海边来的将士说家乡海中有一海物叫九脚鱼,那九脚鱼用长满洗盘的触手紧紧吸附住猎物,趁其?不被将其?紧紧缠绕。
那湿黏的,令人厌恶瞧不起的海物,与?他何其?相似啊……
柳清卿在外头本想去寻林眉,正好?林眉端着姜茶来找她,两人撞到?一起,柳清卿索性?在院中将温热的姜茶一饮而尽,果真没片刻出了一身汗,舒服极了!
林眉以目光询问她,柳清卿却无言摇头。后不着痕迹与?她说起旁的事。
正此时,傅修竹却不知何时回来,她在院中听到?他的说话声,向那头看去。
二门因着张大夫去煮药未归便暂时未关?,傅修竹恰好?路过,看到?她们正在院中似甚为?诧异,停住脚后朝她们颔首,“早些歇息。”
二人都笑着点头。
待傅修竹回了自?己房间后,林眉又担忧地看向柳清卿。这半年多,二人经历死里?逃生,白手起家,已然默契许多。
谢琅在后院之事,能瞒多久是多久。
前院,傅修竹回到?房中后刚要?脱衣歇息,却觉不对。又系上盘扣转身去寻张大夫,果真在药寮里?找到?张大夫。
“怎现在还煎药?”
傅修竹嗅闻一番,又瞧了瞧一旁的药渣,“安神药?可是林姑娘休息不好??”
张大夫却摇头:“姑娘一切都好?,我今天把?了脉,体?内积的旧疾也好?上许多。”
应是那蛊虫的缘故,但姑娘未说,他自?不会与?旁人多嘴。
“那怎煎安神药?”傅修竹问。
张大夫不咸不淡觑他:“姑娘的兄长身体?不佳,神魂难休,需用此药养一养神。”
再不睡,便是钢筋铁骨也熬不住啊。
兄长?傅修竹挑眉。
又问:“姑娘可说前日?去了哪?”
张大夫纳罕瞪他一眼,被连番盘问烦了。
“姑娘去哪怎会对你我说?听我一句劝,心别太高,主家的事莫多问。你没瞧出来?姑娘哪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不说谢琅此前对柳清卿如何。
二人成亲后柳清卿却是养得很好?,在侯府中渐渐养出了气势。
虽离了侯府,但这通身气势倒是留下了。
这也是她在郢城立足的原因之一,旁人被唬住,看不出深浅,全当是贵人来此处过新鲜日?子的,断不敢招惹。
张大夫说完便不愿再理傅修竹,傅修竹再问什么权当听不见。
傅修竹无法再留,只好?回房,却在再次路过二门时朝那昏暗的房间看上一眼。
张大夫煎完药恰好?碰见林眉路过,将药送到?林眉手中便退下。
他年岁长,见得事多。有些事,装傻充楞才?是上佳。
柳清卿与?林眉又回房中,谢琅虽睡着,却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林眉看向柳清卿,见柳清卿朝她颔首才?上前。
林眉小心将谢琅扶起,以勺喂药。可谢琅却不肯启唇,折腾好?一会儿,这药竟然喂不起去!
柳清卿没办法,总不能将人嘴扒开逼人喝啊。
她也不能像过去那般以唇渡之,现下他们之间,不合适……
既然张大夫说他不得安眠,这好?不易睡着了,便不打扰了吧。
“将药碗放在一旁他能瞧见得地方。”
若醒来看见了,应是会用的。
柳清卿歉然:“我今晚只能与?你挤一晚了。”
林眉:“小姐莫如此说。”
说罢两人就真将谢琅与?药汤子都撂在了这屋,轻飘飘地走了。
待隔壁房门开了又合之后,谢琅才?睁眼,眼底全是猩红的晦涩。
他不禁想到?当初,在侯府时他重?伤隐秘归府,那时她多么紧张他,与?他同居一室不敢离去,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如今……
如今却。
眼前又起了红浪,谢琅咽下种种苦涩。
罢了,能留下就好?,莫起波澜了吧。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视情于无物的谢大人有一日?会这般?
许是疲累太过再也顶不住,也是寝被中她清雅兰香令他紧提百日?的心终于落下。
谢琅竟真的睡着了。
可他又做了梦。
梦中有人囚禁她,欺辱她,绵绵青山,他根本看不出那是何处!
他仓皇在梦中寻,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苦受罪,眼里?光芒渐灭,变成一副行尸走肉模样。
谢琅神魂俱裂,手指早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可还是碰不着她……
梦中一粗壮男子手持利剑横在她脆弱颈前,就那么轻轻一划,瞬时鲜血迸裂!
谢琅口中喊着卿卿惊醒过来,他猛然起身,掀被下床,二话不说便推开隔壁房门。
此时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有瞧见她完好?的模样才?能活下来。
不大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头,林眉不知去了哪,床榻上只有柳清卿一人正在安眠。
他快步过去蹲在窗边,携起她的手捧在掌心。她的手指是温热的。
缓了会,又去轻触她的脖颈,梦中被人刀割那处。完好?无损,没有破痕,经脉如常。
他的手指按在那处,感受着脉搏跳动?。目光落在那,指尖轻颤不停,谢琅眉眼不动?,好?似早已适应。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掌心,安静顺从跪在她的床榻边。
许久,背后的冷汗浸透衣衫,一阵风吹来,吹得他一身凉意。他才?惊觉未合门,怕她会着凉,踉跄起身去关?门时却见林眉正惊愕立于门外。
谢琅撩起眼皮不过一眼,当着她的面将门仔细合上后又回到?床榻边。
又如过去每一日?一般,脱去外衫,上榻,将她抱于怀中。
她的温热的,活的。
谢琅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吮吸着独属于她的味道。
第71章 我早已倾心林姑娘,兄长可……
翌日,柳清卿醒来。
果然又?是那股奇怪的感觉,明明睡了一夜,怎身上还这样重?
她起床时林眉已不在,想来是早早起来了。
她开了房门?准备去洗漱时瞧了旁边一眼,那边房门?依旧紧闭,她过去推开门?缝看了一眼,谢琅依旧在床榻上睡着。
等她洗漱好?,林眉正提着早食回来。
两人撞个正着,林眉目光闪烁想说什么?,恰此时傅修竹忽然出现,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傅修竹笑意盈盈,“今日医馆不忙,林姑娘与我出去跑跑马?”
柳清卿闻言眼睛一亮,连声道好?。
她虽未去西北,但策马奔腾的愿望却没落空。自安居郢城,时常去练上一练。傅修竹偶然得知后,便在空闲时与她一道指点她一番。
如今她骑术精进不少!
刚说完这话,傅修竹却转了话头?,“家?中可是来了客?”
说这话时,目光轻轻扫过身后那紧闭的房门?。
被人撞破,柳清卿只好?将之?前编造好?的缘由说出来。
“来人是我兄长,我与家?中……关系不睦,故而?也不愿与兄长多有交集。可他如今受了伤,却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只能暂且搭把手罢了。”
那日谢琅脸上都?是血,还闭着眼,又?被护卫挡住大半,柳清卿只好?赌一赌傅修竹并未看清他的长相。不过待谢琅醒来便让他离去,想来也不能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