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章风月
连朝问,“他们两个看不出来真假,那掌柜的,边上看热闹的就没有行家,不愿意出来说句话吗?”
摊主觉得她天真得可笑,“有什么好说的?替别人出风头给自己惹了一身骚?谁乐意干这不划算的买卖?真正心思毒辣的,都不会出来说话,反倒乐意见别人吵闹。你想不明白呀?把别人当枪使,都不用花钱,就有人来热闹门面。输赢都不吃亏,等吵架吵够了,再出来唱个红脸也好,白脸也罢,他就成了普天下的大善人了。”
说完忍不住“啧”了声,“真是贱呐!”
连朝没心思听,跟着人潮往前走,因为有人闹事,这条街人马都行得缓慢。
不少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店门口那几个人似乎是打起来了,只听见好几声拳头落在皮肉上沉默的声音。
太阳也沉默地照在泥土上,打的人打,看的人看,仿佛无形之间便有天然的屏障讲他们隔开,于是打斗的人成了被观赏取乐的工具。
她问边上一位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生,“您吉祥,这是怎么回事呀?”
人与人之间互问吉祥,那是宫中常见的问好方式。不论高低贵贱,谁从哪边走来了,或是有什么事情要麻烦别人,开口闭口都离不了一句“您吉祥”,她在宫中三年,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也说出这么一句,倒叫那被问的书生愣了一下,以为她是官家的丫头,抱手殷切地点了点头,“姑娘也吉祥。”
说着往前努了努嘴,“您不认识那两位吗?左边那个是户部查大人家的贤俊,好好地趁着晴天出来看看古玩字画,因为一幅画的真假就吵起来,他们说是假的,那伙计又耿又蠢,非说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打到现在。”
连朝问,“既然是古玩行里的伙计,自然得说自家卖的画轴是真的。他们疑心,非说画是假的,不看不买不就成了?自己非要来买,买了又不满意,成心要来砸店家的招牌,这天下也不是谁有拳头,谁就有理吧?”
“这天下谁跟官讲道理啊?”书生耸肩,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怕也觉得稀奇。
官家的丫鬟不为自己主子讲话,反替别人大呼不平。再看看她怀里抱着的那一对水仙盆,虽看着不像凡品,却只用粗布包着,不想也知道约莫是假货了。因此再开口的语气,早就没了先前那么有耐心。
“你不知道那查六爷,九城内外出了名的纨绔。赌场上的常客,青楼里的将军,他阿玛好大的官威,谁敢惹他?你要觉得他们打错了人,与其站在这里鸣不平,不如走将过去,替那‘可怜的’伙计叫两声。说不准硬梆梆的拳头看到眼前是位美娇娘,就怜香惜玉,把你要了去,没心思再打了。”
连朝皱着眉,定神往前面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却见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见着她就往人海里隐。她心中起念,有了些分寸,反倒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您不知道吧?我可不是什么美娇娘。我姓胡,您知道胡字怎么写么?我告诉您呀,就是‘狐狸精’的狐。”
她说着思量一般,哀婉地叹口气,“别人的是非,我真是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我忽然觉得您不一般,真是仪表堂堂,让我一见倾心。不过您放心,我决不是那种吸人精气的狐狸,不如今晚月上三更,在后花园相见?。”
那书生听得脊背发凉,跟撞邪似地,飞快地跑远了。
连朝抽了抽嘴角,“真不行。”
眼前的打斗,似乎还没有要消停的意思,看热闹的人不乐意见他们只是打,不吵架,因此有一些看了片刻就走了。那个被打的人,始终只是抱着那幅画,一声不吭,被那两个官家少年拳脚相向,把自己蜷在一团。
她定神许久,总觉得他身形有些相似,好容易打人的嫌累停手,他才极缓、极慢地抱着画爬起来。
她远远地瞧见正脸,一下子血气上涌,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61章
是敬佑。
掌柜的总算从里间出来,不由分说便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拉着他和那两个官家少年赔礼道歉,点头哈腰。众人见这么无趣,原本留着要听理论的也散了。
她这才有机会靠到前面去,就听掌柜的说,“是他不懂事,两位爷慧眼识珠,小人刚刚也仔细琢磨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听两位爷这么指点,一下子就想清楚了。这幅画的确是近世伪造,不是真的。只是小店素来钱货两讫,实在没有退钱的道理。”
查六爷倨傲地“哼”了声,就在小厮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他茶也不喝,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道,“我知道,你们有规矩。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这么着吧,既然你们不乐意赔钱,就让他赔。这画是从他手上卖给我的,他这么宝贝,一百五十两,他出钱好了。”
二十两银子,就足够在京城购置一处民宅。
他哪里有这么多钱。
掌柜的也很为难,“六爷,您大人有大量,是洪福齐天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家大业大的,何必费心和他这号人计较?您能赏光来咱们这儿瞧一瞧,看一看,都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
掌柜的说着,踢了敬佑一脚,“还杵着干什么?乖觉一点儿,给六爷跪进盏茶,赔个不是,六爷必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查六爷此时却冷哼一声,连连摆手,口中道了好几句不敢,阴阳怪气道,“我哪儿敢受进士爷爷的进茶呀?可别,可别,这是折了我的寿了!”
