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06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宋怜心惊,勉强提了提神回他,“只是想着你回了北疆,它同你一道回去,与我分别了难受,昨日便不理它,不想它这般聪慧,宁愿饿着也不肯回去寻你,我……”

  她低下头,心生歉意。

  高邵综探手,掌心轻抚幼鸟的额头,并不言语。

  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只此时不可道明,去了北疆,成亲以后,她一样可以掌权参政,甚至于不必似在蜀中,需隐匿于旁的男子身后,功劳官绩无人所知,有他护着,她便是进得军机处,也无人敢置喙。

  他收回手,负在身后,虚握着,片刻后松开,只是道,“我同乌小矛是一样的,宁死也不愿被抛弃,只望阿怜莫要抛下我和小矛。”

  宋怜别开眼,抱着小矛起身,他探手从她怀里取过幼禽,幼禽待他极为亲近信任,松开了勾爪,被安置去屋外松枝上,便忘记了白日的怏怏不乐,安心睡去。

  她被揽入怀,拥回榻上,吻落下,宋怜欲抬手抱他,却是没了应付的心力,半点提不起力气,只怔怔看着床帐帐顶,思量将他了结在蜀中,又能让大周、益州、徐州分不得丝毫利益,蜀中又如何才能应对北疆军、北疆诸臣、高砚庭反扑报复。

  穷思竭虑,却没有半点可能,这是高兰玠留在蜀中、任凭她在他的卧房安置烟信,床榻上放置匕首的倚仗,是她不敢在此时动手的桎梏。

  蜀中依旧太弱。

  颈侧重重一痛,宋怜回神,对上他冷厉森寒的目光,勉强歉然地笑了笑,抬起手臂拥了拥他的背,“近日太累了,兰玠抱着我睡一会儿罢。”

  她眸光清明,没有半点意动,高邵综盯着她,胸臆间似针刺,渐汇集成刀裂五脏,她欢情后能得安眠,累便也不累了,从来喜爱鱼--水之欢,来之不拒,若没有半点意动,便只有心生厌恶不喜这一个缘故。

  在许下婚约之后。

  他凝睇她容色,并无异常,回北疆之事极为隐秘,连几位亲信近卫也不知,纵使安插云府的探子被她策反,也不过知晓他劫持江淮信件的事。

  胸臆间妒意翻涌,竟压不住,他俯身吻她,见她欲避开,箍住她手腕,声音寒冽,语带讥诮,“你追悔莫及,那陆祁阊却是山里的雪,沾不得半点脏污,不管因由如何,他再不肯要你,你如今只有我,纵是不喜,日后亦只有我,再无旁人能进你身,何不如早日清醒些。”

  宋怜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她只是开口,说了一句真心的话,“我终有一日会杀了你。”

  若此生杀不了他,大约是她死期将近了。

  她杏眸里痛意分明,竟似痛得痉挛,眼睫阖上时,脸色煞白,他霎时色变,钳制着她手腕的五指松开,压上她脉搏,脸色大变,将她拥起,扶着她叫她顺了气,薄被将她裹缚住,翻出院墙,寻到一家医馆,进去寻了药丸,自己咬了半粒尝过药用,方另倒出两粒喂进她口里,待她缓和过那阵心悸,盯着她依旧苍白的容色,心底似烈火烹煮,五内焦灼。

  她骨子里极傲,他将囚车布置得再精美舒适,依旧是囚牢,她又岂会低头,只慧极必伤,她这般思虑操劳,又怎得长寿。

  圈着她腰侧的手臂松了又紧,终是不敢太用力,只声音沙哑,“我可以将截获的信件给你,但你只许在我面前看,且不能回信,否则,我必叫他死于非命。”

  宋怜并

  非因为阿宴,只她已定了决心,要同他割席,便也用不着他因顾虑她身体退让妥协,“只是这几日政务繁忙,事关各州郡臣官任免,不能不费心,不曾好生歇息,一时心悸,回京路上安生歇息几日便好了。”

