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皇叔 第8章

作者:秋色未央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玄衍直

  直地看着傅棠梨。

  傅棠梨对他坦然相望,她是个美丽而明朗的女郎,眼睛生得尤其漂亮,眼波清澈宁和,譬如这山涧间的流水。

  半晌,玄衍的神情渐渐和缓下来,他褪去了身上那股锐利的威势,一拂琴弦,淡淡地转了个话题:“你前些日子说要酿梅花酒,我便把那片梅花林让给你去耍闹,退避此处,你如何还能跟来,扰人清净。”

  傅棠梨晃了晃手里的陶罐子:“我为酿酒,来此汲取泉水,不料和道长不期而遇,只能说是凑巧了。”

  玄衍十分果断,马上道:“酿酒不可使用此间泉水。”

  傅棠梨挑了挑眉毛:“为何?”

  玄衍看了傅棠梨一眼,好像有些不悦,简单地道了一句:“我常于夏日到此沐浴。”

  哦,所以这是道长的沐汤,不能喝吗?

  瞎讲究,要不得。

  傅棠梨想了想,委婉地道:“其实无妨,此为活泉,夏日沐浴后的水早就流走了,如今的应该干净……”

  话还没说完,就生生地卡住了。

  玄衍盯着她,目光格外森冷,比方才更吓人几分,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那目光就要化形为利剑,把她戳个洞。

  傅棠梨实在忍俊不住,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吧,那就不用这里的泉水,道长啊,真是……”

  真是什么呢,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眼波流转,恰如惊鸿照影而过,分不清是狡黠还是妩媚。

  玄衍垂下眼帘,转开了目光。

  傅棠梨幽幽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点虚假的歉意:“那这么着,只能撷取梅间之雪用于酿酒了,可惜梅间雪落只一点,我收集起来也不容易,一日才得半罐水,只能待到雪后多去几次。”

  她顿了一下,拖长了声音,软软地道:“说不得,我要时常光顾那片梅花林,道长还需多忍我几日。”

  她的声音轻灵婉转,如同山间黄鹂,在春日的枝头啼鸣,吵是吵了点,但确实活泼动听。

  玄衍站起身,抱着琴,举步将去:“山林清静,唯汝呱噪不休。”

  傅棠梨施施然跟上,悠然自若地接口:“可能是因为道长修行不到家,那张甘露清静符不灵验吧。”

  玄衍忍不住勾起嘴角,刚要说话,却听见一旁的树丛中仿佛有风拂过,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动静。

  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只有那么一点点,寻常人根本难以捉摸,但对玄衍来说,已经足够。

  他脸色一变,一声断喝:“后退!”

  傅棠梨来不及反应过来,她甚至没有听清他的话。

  一霎那,变故陡生。

  风声呼啸,数十条影子,如同毒蛇一般从树丛中窜出,迅猛地扑击过来,他们高声呼喝,腔调怪异,听不懂是什么话,他们手中的兵刃闪着寒光,齐齐杀来,刹那间,卷起积雪如飞絮。

  玄衍的身边就是傅棠梨,无论他进或退,她都将面临兵刃加身,他无暇多思,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往回一带,同时跨步迎敌,手中古琴横扫而出。

  古琴挟带雷霆之势,直直地拍中一名刺客,那魁梧的大汉发出痛苦的嚎叫,整个人倒飞起来,在半空中撒开大蓬血水,那张琴被这巨大的力量撞得断裂,半截飞出,“噗”地砸在雪地里,只露出头部两寸,足见其力道之强。

  陶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傅棠梨骤然跌入玄衍怀中,脑子一片空白。

第10章 咳咳,非礼勿视

  这个男人的味道,是雪中乌木的香气,清冽而冰冷,凌于悬崖绝壁之上,连同这凛冬的煞气席卷而来,不可抗拒。

  傅棠梨下意识抓住了他的领口。

  玄衍好像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哼声,低沉而浑厚的声线拂过傅棠梨的耳鬓,她分不清那是什么意味,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把玄衍抓得更紧了。