掌柜的顺坡下驴,咧开嘴笑道,“六爷认得他?”
查六爷笑道,“哪里敢说认识,说认识怕都攀附了他。他是读圣贤书,讲大道理的人,他是恨不得要救天下人,要让万岁爷去赏识他的人!向我们这种镇日家不学无术、靠着祖辈的荫封过日子的,他瞧不上!”
查六爷得意地睨他一眼,翘起来的厚底提梁靴,闲闲散散地打着袍脚,似乎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年多威风,多豪气?怎么,天下人不需要你去救了?天下人看着你在这儿卖假货被挨打没一个人来救你?你不是考上了进士吗?你不是很威风吗?你不是满嘴圣贤书吗?到今儿拳头落在你身上,那什么孔夫子、孟夫子,哪一个来救你?”
掌柜的再想和稀泥,也知道这两人之前结过梁子,不说画的真假,就算它是真的,查六爷也会将它说成假的。
不为什么,这位爷今儿个在这里闹,压根就不是冲着画来的——是冲着人来的。
他好心,腆着老脸最后求一次情,“六爷说了这么久,必定是渴了。快给六爷进盏茶,服个软,求一求六爷呀!”
敬佑抱着那幅画,很平静地说,“虽然画上没有太多题跋,只有一行笔势迥异的题名,但是所钤的印章的确是郗文忠公的私印,其刻法柔中见刚,且此章并不常用,‘同气连枝’,有怀念兄弟之意,文忠公存世书画的题跋中,甚少得见此章。实在没有作伪的必要。”
查六爷说,“字也不是他写的,章也不常见,更没有什么别的题跋。这样的画,甭说一百五十两,就是五十文,我看都不会看,买都不会买!我看你们荣宝堂是要自砸招牌了,敢把这种来头不明、粗制滥造的画堂而皇之地挂在店里卖,还纵容这种罪人之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李掌柜,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把来往的客人们,全都当瞎子了!”
连朝不愿再听下去。低头将水仙盆上缠着的布拉松了一些,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笑盈盈地说,“好热闹。掌柜的,还做生意不做?”
李掌柜不动声色,从头至尾打量一遍她的衣装,衣装并非绫罗,只走动之间的气质不似寻常,他原以为是什么显贵人家的使女,再看她怀中用粗布包着的一对明晃晃的仿品水仙盆,便知道要么没什么身家,要么是有钱没眼光的主儿,因此连调子也拿得冷淡倨傲,“姑娘,眼下有贵人在此,不便招待。姑娘若诚心想买,就自行往里头看一看吧。”
敬佑也见着她了,不由分说皱起眉头便要开口,连朝已率先打断他,一幅很惊讶的样子,“就是为着这幅画吵起来了吗?那必定是很好的画了。我真是不懂,但是我家主十分爱好风雅,掌柜的,这画卖吗?”
查六爷袖手在边上打量她,看见她抱着的水仙盆,顿时发笑,不屑多说,“哼”了一声,将头扭过去了。
掌柜的见此情形,也是为难,只好硬着头皮说,“这画如今有主,姑娘如若看好了、相中了,有足够的银钱,有想买的心思,小店愿从中牵线,让二位主顾洽谈。”
连朝接话说,“不怕在座的笑话。我家主人与我,都并不很懂得这个。如果是要一番言辞,请求这位爷忍痛割爱,我没有这个能耐,我家主人也不愿家里人做这样的事。我在旁边看了许久的热闹,因此想花银子买的,就是这份吵起来的热闹。还要品评一番,再依市断价,那就当我刚才是冒昧地打搅了吧。”
查六爷原本低头在转大拇哥上的扳指,听她这么说,才略略抬起眼,“买热闹?你一口一个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敢买我查六爷的热闹?”