  高邵综想说若是在她身侧的人是陆祁阊,她必不会防备至此,他欲帮她处理政务,她却始终不允,他若暗中插手,叫她知晓,又不知废去多少心力。

  五指圈着她脉搏,知她听不了陆祁阊三字,只好压下不提。

  他将她送回云府,宋怜想得出无数能与他周旋的谎话,或是亲昵,或是温软挂心,大抵令他安心展颜,只竟一句也不想说,便阖眼闭目养神,他竟也不肯离去,只立在榻前守着。

  他能为她杀敌寇,为她停驻蜀中,与她厮混纠缠,却也遮住了她的前路,她在他身侧,已不能放心安睡了。

第116章 打燕啄眼。

  段重明茂庆甚少同人提起将往何处,离开蜀中,折转郑州盘桓几日,同至交好友相会后,方才前往益州。

  二人不欲大张旗鼓,一路上只用儒道学子的化名,并未张扬欲效力益州的打算,只是甫一进入益州地界,踏足益州濮县,立时被一群灰衣常服的刀甲男子围住,遮掩了眼睛口鼻,被带到了一处囚牢。

  段重明猜不透来人目的,但观狱中情形,猜是蒲县县牢,回看他段重明一生四十年,性子狂傲,倒开罪过不少人,偶尔得罪了这蒲县县官也未可知。

  既不知其目的,也不知对方是谁,段重明陷落狱中,也并不着急,只是连着六七日,无人前来,也无人理会,狱卒每日送来清水饭菜,着人清扫牢狱,差遣来的人,连同狱卒,却是身患哑疾的,亦不受金银钱财所贿,似十分避讳,安静做完事立马离开,绝不肯多停留一刻。

  倒像是想将他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方寸牢狱里,渡过余生。

  念头一起,初初时倒能心平静气,又过了三日,那狱卒依旧如往常,只愿送些书籍与他,不肯留下只言片语,追问天下大势,也绝口不提,纵衣食无忧,吃住的境遇比数年前他落魄山林时优越数倍,他亦肺腑俱焚,如同囚牢里的困兽,日渐烦躁,恨不能生出钻地通天之能。

  天下大势风云俱变,大周朝廷欲扩大京畿治区,李奔率大军欲东征郑州、夺回徐州,只那李奔麾下司马炀是他旧故,他深知此人面相如佛陀周正和善,实则绝不肯久居李奔之下,郭闫令其掌军马,攻打郑州,平定郑州叛乱,司马炀借朝廷兵马攻下郑州,必定自立反叛称王。

  江淮之主陆宴近来频有利民之策,清江以南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府库充盈,鸢飞之势必之以往,有直上青云之相,未必不会有动作。

  此间种种,瞬息万变,而他却被困在囚牢里,听不见,看不见,便是能从那狱卒买来的书肆里看见书生写下的只言片语,也无济于事,只能坐看风云变化,良机错失。

  那狱卒倒不阻拦他询问时辰时刻,干净宽敞的囚牢里,甚至放有记录时辰的滴漏,段重明算着时间,一刻钟后,果见那狱卒送了饭食来,白菘扣肉,香煎鱼,面米皆有,并不算奢华,在这蒲县里,当也是极为丰盛的。

  另还有新鲜的甜瓜。

  段重明再问,那狱卒只是见了礼,放下一盆新绿的墨兰,安静退出去了。

  “拿走。”

  段重明甩袖,怒不可遏,“你家主人究竟是谁,又有何用意,我段重明七尺男儿,宁死,也不肯受这等羞辱,你且唤他来,是杀是剐,自便便是了。”

  那狱卒并未停留,仿佛比那哑奴还不如,连双耳亦失聪了,径自离去,牢狱尽头合上主门,透进来的一点微光便也渐渐熄灭了。

  只余囚牢暗室里油灯带着刺鼻气息的黄光。

  旁边的囚徒长鬓乱发,看那文士非但饭食是他们尝也尝不到的珍馐,衣裳干净整洁,连囚屋里的光也比他们亮堂,艳羡不已,“先生究竟是何人,能得县官大人这般礼遇。”

  段重明并不重食欲,只取寻常的饭食,余下的都分给了两侧的书生。

  来时那狱卒说起过,此二人倒非大奸大恶之徒,一人仲,名甲第,在主家做私塾先生,教授些稚童念书读经,未经主人家允许,私自抄录藏书阁书籍,送与贫寒学子,受惠者多及百余人,蒲县县官从中调停,那主人家定要这书生性命,因其在蒲县,乃至益州都算有些门第权势,蒲县县官齐鸣并不敢违抗,拼着冠帽印信不要,挣得一个囚其终身的刑判。