  他猛然腾空而起,正面迎敌,凛冽的气息迸裂开来,如疾风骤雨降临此间。

  傅棠梨并不矮,她的身量匀称而丰腴,但此时此刻,陷在他臂弯里,却显得那么娇柔弱小,脚尖都沾不到地面,身不由己,旋转、腾挪,刀光剑影不停地掠过眼前,叫人头晕目眩。

  那群刺客体格彪悍,气息凶狠,身穿软甲,袒露双臂,各持刀剑,以悍不畏死的气势围杀上来。

  玄衍寻常一幅仙风道骨的清冷气质,不近人间烟火,而眼下,却似换了个人似的,骄悍而凶戾,他身陷重围,手无寸铁,还护着一个弱女子,却狂傲如入无人之境,悍然握拳挥出,破空之声若雷鸣,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那群刺客个个如同疯狂的野兽,不知疼痛和畏惧为何物,即使手或者腿被折断,依旧赤红着眼睛,奋力扑击,宛如和玄衍存着刻骨的血海深仇一般。

  玄衍不耐久战,倏然一声清叱,腾起一脚,“咯擦”踢断一个刺客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而出。

  玄衍足尖一顿,随之跃起,在半空中截住了那柄剑,霍然旋身挥出。

  宛如铁马踏过冰河、风暴扫过平江,无法阻止的速度和力量,剑刃斩断人的躯体,那种声音锐利而干脆,剑光与血水一起飞溅起来。

  顷刻间,那些刺客纷纷毙命,颓然倒下,多数人气已绝,眼犹睁。

  尚存最后一人,眼见不敌,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举刀从背后猛地砍来,状若疯狂。

  玄衍头也不回,反手一剑直斩。

  “噗嗤”一声,一个斗大的头颅飞了起来,一腔鲜血从那人的脖子中喷涌而出。

  傅棠梨张了张嘴巴,却无法出声,眼睛都瞪圆了。

  玄衍将陡然伸手、抬袖,挡在傅棠梨的面前,只听得轻微的“泼剌”声响,那些血尽数溅在他的袖子上和脸上。

  又是“噗通”一声,一具无头的躯体倒在地上。

  而后,周遭重新归于沉寂。

  玄衍慢慢地放开了傅棠梨,低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如何?”

  身旁躺了一地的尸首,碎裂的手脚和分辨不出的残骸凌乱地散在其中,暗红的血液泼洒得到处都是,在雪地里显得分外刺眼。

  傅棠梨的腿脚发软,惊骇欲绝,她站在那里几乎不能动弹,喘息良久,才摇了摇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勉强道:“尚可。”

  没有晕厥、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泣,只是声音有点发颤,确实尚可。

  玄衍对此表示满意,敷衍地安抚了一句:“很好。”

  傅棠梨惊魂未定:“这些歹人是何来路?看架势,不似谋财,倒像是要害人性命,十分蹊跷,如今死了一地,吓煞人也,须得赶紧报官才是。”

  玄衍漫不经心地扔掉手中的剑:“我早先曾与人相争,彼不敌,衔恨在心,来此寻仇,凑巧却被你撞上了,无甚要紧,几只蝼蚁罢了,稍后自有人过来处置。”

  此刻,他浑身满是血污,头间、脸上以及手中,鲜血尚未干涸,犹在滴落,甚至还沾染着某种黄色的、浓稠的液体,不知是脑浆还是骨髓,黏糊糊的一团一团。

  他神情淡漠,眉目如剑,煞气未褪,眸子里还带着血的颜色,宛如修罗,一地死人,情状可怖,他却说得轻描淡写。

  风吹过,血腥中混合着湿咸的味道扑面而来,傅棠梨方才还能克制住,眼下却觉得毛骨悚然,几乎作呕,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玄衍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开始解开衣带。

  傅棠梨猝不及防,倒退了一步,差点失声惊叫,好歹记得他不爱呱噪,硬生生地憋住了。

  玄衍向水潭走去,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衣服脱下,一路散落,很快连里衣也褪去,露出他精壮的背部。

  傅棠梨心慌慌的,本来就跳得厉害,这会儿更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急急忙忙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身后传来“哗啦”的入水之声。

  傅棠梨忍不住问道:“道长这是作甚?”