连朝朝他行了个宫中样式的蹲安,脆生生道,“六爷,久仰大名。我家主人不愿在外示出名姓,却也听查大人说过六爷的事迹。常说六爷好英雄,有本事,是家里顶顶可指望的人。不说今儿六爷买没买到假画,单说您为了一幅画来打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识趣的人呢,说您是爱画如狂,爱才如命,不懂事的胡唚,就得议论您仗势欺人,徒增许多烦恼。”
查六爷“呵”笑道,“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什么本事,去打听打听,这片儿,里里外外,谁敢说我的闲话,谁敢编排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笑得很耐心,“那是自然,四九城里,天子脚下,各路人都活个名号。我想替我家主人买这幅画,看中的就是您六爷为它大打出手。毕竟所谓收藏收藏,就是有人为着它争、它闹,才值钱。我家主人虽然也收古本善珍,但这样有趣的东西,合该让我主人知道,再收入囊中,异日品评,说起这桩趣事,增长自己脸面,这买画的钱,也就买的值当了。”
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此时才附耳在查六爷身边嘀咕几句,查六爷原本要发作,听着听着渐渐皱起眉头,又将她仔细打量过两遍,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画卖你可以,一百七十两,这事就算了透了,什么趣事不趣事的,不要提了。”
连朝挑眉,“我真是看不懂这画,您是把画卖给我个人呢,还是卖给我家主人呢?”
查六爷说,“有什么不一样?”
她微微地举了举怀里的一对水仙盆,“那自然不一样,学问不一样,出价也不一样。我家主人不在乎雅的俗的,真的假的,买东西也不论贵贱,就爱好听一听市井街坊里的故事新闻,晴雨市价,所以一百七十两,并您今日这段故事,一起卖给我主人,合计起来很上算。”
她话锋一转,“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您也看到了,我就是一替人跑腿的俗人,看不懂真假好坏,看见喜欢的、价格合适的就买,一百七十两卖给我,我真是出不起这个高价。”
查六爷看了眼旁边跟着的人,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便按捺下性子不耐烦地说,“今儿我就卖给你,你能出多少钱?”
她歪头想了想,把手竖起来,比划了个“一”字。
查六爷觉得也能接受,“一百两?”
她摇了摇头。
查六爷的眉头都快皱成疙瘩了,“十两?”
她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查六爷不可思议,“一两?你告诉我一两银子买这幅画?玩我呢!”
连朝笑得很苦,耸耸肩,“您知道,买这对水仙盆都花了我五百钱,我这人比较抠搜,没关系,我家主人大方呀!这一两银子还是我尊敬您,不敢扫您的脸,反复斟酌才出的价。想着您是善心肠,热心肠,乐善好施的菩萨。”
她很有些为难,“您说这画是假的,自然卖不到真的的价钱。所以我至多能给到一两,到街头的担子上,这样的字画,都卖十文五十文一件呢!您要是觉得折辱了,那我给您先赔个不是。我回去告知我家主人,再找您阿玛来重新详谈多少钱买画吧。”
查六爷一听到“阿玛”两个字,气焰就顿时歇了一半。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她倒是笑得很没心没肺,令他在要不要打人和要不要卖画之间反复挣扎,末了两眼一闭,“得,一两就一两。这画卖给你就到此为止了。别给我扯花里胡哨的,你嘴里的主子,我绕着走还不成吗!这画你拿回去,扔了也好烧了也行,垫炕垫桌脚反正怎么都行,把你的嘴塞住了,好吗?”
她从善如流,掏出一两银子,双手恭敬地递到查六爷手上,笑得人畜无害,妥帖周全,“那自然是好的呀。”
查六爷看也没看,只觉得晦气,唉声嗐气地拍拍袍子走了。她兀自在后头远送,“六爷您慢走!”
等人走远了,才转过身,李掌柜已经将画取回,让里头伙计重新装好,另眼看了她数次,微微弯下腰,双手承着画,敬声道,“这是贵客的画。”
连朝不好意思地笑,“您看,我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取画了。”
她看了眼满身是灰的敬佑,按下心疼,撑起笑说,“既然他这么爱惜画,我看他又面善,便做个顺水的人情,当着掌柜的面,做主送了他吧。掌柜您说,使得不使得?”