  另一人姓贾名太鸿,原是白羊县一名无所事事的游荡浪子,白羊县日前春汛发了洪水,白羊县共三十余村万数人流离失所,短短不到六日,饿殍满地,那白羊县县官逃得早,倒有米粮开酒肉宴,贾太鸿使计引开了粮库守军,开仓赈粮,那县官以已前去请令为由,判贾太鸿袭击官兵,叛上作乱的罪名,要定他满门抄斩,盖因这贾太鸿满门只有他和他老母一人,老母被白羊县官气得病死了,只剩下贾太鸿一人。

  蒲县县官齐鸣不知如何争辩的,倒以奉孝之名,暂且保下了贾太鸿性命,将其关押此处,守孝三年后,方行腰斩车裂之刑。

  擅自开仓放粮是为重罪,便是不押解京城廷尉府审判,也需禀报益州府罗冥,文书一旦往上递,必是杀头的大罪,这齐鸣处于微末的官职,能保下二人性命,便是段重明,心底不由也生出一二分敬佩来。

  为官多年,分明颇有能力政绩,却处位卑微,处处受掣肘,传闻罗冥礼贤下士,仁以待民,事实当真如此么?

  是政务繁忙,无心管束赃官污吏。

  还是下属官员狡诈谄媚,有心蒙蔽,罗冥身为益州之主,身受欺瞒。

  只那白羊城水患,这样大的事,怎么瞒得了。

  恐怕受什么原因掣肘,连赈灾的这点米粮也调不出,只得派兵镇压,将消息瞒得密不透风,若非来了这里,倒不知这里的水是浑是清。

  念及路上偶然听来的惨状,不免义愤,“无能的官员太多,混沌腐坏的冤情太多,必是君主的过错,此事若放在蜀中——”

  话至此,一时止住,胸臆间倒翻出诸多繁念。

  他话戛然而止,那书生仲甲第接了话,“那蜀中有了周弋,由郡守令府,出钱收买散落民间的藏书,又礼请了几位学识渊博的大儒校订修复因兵乱遗散的书册,凡家中有藏书的,捐献一册,记一等功名,可换取参与书院考校的资格,纵是白丁的人家,也可换些米粮,郡守令下令如此,蜀中新起的士族哪一家不是积极献书,郡守令府又聘书博士,校准抄录书籍,供学子借阅。”

  “周大人方才是思虑悠远之人,蜀中偏居一隅,却学风蔚然,隐隐成了贫寒学子向往的学府圣地。”

  段重明岂会不知,半响方道,“岂不知这是蜀中笼络人心的手段,诸位莫要上当受骗了。”

  贾太鸿叼着

  根稻草,倒是笑出了声,“那蜀中郡守令,若为笼络人心,能做到现下这般地步,又怎能说他不是好官呢。”

  他嚼着口里的稻草,朝南的方向望了望,囚牢密闭,倒看不见那天边的明月,亦或是冉冉升起的旭日朝阳。

  他已在此处关押有三年之久,只待两月后期满,刑了刑法,漫说是那朝阳旭日,便是这四方囚牢,口里的稻草,也已尝不出滋味了。

  心里不是没有愤懑。

  他与那狱卒相熟,狱卒待他倒还不错,时常同他说些外头听来的见闻。

  提起蜀中,看着他目带遗憾不忍。

  只因蜀中也曾有一桩相似的公案,一样的水患涝灾,一样是开仓赈济,白羊县县官升官发财,蜀中盐城太守因河堤工事贪贿人头落地,擅自开仓的百姓吴了青虽受了责罚,却是罚轻赏重,后又随蜀中军灭贼寇,立下功勋。

  白羊县起发的水患不比盐城严重么,因水患死去的人比盐城少么?