  “污秽满身,腥膻难耐,须以水濯之。”

  玄衍的语气如同往常,冷漠而高傲,但傅棠梨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忽然间,那种紧绷的杀伐之气一下子褪去,他又恢复成平日那个如同谪仙人一般的道长,不近尘俗。

  傅棠梨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热得烫手,但心却慢慢地放松下来,忍不住要笑:“道长

  不怕冷吗,怎不待回去烧了热水再洗,这天气,泉水都要冻成冰,就这样跳下去……”她打了个哆嗦,“不如忍忍,回去再说?”

  玄衍的语气显然十分不悦:“如何能忍?”

  瞎矫情,冻死他算了,傅棠梨暗暗啐了一下。

  身后传来水声,近在咫尺,那大约是他掬起水、水顺着身体流淌而下的声音。

  傅棠梨有些无措,她自诩心性坚定,无论形势如何变幻,原先总能应对自如,偏偏此时却尴尬起来,东瞧瞧,西望望,就是不敢回头,甚至想把头埋到雪里算了。

  她挪了挪脚,又搓了搓手,觉得这地方实在呆不下去,咳了两声,客气地道:“既已无事,道长慢慢洗,我不便打搅,先行告退了。”

  “站住。”玄衍却生硬地阻止了她,“歹人结伙而来,焉知没有同谋尚在暗处躲藏,你老实留在那里,莫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那些尸体还狼藉地躺在地上,一柄剑斜插在雪中,血沿着剑刃流下,冻结在半道,留下一抹刺眼的猩红。

  傅棠梨头皮一紧,马上收住了脚步:“无妨,横竖也无事,我等道长沐浴完毕,和您一起走。”

  玄衍中鼻子里发出一点低低的声音,大约表示认同,但他并没有接口。

  傅棠梨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得沉默了下来,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等他。

  不远不近,一点阻隔也没有,背着身,当作若无其事。

  水声不绝于耳,稀里哗啦,好似他搓了又搓、擦了又擦,用水一遍又一遍清洗着身体。

  傅棠梨等了又等,等了半晌,终于开口,体贴地问道:“天寒地冻的日子,还是要讲究养生之道,不能在冷水中浸泡过久,道长,您洗好了吗?”

  玄衍冷冷地道:“稍安勿躁,我需叫人去取干净衣裳过来。”

  敢情已经洗好了,就是嫌弃原来的衣服脏,不愿意起身穿衣。

  傅棠梨试探地道:“那么,我回云麓观替您传话?”

  说着又觉得不对,她还是怕死的,当即改口:“算了,也就一小段路,反正您不怕冷,若不然……您干脆就这样走回去,呃……我闭着眼睛不看就好。”

  “闭嘴!”玄衍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听过去有点危险,带着腾腾杀气。

  这男人,真不好应付。

  傅棠梨无奈地叹气:“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那该如何才可,您说。”

  玄衍倏然打了几声唿哨,忽长忽短,带着独特的韵律,声音高亢而清亮,在空旷的山野中引起了回响。

  过不多时,高高的天空中传来了尖锐的鹰鸣声,似是与玄衍应和,唳唳啸啸,穿透云霄,由远及近。

  傅棠梨吃惊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白色鹰隼从远处飞来,到了这边,骤然压低,如同一朵云,掠过她的头顶。

  翅膀带起的风吹乱了傅棠梨的头发,她急忙一缩头。

  身后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似乎是鹰隼降落下来。

  傅棠梨好奇得要命,又不敢回头:“这是道长豢养的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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