李掌柜揖手道,“我家伙计能得贵客垂青,自然是使得的。”
连朝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又怕刚刚查六爷的人下手没有轻重,真伤到什么要紧的地方,耽搁下去不好。因此笑着看了掌柜一眼,李掌柜会意,便先让敬佑进去了,她这才红着脸说,“掌柜的高瞻远瞩,实不相瞒,我远远地就看见那伙计气度不凡,这才卯着胆子,掺和进这桩事的。”
李掌柜往里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晓得的,“我也实不相瞒地告诉姑娘,我正是可怜他是个没落的读书人,才留他在店里帮忙做工。姑娘有眼光,他呀,人品气度都不差,只是谁没有不走运的时候呢?今日姑娘买下这画,说到底就是帮了李某人一个大忙,姑娘有什么李某能帮上忙的,还请万万不要客气。”
连朝的声音愈发低了些,又找出些碎银子,酝酿半晌才说,“没别的,我这趟出门,实在没带很多银钱。烦请您找个得力的郎中,替他瞧一瞧。就是我今儿的功德。”
李掌柜推拒几次,才把银子收下,又陆陆续续地说了她许多好话,才肯送她走了。
折腾这半日,待她回到家的时候,天顶上的太阳已经有了西沉之势,将胡同里柿子树的影子,画成了歪歪斜斜的模样。
院子里石桌上的茶,都已经不晓得凉过几回。讷讷正张罗着重新敬一杯热的。
花草树木都显得安静又倦怠,茶叶在盏子里沉沉浮浮,泡久了反倒有些像琥珀,凝结住这不大不小的一院光阴,外面再热闹,仿佛从来不与她们相干。
先前几位老太太都已经散了,玛玛与一位老翁一起坐在院子里,有时说两句话,有时什么也不说。
连朝从门上进来,远远地瞧见,恰巧他们一席话刚在沉默里煞尾,那老翁见着她,还觉得不信似的,好半晌才站起来,“二姑娘,你好啊。”
第62章
连朝轻快地迎上去,行了标准的蹲安,显得高兴极了,“孙爷爷!”,“您也好!”
孙爷爷连连说好,“嗳,你还是管我叫大大吧,这么正经起来,真是听不习惯哪!”
说罢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至尾看一遍,混浊的眼中温热,对玛玛说,“二姑娘长大了,又周正,
又体面!仔细看模样举止,竟很像老一辈里的桂姑奶奶。”
玛玛含笑在一旁听着,“你都叫起她二姑娘了,还让她胡叫你什么‘大大’”
孙大大坦然地说,“这不是显年轻么!”
乍然提起旧人,想要去回想,竟发现也要费些思量。慢腾腾地想了一阵,能记起来的大约只是个熟悉的轮廓,又不好扫了孙达达的兴,便囫囵着说,“是,是有些像。”
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对故旧的回忆里,两个人之间,毫无征兆地,迎来了熟悉地沉默。
好在记忆里应该是很热闹的,孙大大又“嗳”了一声,扶着桌沿,不舍地坐下,喃喃地说,“再想来家坐坐,怕就是下辈子的事儿了。”
玛玛很罕见地,没有如以前一样,回一些应承的吉祥话。图妈妈在一旁,听了轻轻地扭过头。连朝的笑僵在嘴角,定下心神去看孙大大,他已显出龙钟老态,正颤着手,从袖口里找帕子,想要擦一擦浑浊的眼中溢出的浑浊的泪。
可这个下午实在太稀松平常,连花木、陈设,甚至天光,都与记忆中的一样。她还没有仔细去品咂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是哪里有异样,讷讷已经轻轻地别过脸,朝她招了招手,“苟儿,可不兴老抱着这一对盆子不撒手。进来随我放了,再给孙大大上盏茶。”
老辈儿里,小孩子管和阿玛一辈的兄弟叫做“大大”,她小时候不懂事,也曾跟着胡乱地叫过几回,听不清是‘大大’还是‘达达’,原以为小孩儿叫错了辈,长辈是要拉下脸子来不高兴,说没规矩的,她被一位姨姥姥狠狠地教训过,因此再叫错的时候特别忐忑,没想到孙爷爷反而很高兴,说不拘怎么叫,都是亲切。
人没声没响地长大了,记忆里的“孙大大”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老。今时今日,哪怕没有人提训教导,她也深知,自己不能再叫他“孙大大”了。
孙大大还穿着记忆里一样的袍子。和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是玛法年轻时的好友,玛法的灵柩运回京城安葬时,他还在苏州,曾说年轻时二人一同漫游,玛法很喜欢苏州的吴江酒,他便雇了车,在苏州买了许多的吴江酒,将它们驮回了京城。
出发时尚是寒冬,抵达京城时,京城的海棠花都已经开到最盛。他带着故人最爱的酒,买了最新鲜的海棠花,故人的坟茔前,大醉了一场。
那时年少懵懂,并不觉得他风流。反倒认为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因此格外地记得他。记得他来往家中时,越过门槛飞扬的绿色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