  只不过比起人命,益州的官员更愿意维护朝廷的权威。

  它立在府衙的大门前,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大虫,让人畏惧,也让人生厌。

  贾太鸿道,“那周大人从卖贼处缴获的金银珠宝,换了旁的官员,怎会理它是沾着人血的赃物,哪怕有心往上上报,纳入国库,当真到国库跟前,也就没有了,那周大人说不动就不动,把钱拿去修河堤了,分厘用在什么地方,每日皆有书生刻录石碑之上。”

  “周大人必定是个好官。”

  段重明知蜀中内情,也知那周弋空有拳拳挨爱民之心,说他能压住士族广建书驿,肃清吏治,是万万没有可能的,只因那云翊心思缜密,走一步已是瞻看十步,待蜀中士族反应过来时,事已成定局,想动,也无从下手,无力动弹了。

  只那周弋送他走时,虽未曾交代不可将云翊的身份告知他人,他段重明也并非道人隐私是非的小人,眼见两位小友对蜀中心生向往,也不好多言,只是重新在草堆上坐下。

  那夜茶宴他言语十分不善,云翊竟似半点未曾放在心上,甚至让周弋以那剩下的洞庭新茶相送,又许下重诺,哪怕是伪装,这等心性气度,已非寻常男子可比。

  将来若寻得良主,恐怕不缺机会同她相争,究竟是不是那云翊的对手,恐怕还未必。

  段重明坐回草垛间,拿起书册来看,他游走诸侯列国多年,虽未攒下多少家资,好友熟人倒有不少,来时路上茂庆已设法逃脱,请了人相助,想必很快就能出去了。

  他算着时间,倒也平下了心气。

  两日后果真等来了茂庆,却并非好消息。

  那狱卒收了钱财,守去了外头,茂庆摘下斗笠,不过短短半月,他清减许多,两颊凹陷,倒似一下苍老了十来岁,段重明惊疑歉疚,多的却不必说,只看他是独身前来,便知事情是没成。

  茂庆近来东奔西走,口里急出燎泡,见了这狱中的情形,略放心了些,宽慰道,“那罗冥原先多次相邀你我二人,诚意十足,你我信了,现下不肯违令相救于你,究竟什么缘故,我竟打听不出。”

  段重明大吃一惊,“罗冥也无法么?”

  益州再如何,也堪称一方诸侯,罗冥手握数万兵马,亦是四周诸侯拉拢的对象,他不敢违的令,究竟是谁的令?

  朝廷,北疆皆有能力施压罗冥。

  段重明穷思竭虑,亦想不出缘由。

  这牢笼布置得清雅,若非那木栏杆,同居所又有何异,茂庆却知好友最爱山林旷野,将其囚禁此处,恐怕是比施之以刑法更难令其忍受。

  茂庆开口宽慰,“我这次来,是想同你说一声,好让你放心,我去一趟徐州,请徐州蒋平差人同罗冥周旋,放兄长出来。”

  段重明问,“可往舟山送了信。”

  实则茂庆是亲自去的,许结同两人交好,亦同罗冥有故旧,此次二人前来益州,也有许结的缘故,那许结倒像是提早知晓他要来,草庐中留有信件,提前两日往海国去了。

  茂庆义愤,已不愿再提起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许结同罗冥交好,非同一般,若连他也无法说服罗冥,徐州比益州势盛一些,要让罗冥言听计从,恐怕还是差些。

  他二人究竟是开罪了何人,茂庆思虑半月,没有半点头绪。

  若说是那云氏,罗冥恐怕还未将蜀中放在眼里。

  又怎会听她的令,将他二人囚禁于濮县。

  茂庆亦知徐州此行,恐怕希望渺茫,想起离开蜀中那日,周弋送出的琼枝,开口道,“那琼枝兄长可还留着,倘若留着,交给我,我去寻周弋,那周弋当着世人的面,许下重诺,你我二人但有危难,必倾力相救——”

  “不可。”

  向蜀中求救,与向那女子求救,又有何分别,段重明重新坐了回去,他从未想过再回蜀中,也从未想过对云翊有所求,那琼枝他也未带离广汉,与那男子别过没多久,他将那枝叶插进了芦苇边松土里,此时已不知是死是活。

  茂庆自知以好友的心性,恐怕宁死也不会向蜀中求救,只得作罢,思前想后,将平生所识的人理过一遍,不是离得太远,就是实力不足,不知是否为防好友出逃,这不起眼的县城,竟多了七千精兵,防守搜查都极为严格,他带不出好友。

  便解下了风袍,在牢前席地而坐,“我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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